第36章 地下城（9）
地下城（9）
新型物化病毒在研制了二十三個版本，廢棄一萬三千個實驗品後，終于得到了一個稍微穩定的配方。
當盧威爾取走成品後，便立馬用在了他帶的一隊士兵身上。只見二十來個人注射完，全身肌肉在瞬間起了變化，像吹氣球一樣腫脹起來，感覺渾身有股蠻勁要立馬發洩。
有一個人沒控制住，朝身旁的牆錘去，竟然生生将牆錘出一個凹陷。
盧威爾非常滿意，帶着這二十來個人往前線交戰處，打星星部落一個措手不及——本來星星部落仗着有解毒劑，根本不怕這些鼠人的。
結果增強型的鼠人更勇猛，對疼痛無知無覺，就算被擊中腦袋，仍然能毫無障礙地往前，徒手就能将人撕成兩半。
阿倫驚慌地帶着殘存的士兵後撤，畢竟地下城狹小不開闊，先前扔的幾個炸彈已經造成了部分地區的塌方，真要再打下去，指不定兩邊一塊活埋了。
上将先去實驗區找到了最後一批科學家，得到已經有最終的病毒且沒有任何解毒劑後，他讓這些人趕緊離開地下城，便繼續往裏。
原先螢火城的軍隊大約有兩萬人，卡特和盧威爾的叛變，大約只能帶得動五千，剩下全都是随風而動，如今他已回來，一切都該照舊。
他找到手底下一個中校，原先在螢火城外城區守城，是個很憨厚的小夥子。他讓對方帶隊前往4號廳攔截進入地下城的星星部落士兵，另外又派人從SL大廈入口出去，圍繞圖書館制造兩面夾擊的形式。
這次星星部落出征幾乎傾盡所有兵力，邢濯派的兩隊人總共大概五千，從對抗局面來說，支撐不了多久，他還需要一隊敢死隊，前往星星部落鸠占鵲巢。
如果是巴納德那支敢死隊，就很不錯。
只是此刻，他不知道那支隊伍在的具體方位，也沒有辦法尋找。
另一邊，小鹿追上了卡特，在對方身後一躍，便把人撲倒在地。而對方的鹿角又長出了不少，皮膚也長出了棕色的短毛。
卡特一臉笑嘻嘻地犯傻：“終于是我的了！終于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鹿壓在對方身上，伸出剛剛被子彈貫穿的手掌，然後緊攥成拳，血液順着縫隙一點一滴流了下來，他用另一只手掰開卡特的嘴，強行将血灌了進去。
Advertisement
不一會兒，卡特全身像過電一樣顫抖了一下，然後昏死過去。
小鹿沒有猜錯，他的血液果然是對抗物化病毒的“解毒劑”，但還是很奇怪，作為感染卡特的他來說，他應該是病毒本身才對，為什麽他可以同時兼顧毒藥與解藥？
他想不了那麽深，在他壓在卡特身上時，他感受到了對方口袋裏的東西，以及遇見卡特後他額頭就難以抑制的滾燙。
他從那口袋裏翻出鹿角，而那鹿角卻冰冷得像冰錐。
沒有任何光芒，也沒有任何生機。
四周并不安靜，在他拿出鹿角的瞬間，他聽到身旁有很奇怪的聲音，似乎是很多只老鼠在吱吱喳喳的叫着。
“等等！？怎麽回事！”盧威爾看着躁動的大鼠人們，狂叫着發號施令，“你們的敵人在那邊！喂！！！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這些狗東西怎麽不聽我的使喚了？！”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你們快打他們啊！草了，要我說這病毒就是不穩定！卡特那狗日的東西，總以為自己能一步登天！”
阿倫也注意到，大鼠人們進攻的動作遲緩了很多，也不聽盧威爾的使喚，甚至好多只都調轉了方向，似乎在另一邊有更吸引他們的東西。
趁此機會，阿倫發令回身攻打，直接打盧威爾那小人得志的東西，大鼠人們根本不管，一起吱吱喳喳地叫着，往通道的另一邊跑走。
盧威爾被一槍斃命，阿倫卻繼續往後撤退。
上将失蹤，巴納德不見人影，而對面研制出的進化版變異鼠人也在出問題，顯然螢火城內部的問題很大啊。
他要是不在這渾水裏淌一淌，那他就是個大傻子。
于是他帶人從4號廳殺了出去，外面星星部落的大軍飛艇正停在空中，礙于阿倫還在地面上，遲遲不敢用猛的炸彈轟炸。
當小鹿拿到鹿角的一刻，地下城所有變異生物都感應到了，紛紛往他的方向聚攏。那是靠近3號廳的方位，邢濯也在附近。
本來邢濯帶人在尋找地下城剩餘的人或鼠人，當然還有敢死隊，結果發現鼠人湧出的瞬間，都朝一個方向，他便也跟了過去。
卡特的身體在快速變化，手掌的皮膚聚合到了一起，指尖被黑色的硬物頂開，徹底成了蹄子。他睜開了眼，看到小鹿握着鹿角，憤怒充漲着他的身體，他将小鹿撞開。
同時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他難以置信地大叫起來。
在他們周圍，瞬間出現無數的鼠人，密密麻麻地将他們圍在中間。但這些鼠人并不靠近，只是盯着小鹿手裏的鹿角。
小鹿爬起身，他們的眼神便随之而動。
卡特憤怒過後，一轉身壓住了小鹿，瘋狂地拿蹄子揍對方的身體。
小鹿被揍得奄奄一息，毫無抵抗能力——實在是因為卡特太過強壯了，而他此刻的身體又太弱了。
但他仍舊死死地攥着鹿角，他絕不能讓卡特拿到鹿角，因為他發現，這鹿角對變異生物來說，有很奇怪的吸引力，倘若讓卡特拿到，一定會讓卡特用在不好的地方。
邢濯跟随鼠人來到這裏，他毫不畏懼地跳上鼠人的背脊，在無數的肩膀上縱躍，因為他看到，被圍着的是小鹿。
他很快跳到中心，一腳踹開了卡特，并毫不留情地朝卡特開槍。
砰砰砰！
無數的子彈奔向卡特的身體，最後是他的腦袋，邢濯将子彈打空，還要拿出刀，刺向卡特的心髒。
他不知道這樣做能不能徹底殺死卡特，但那一刻他上頭了。
小鹿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無數的血從卡特身上飛濺而出，染紅了邢濯的襯衫，不，那本就是黑色的，染不紅。
“……不，不要這樣。”小鹿難以抑制地哭了起來。
他應該不為卡特心疼，只是他不想看到邢濯是這副嗜血的模樣。
轟！！
整個大地震顫了起來，半秒都沒有，頭頂的天花板被瞬間轟開一個大洞，無數的飛屑碎石像大雨一般墜落。
邢濯幾乎是下意識，轉身撲向小鹿，将他緊緊護在身下。
圖書館外黑壓壓的一群人，星星部落還是螢火城的士兵們都殺紅了眼，阿倫在混亂中登上飛艇，本打算先轟炸圖書館，卻發現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不是黑雲，而是變異蟲群！
牠們紛紛朝這裏飛來，應該也是接收到了鹿角的召喚！
但阿倫并不知道這些，還以為有誰在背後操縱蟲群，于是他将飛艇駛開一些，調轉個頭，朝蟲群砰砰砰地發射槍彈，結果發現蟲群們的眼裏根本沒有他們，而是彙聚在螢火城另一處的地面上，不停地撞擊着地面。
這樣詭異的場面，讓阿倫聯想到地下城鼠人們的舉動，也許地下城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牠們。
于是，阿倫下令炸開這裏。
一個巨大的坑在地面顯現，無數的鼠人被地面跌落的碎石壓垮，塵土飛揚的正中間，兩個緊緊相擁的人影浮現。
變異蟲群扇動着翅膀，像在歡呼，又像在怒吼。
他們紛紛護在小鹿的上空，快速煽動的翅翼，讓他們像一把巨傘籠罩在這裏，不給阿倫任何機會。
邢濯動了動手臂，從廢墟中爬出，接着将小鹿抱了出來。
周圍都是死去的大鼠人，就算還有活着的，也快斷氣了。每個人臉上都黑黑的一片。
邢濯探了探小鹿的鼻息，小鹿随之也睜開了眼睛。他問：“還好嗎？”
小鹿搖搖頭：“可能快不行了。”
邢濯有些着急，四處看了看，說：“等我一會，就一會。現在必須一擊拿下阿倫……我很快就回來，星星部落逃不掉了。”
小鹿臉色慘白，擡手摸了摸邢濯的頭發，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誰也攔不住誰。
小鹿說：“這些鼠人不會傷害我。”
邢濯點點頭，輕輕放開小鹿，随後起身，用通訊器發出了指令。
原來在尋找巴納德敢死隊時，邢濯就派人前往內城區的軍事基地，調動了城內所有的飛艇與武器儲備，打算和星星部落硬拼。
人不能只有plan A，這是他的準則。
無數的炮火在上空爆炸，事已至此，覆水難收。
小鹿看着邢濯遠前去的背影，失神了許久。有時候說了告別，卻有意料之外的再見，有時候不說離散，卻再沒有重逢的理由。
他緊握着鹿角，任由自己的血染紅了它，天翻地覆，也沒有松開手。
周圍的大鼠人們哀嚎着，痛苦地看着他，有些已經不甘地斷了氣，而有些還在發出微弱的呼救。
他說：“我會還你們自由。”
說着，他往外四處打量，一些蟲群被炸藥炸的四飛五裂，斷胳膊斷腿，焦黑焦黑的碎屑随塵土廢物。他擡頭，朝近地飛行的變異蟲群看了一眼，一只顯然是頭領的果蠅飛到他身邊。
小鹿說：“謝謝你。”
緊接着，他爬到果蠅背上，抓住果蠅的兩只觸角，讓這只果蠅将他帶往更高的天空。
無數的槍林彈雨，無數的硝煙與他擦肩，他俯瞰這片土地，無數的屍體散發出怨氣，這裏終将變成被詛咒的荒漠。
小鹿站上果蠅的背脊，高舉着鹿角，張開口，吟唱起陌生的歌謠。
他清透的聲音就像風穿過樹洞那樣悲涼，不停地重複着讓大地安息的咒語。耀眼的金色光芒在他手心散開，那些已經亡故的屍體一點一滴地散成光點往上飄去，最終彙聚在他的鹿角。
邢濯曾見過這一幕，在搖籃裏，他看見小鹿的鹿角泛出金色光芒。
原來，那是令靈魂安息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