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非良人

他非良人

林觀德現在思緒錯綜複雜,腦中有根弦緊緊繃着,只不過做戲總得做全套,若讓謝明起了疑心才是得不償失。

謝明聽了她的話,知道了是自己母親麻煩人家送飯,此事也怪不得她。兩日未歇,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道:“此事因我而起,怪不得你,今日之事于你太過可怖,晚上回去燒些安神香,免得做了噩夢。”

他與表妹雖往來不多,但總歸是親戚。

林觀德臉色蒼白,見謝明尚未怪罪,便松了口氣。然而,甫一洩氣,方被狠狠壓下去的血腥氣又湧上了喉嚨。

謝明走在前頭,聽到身後動靜,一回頭便看見林觀德噴了口血。

林觀德把捂血的手拿下,看了看滿是血液的手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謝明,尴尬笑道:“表哥,還是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這話,便昏死了過去。

*

晨時屋檐縫裏積得水這會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窗外放着的水仙花,陽光透過窗棂打進了屋裏,在地板上印出了一層層光暈。

林觀德從七歲開始朝經暮史的時候就知道,要想在京都更好地行事,一支得力的暗衛隊伍是必不可缺的。噩夢之中,林家父子與李穆炎聯手,将她的暗衛騙去,殊不知等待他們的是天羅地網。她苦心孤詣了十二年培育的暗衛皆被絞殺,非死即傷。

林觀德從夢魇中醒來,神思還有些恍惚。

她感覺到手被人死死牽着,擡眼往下看去,是沈母拉着她的手在一旁瞌睡。

林觀德看着沈母想到了前世的母親。

林觀德前世出生的時候是在子夜,雲海翻騰鯨魚吞月,其場面之震撼,就連史書也有記載。

她與兄長林冠義出生以後,林府道賀的門檻都被人踏破,來者賓客皆賀喜林父喜得麒麟貴子,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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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也确實如此,林大人他一路從內閣侍讀升至內閣首輔,林家從京都薄祚寒門晉升權貴一列,豈不是飛升?

只不過那時候,林家人皆以為天生異象全是因為林觀義之功,直到二人年歲漸長,林觀義連話都說不清楚的時候,林觀德已經開口便是者也之乎。

林家人這才發現那幼女才是天上的文曲星轉世。

林觀德生來便有非常人之能,反觀她的哥哥平庸至極、碌碌無奇。二人一母同胞,況林觀德生來便是命世之才,按理來說應該更得母親歡心才是,偏偏林母見二人大相徑庭,私心覺得是她在娘胎裏面就奪取了哥哥的氣運,才會讓她哥哥如此無用。

是以,很小的時候,林觀德就失去了母親的愛,而二人關系進一步惡化就是在林觀德頂替了林觀義成為林府嫡長子的時候,母親恨她連兄長的嫡長子位置也要搶走。

林觀德知道兄長因為她從林府嫡長子成了遠房親戚多有不公,是以從小到大看着受盡父母寵愛的他也從未生起過怨怼。

可縱是她心甘情願為林家做牛做馬後又換來了些什麽呢?

林觀德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的痙攣了一下,帶醒來了趴在床邊的沈母。

沈母的眼睛一片通紅腫脹,顯然昨夜是哭着入眠的,她原本姣好的容顏一夜之間似乎蒼老了幾分。

林觀德看着沈母喉頭還是有些哽咽。

她方重生過來的時候沈母也是這副模樣。她丈夫早逝,通身只剩了這一個女兒,若她也出了事,恐怕要回杭州府從西湖跳下去一頭淹死。

林觀德眼見沈母雙目含淚,戚戚然下一秒就要落淚,忙開了口先發制人道:“對不起母親,弗兒這回又讓你擔心了。”

她昏了一日,喉嚨沙啞哽塞,讓沈母又是一陣心疼。她那日拜完老夫人回去午睡那麽一會,便讓林觀德跑了不見。她匆匆尋去知她是去大理寺給侄兒送些吃食便也沒那麽擔心了,畢竟謝明還是讓她放心的。

誰知道林觀德豎着出,橫着回。看着謝明懷中一片血紅的林觀德,沈母幾乎不曾昏死過去。

她的淚終究是沒有止住,又哭了起來。

不一會謝夫人也趕了過來,與沈母哭作一團。

林觀德被人哭得一個頭兩個大,偏又是自己惹出來的事情,只能卯足了勁寬慰兩人。

到後來,二人哭累了,她也哄累了,好不容易才散了去。

林觀德這一次恐怕給謝明帶了不少麻煩。她雖然很樂意看到謝明有麻煩,但不能是她帶來的麻煩,現在她必須要和謝明打好關系,借着謝明表妹的這一層身份,行起些什麽事來的時候也多有方便。

她向春紅問道:“表哥可在府中?”

“小侯爺去大理寺了。”

林觀德猜測謝明今天應該會回府,她道:“表哥若回來了你同我說一聲。”

春紅見林觀德又想亂跑,小心說道:“夫人讓我看好小姐,不讓您亂跑。”

林觀德一時語噎,她只管道:“我不亂跑,我就在府裏,我給表哥帶了這麽大的麻煩,總歸是要道聲歉的。”

春紅倒也耿直,接道:“小姐确實給小侯爺帶來麻煩了,那日謝夫人逮着小侯爺吵了許久。說您好好的人去的大理寺,怎麽再帶回來的時候竟吐了這麽多的血。”

“......後來呢?”

“小侯爺什麽也沒說,晚些的時候還派人往韻雯閣送了上好的安神香讓我燃上。”

林觀德這才注意到屋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仔細聞了聞發現是上乘的龍涎香。

她那日騙謝明自己受了驚吓,他轉身就給她送來了這等罕見物什。她木木地看着窗外,又憶起了往事,她與謝明同窗半年,同僚一年,再見未想會是這種情形。

天日高霁,林觀德從早上等到了晚上,終于在酉時等到了春紅傳信。

林觀德得了消息随意套了件月白楹紋外裳便出去了,她得趕在謝明回到屋中偶遇上他。

侯府富貴顯榮,裏面廳殿樓閣,也是峥嵘軒峻,好在林觀德看過過侯府的地形圖,況她在這處呆上了兩日,這會走到謝明回院的必經之路也是駕輕就熟。

她出了韻雯閣,往東邊小路轉彎,避開丫鬟仆役穿過了一個東西的穿堂,過了穿堂以後經一拱門順着小路走去便能等到謝明。

這條路很安靜,沒有什麽丫鬟小厮經過。

林觀德在這條路上還未走出多遠便撞見了散值歸家的謝明。

謝明今日一身緋紅官服,更襯得他身長體正,面如冠玉。

謝明見到她在這裏有些意外。

他大步走近,朝她說道:“你怎麽在這處?不在院子養傷,若被姑姑知道恐怕又要驚擾憂懼。”

林觀德從沈母那處得知原先表兄妹二人關系雖算不上親熱無間,卻也還算兄友弟恭,此刻見他神色淡淡,眸光微冷,也猜不出他的情緒。

林觀德身量未足堪堪到他下巴那處,他甫一走近,便帶了濃厚的血腥氣息,那是十五的血。

二人并肩而行,林觀德擔憂問道:“表哥,那日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仲夏傍晚天色黑得遲,這會在黃昏餘暈之下,林觀德一身白衣,頭上無金釵,臉上無粉黛,卻更顯腮凝新荔。她一臉愁容,似下一秒就要聲淚俱下。

大理寺審案程序是十分嚴苛的,她知道十五受得酷刑皆是私刑,必然沒有過明面上的門路,這等操作被人發現定是多生事端,況謝明又因為她受了母親訓誡。她知道謝明這人好說話,只管往可憐的地方裝去便罷。

謝明本就無意怪罪于她,見她這般自責,只道:“說了那不是你的錯。”

林觀德聞言便知謝明不會同她追究了。

她開心地說道:“那就好。”

二人一路沉默,天色漸晚,四周響起了蟬鳴聲。

林觀德打破了寂靜,她狀似無意地問道:“那日我去給大理寺給表哥送桂花糕,那官吏小哥把我帶到了你辦公的處所,我見你的廂房大門敞開,但對面那間卻緊緊閉着,遠遠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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