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此人只應天上有
此人只應天上有
楊昌平冷哼道：“這潑皮好大的膽子，天上降了雪竟敢壓着下頭的人不報給皇上，自己倒先爬去皇上跟前呈報祥瑞了。”
跪着的這人名陶保，林觀德在太和殿的時候曾見過幾眼，是東廠提督太監。
他這是犯了官場上的大忌，越過上頭去搶攻。這天大的喜事老祖宗還沒發話，你倒先跑到皇帝面前去現眼了？
老祖宗知道了這事便把他罰跪了。
林觀德勸道：“老祖宗千萬別怪罪我多嘴，這樣好的日子，鬧了人命也不好看，我看他這凍得半條命也都沒了，莫不如……？”
楊昌平反問道：“林公子是說，莫不如算了？”
“哎呀這！怪我多嘴！我只想着天降瑞雪，這樣大喜的日子鬧了人命恐被皇上瞧見了不好。到時候底下的人多嘴傳到了他耳朵裏不是有損您的清譽嗎？”
楊昌平冷哼道：“林大人倒是為我着想，那我便承了林大人的情。”
“去把那個孽障拉進去，醒來告訴他是誰救了他！”
說完這話，便領着人走了。
孫七縱是在這樣的雪天都驚出一身冷汗，他道：“哎呀！我領你來給聖上賀喜的，你這怎麽還教上老祖宗做事了！”
林觀德說道：“你莫要擔心，我又沒說錯，這鬧出人命，豈不是難看？”
“鬧出人命就出人命罷！總歸是他自己做了錯事，你這在這邊指摘老祖宗，只怕他會記恨上你。況且，你怎麽知道你今日救了陶保的命，明日他就不會被人穿小鞋？你又知道他會不會承你的情？”
林觀德攏了攏毛領，不贊同道：“穿小鞋就穿小鞋，總歸命還是在的。今日過了這事，他總該長些記性起來了。我又不是在幫他，哪管他承不承我的情。”
林觀德被孫七領到了弘德殿門口，他道：“你在這等吧，一會聖上下了朝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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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七轉頭走出了幾步，又小跑回來了，他讪讪笑道：“林大人文采了得，小兒還未曾取名，林大人可否賞臉賜個名？”
林觀德就知道他要說這事，她笑道：“既是趕上了瑞雪，莫不如喚鴻雪，志存高遠，學識淵博之意。”
孫七遲疑道：“好聽是好聽，但是會不會太大了點？我怕兒子配不上啊。”
林觀德說道：“怎麽配不上了？自是頂配。”
孫七撓了撓後腦勺，憨笑道：“那我回家跟俺娘們說去。”
說完便跑開了。
林觀德看着孫七的背影不由輕笑了下。
整個皇宮都被雪花包圍着，宮女太監們報祥瑞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四周靜得好像就只剩林觀德一個人。今天散完朝後內閣還要開會，她在弘德殿等了一個時辰也還沒見建文帝回來。
天已經漸漸亮了。
還未等到建文帝，林觀德先見到了三皇子的生母，她彼時還只是淑嫔。
淑嫔攜着三皇子朝她走來，手上還提着黃花梨食盒。
淑嫔圓臉杏眼，如今不過二八年歲，看着十分年輕。
身邊的李穆晚不過十三歲卻已經比淑嫔還要高上一些了，自從那日幫過李穆晚之後，林觀德便對他上了些心，她塞了些銀子給三皇子身邊照料的太監宮女，讓他們好生照料莫要背主。
她可不想三皇子人還沒當上皇太子，心裏就不健康了先。
林觀德朝淑嫔行了禮，垂首盯着腳尖，說道：“娘娘萬福。”
淑嫔把食盒遞給了她，說道：“這是我自己做的糕點，聽聞林公子在這裏等了快一個晚上，這冰天雪地，肚子應當餓了吧。”
林觀德可不敢接，她道：“皇上不喜歡娘娘同外男接觸。”
淑嫔愣了愣，把食盒傳給了三皇子，讓他給，“阿晚給的話總能收了吧。”
李穆晚把食盒遞給了她，喊了聲：“林公子，早膳。”
林觀德接了食盒，大聲說道：“那我便謝謝三皇子了。”
聲音足夠讓周邊的人聽清。
旁邊傳來了叮鈴鈴的宮鈴聲，是建文帝下朝回來了。
林觀德接了食盒，轉頭便看到那身量挺拔的男子，被太監撐着傘迎了回來。
建文帝面容俊美，身姿挺拔三十多的年紀。
妃子鮮眉亮眼，皇帝也英姿勃勃，是以皇家三個皇子的樣貌都算不錯。不過三個皇子中，數李穆晚長得最出色。
建文帝大步走來，見淑嫔在此，牽了她的手說道：“怎麽來了這裏，手這樣涼。”
說罷便牽起了淑嫔的手哈氣。
林觀德看着兩人蜜裏調情，和李穆炎尴尬地對視了一眼。
這皇帝真不背着點人。
淑嫔扭捏道：“皇上，人都看着呢！既然您來了，臣妾就回去了。”
建文帝見此也不強留，便松了手說道：“一會朕去看你。”
太監推開了弘德殿的大門，林觀德跟在建文帝身後進去。
建文帝走到了書桌前坐下，把太監宮女都趕了出去。
此刻大殿內就他們二人，建文帝狀似無意思地瞥了眼林觀德手上提着的食盒。林觀德看他的眼神馬上心領神會，狗腿子地把這食盒呈到了桌上。
建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還是你懂事。”
林觀德哪裏不曉得建文帝的毛病，對那淑嫔喜歡的緊，便是這食盒也只能給他送，不能給別人送。
她知曉建文帝方在內閣議會上定是受了不少的氣，這場雪雖是降下來了，但其他的問題依舊還在。
那些內閣大臣無非催着建文帝立皇太子罷了。
再不濟就是國庫虧空的事情。
內閣會議到處踢皮球，你戶部的人罵工部的貪了，工部的又能說你吏部的沒貪嗎，吏部轉頭又能和司禮監去扯頭花。
這一場罵戰下來各方傷亡慘重，但這問題依舊得不到解決。
林觀德也沒那麽大能耐能管這些，她不要命了啊去得罪那麽大一批人。你建文帝有能耐幹脆就把他們都殺了好了，換批清官上來。
清官清個幾年，也開始貪。
原以為建文帝會同她商議如何管管貪官污吏，林觀德都已經拉好了長篇大論準備開扯。
誰知建文帝卻開口說道：“你要不去白鹿洞書院進修一段時間？”
林觀德沒想到建文帝竟不是說這事，而是讓她去書院讀書。“皇上！你嫌我沒用了啊！我如今才十四歲啊，還年輕着啊！”林觀德跪下言辭激烈。
建文帝睨了她一眼，無語道：“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我是想把三皇子送去書院歷練歷練，學習學習。”
林觀德問，“那我為什麽要去啊？”
旋即，靈光一閃，她便想到了。
合着是讓她去給三皇子當護衛呢。
果不其然，建文帝咳了咳，面色不自然地說道：“你知道的，穆晚他性子沉悶，這宮中不适合他，但想到他去那麽遠的地方，實在是有點危險。”
“您讓錦衣衛的人護着不就好了？我還能比他們有用啊？”
“啧，讓你去就是了，話怎麽這麽多。”
“哦，好吧。”
那位白鹿洞書院的那位老師十分了得，若讓他光收三皇子的他肯定不依，偏他也不懼皇權，讓建文帝也沒甚辦法。
建文帝便想那把這三歲就能作詩，十歲做賦的林觀德送去總成了吧？他說還不行，他看上的是謝家那位，若能把他喊來，這三位他便都打包收了。
這位老師又究竟什麽來頭，能讓建文帝做到這種地步？
林觀德問道：“那我走了，林家怎麽辦？”
林觀德雖為臣子，卻并不避諱和建文帝談這些，畢竟林家的權力是建文帝給的，他們倚靠建文帝，建文帝也倚靠他們。
“你若好好帶着三皇子回來，林家定安然無恙。”
見建文帝交代好了事情，林觀德轉身便要離開。
建文帝才想起來同她說：“哦對了，忘了同你說了，謝家小侯爺也會去。”
謝家小侯爺。林觀德不認識他，只粗略見過幾眼。
楓明兒同她閑話的時候說過，她曾經偷東西不小心偷到了謝家小侯爺的身上，被他當場抓獲，但他非但沒有報官抓她，反而把錢袋送給了她。
楓明兒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人，和這樣良善的人。若不是謝明不要她，她現在許就是為謝明做事。
林觀德那時候笑話她：“謝明又不是我，他族中顯赫，哪裏用得着像我一樣時時刻刻籌謀這些，暗衛這些他也只會多不會少，把你收回去做通房丫鬟不成？”
楓明兒惱了，氣道：“主子見了就知道了，此人只應天上有，你到時候可要小心被他蒙了眼。”
林觀德倒好奇起來了，謝明這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
林觀德出了弘德殿，走之前想着再去看一眼三皇子，就當謝了他起個大早為她送早膳。
三皇子的住所偏僻狹小，林觀德走了好些的路才走到。
她敲響了殿門，等了許久才等到人來開門。
是李穆晚親自給她開的門。
她問道：“太監宮女呢？怎麽讓你來開門？”
李穆晚低頭沒有說話。
林觀德走了進去，找了一圈才發現太監宮女們聚在草叢堆裏打牌。
林觀德走到了坐在最外邊的太監身旁，他們見林觀德來了趕忙停了手上的動作，解釋說是因為無事才聚在這處玩樂。
這還是在早上，這些人就已經聚在一處玩樂不做事了。
林觀德冷冷說道：“你們無事嗎？那方才我敲門為何是殿下親自來開門？”
那太監還想強詞奪理，林觀德不等他開口一腳便蹬踹上了他的胸口。
她動了怒，這人被踹出幾米遠生生吐了口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