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周歲禮

周歲禮

今日賀的是何家大房也就是國子監祭酒的孫子的周歲禮,何府門前賓客滿門,已經來了許多人了。

林家的馬車停在何府的不遠處,林觀德掀了簾子看着外頭的賓客,來的皆是徐家一黨,還有侯府的人。

總之和林家交好的皆沒被邀請。

林觀德輕笑,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心思。

她放了簾子,對林永善說道:“父親,一會我若要在何府鬧了,你可得幫我兜住了。”

林永善驚道:“你鬧什麽?今日來的也都是些顯貴的人,你在何家鬧什麽?”

林觀德道:“您還沒看出來嗎,他們今日安的什麽心?無非是想刁難我們,給我們個下馬威,再逼着您把修觀音殿的折子簽了。”

林永善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行,道:“那你鬧起來,這一個徐次輔工部尚書,何閣老工部侍郎,國子監祭酒……這這這,不妥不妥。”

“對這樣的人,你不比他瘋,比他沒臉沒皮些,怎麽鬥得過。無非一頓板子的事情,您怕什麽,出了事聖上那邊我擔着就是了。”

說罷林觀德便縱身躍下了馬車。

林永善是個怕事的,林觀德恰恰相反,現在得聖心的時候還不猖狂一些那什麽時候猖狂。

這條路本就是沒有退路的,為官三思用不到她身上。

何府門前迎客的小厮見林觀德要進門,忙阻止道:“這位公子,你是哪位,如此面生,可有請帖?”

林永善已經從後面跟了過來,身旁的小厮拿出了帖子遞了過去。

那小厮原在翻看林家的請帖,不料旁邊謝侯爺和謝明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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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觀德看着一旁的謝明,不知道他來摻和些什麽。

小厮只顧着謝家,反不去管先來的林永善和林觀德了。

他看好了帖子畢恭畢敬地就要迎那侯府的兩位進去,把林家二人晾在一旁。

林觀德看着何府的小厮,登時發作,厲聲道:“瞎了你的眼了!瞧不見我們還是怎地!我們林府的貼子就不是你們何府遞來的是嗎?!既看了為何不迎我們進去!我們林家的人就不是你何府的賓客是嗎!”

林觀德的響聲頓時吸了周圍人的視線。

林觀德不過十四年紀,面容清秀白皙,就連身量未足還比謝明堪堪矮上半個頭,此刻模樣,卻不由讓這小厮害怕心驚,但他想着今日家主老爺的吩咐也只能硬着頭皮說道:“林公子何故動怒,奴婢這自是先迎了貴客,您急什麽?”

小厮一番話語,直接就說林觀德不知好歹,跟侯府争什麽先後。

旁邊的人也圍着斥責她道:“就是啊,林首輔,您林家的公子好大的氣性啊。”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受了多大的委屈,不過是慢了些,有什麽關系,左右這宴席尚未開始。”

甚至後來還扯到謝明與林觀德,有人竊竊私語道:“果然是侯府門庭顯貴,養出來的公子就是不一樣,端正清明,哪像林家那位。”

謝明在一旁看着林觀德也皺起了眉頭,許是看不慣她這副做派。

林觀德見這些人這麽說也不惱,她轉身看着衆人問道:“所以諸位的意思是說,凡事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在大昭只要身份顯榮尊貴,就能橫行霸道了是嗎?!”

大昭雖然門第觀念十分嚴重,做起事情來也是靠着關系門戶,但這種話絕不能多說,若被錦衣衛聽去了,可了不得。

衆人哪裏料到她能這麽說,趕緊接道:“我們可沒這麽說,是你林公子自己氣性太大,受不了一點委屈。”

謝侯爺也說道:“你胡說些什麽!?”

林觀德不理會謝侯爺,只反問那人,“‘受了委屈’,您既知道我受了委屈,那您多什麽嘴呢?合着不是您被看輕區別對待,您不難受是吧。只要一身腥沒惹到您身上,只要有什麽笑話,總是要看上兩眼評上兩回。若是您遇上豬狗撒尿擡腿,是不是也要湊上去聞一聞?”

那人怒道:“你什麽意思!粗俗粗鄙!”

林觀德沒有繼續搭理他,瞥了眼何府的小厮,斥道:“還不帶路!”

那小厮見林觀德都搬出了先來後到,又把這一件事情上升到了本不該有的高度,也不敢再繼續刁難,只能從了林觀德吩咐,把她和林永善恭恭敬敬地往裏面迎。

謝明活了十五年,未曾見過林觀德這樣的人,粗俗卻如此聰慧,一兩句話便把何府給她的下馬威處理了。

不說謝明沒見過,謝侯爺活到三四十歲,也沒見過這樣的人,反應回來才發覺過來讓這林觀德得了逞,不由氣得吹噓瞪眼,怒道:“無恥小兒!”

林觀德管他們作甚,只跟着小厮來了前廳。

徐次輔早已在徐家耳房等着,方才外頭的林觀德那麽一吵一鬧早就穿到了他的耳朵裏。

他被何家人迎去了上座,這會見林永善來了,便顫顫巍巍被手下的丫鬟攙扶着起了身。

縱使今天他徐次輔想聯合何家給他們下馬威,把林觀德和林永善架在臺上下不來,但他終歸是次輔,林永善是首輔,二人少不得虛禮幾句。

徐次輔說道:“這國子監祭酒家的仆侍可是惹着了林公子?這終歸是祭酒家孫子的周歲禮,林公子何故鬧這麽難看?”

林永善說道:“是是是,小兒不懂事了。”

林永善只就着他的話說了,畢竟人也進來了,再争下去也沒必要了。

二人談話之際,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國子監祭酒和何汝宗一同從裏屋出來,何家大房的次子和媳婦正抱着剛滿周歲的兒子立在他們身側,而謝侯爺仍是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謝明跟在侯爺身邊看不出神色。

林觀德發現門口還站着幾個錦衣衛的人,想來是被楊昌平派來的。

徐黨這是想軟硬皆施,逼人就範。

那國子監祭酒何汝正已有五六十的年歲,半頭白發。他走到廳房的正前方,幾人一番招呼過後,祭酒何汝正斜睨了林觀德一眼,面向衆人說道:“早些年聽聞林家出了位神童,三歲作詞,十歲歲作賦,原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見才知行為難看如此頑劣。”

他也不怕得罪林父,他堂堂國子監祭酒,蒙祖上蔭蔽,他林家有什麽?不過一個林永善。

況如今這裏全是徐黨的人,他更是不怕。

林觀德問道:“頑劣?祭酒好沒道理!你何家的人輕慢我們在先,倒是反過來先說我頑劣?你縱是把這事說與天下聽,也斷是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不過仗着聖上寵愛,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嗎!”

國子監掌管學校教育,手下門生衆多,這些門生許多皆是朝中大臣子弟,将來都是要入朝當官的。國子監的勢力盤根錯節,誰也不敢輕易得罪,作為國子監的最高領導,他何汝正自然是有這個膽子。

林觀德冷聲道:“我與父親誠心誠意來為令孫賀歲,何大人何故如此,若不想見到我們,幹脆別遞這份帖子到林家,莫真是以為我與父親好拿捏,來了便要羞辱我們一番?”

徐次輔見此二人一觸即發,忙出來打了圓場,道:“今日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做什麽?這怎麽還鬧成這樣了。”

明明事端是他要挑的,如今一邊是土,一邊是水,他夾在當中和稀泥。

何汝宗見此也出來說道:“就是就是,大哥莫要同這林公子一般見識,不過小兒,氣壞了身子不值當。林公子也是,這祭酒終歸是你長輩,你這樣也太不妥了些。”

林觀德看着何汝宗,知道這人便是楓明兒和水天兒的父親,她眼中冷意明顯,盯着何汝宗說道:“侍郎說的是,我不過小兒,竟惹得祭酒大人生了氣,我近日新學了一只劍舞,便舞給諸位大人看看,且當算是賠罪。”

大昭重文輕武,這些在場的文官自是最瞧不上與武有關的東西,她如今自降身份舞劍供人消遣,看上去真是一副知了錯的樣子。

何汝宗不知道她打的什麽算盤,遲疑了片刻。

誰料,旁邊謝明卻開口說道:“周歲禮上舞劍,不合規矩,林公子想賠罪倒也不用如此。”

誰家會在周歲禮上舞劍,确實不合禮數。

林觀德方見謝明一直和謝侯爺站在旁邊沒吭聲,誰知這時候突然橫插一腳。

林觀德說道:“原來謝小侯爺也重禮數,方才插人隊的時候也沒見你這樣啊。”

這事也怪不到謝明,他跟着謝侯爺,謝侯爺有心刁難林家人,他也無法,但他既然不阻止,那便是給林觀德尋了個由頭做箋讨伐。

林觀德只走到門口,朝錦衣衛要劍。錦衣衛如何肯,生怕這林觀德發了瘋傷人。

這位不肯,林觀德眼尖,一眼瞧見了旁邊低着頭的錦衣衛百戶孫七。他今日也被召來了何府。

孫七那頭喊着阿彌陀佛,千萬別讓林觀德瞧見了他。

林觀德自然沒放過他,上前問他要劍。孫七不願,林觀德同他再三保證絕不傷人,這孫七才磨磨蹭蹭拿了劍給她。

林觀德得了劍笑着回了屋裏,招呼着大家退得開些便要舞劍。

誰料謝明竟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有所動作。

他薄唇抿成了一條線,眼眸冷若冰霜卻又盛氣逼人。

謝明手勁很大,林觀德掙脫不開。

周遭人都已經退到了一邊,這屋子中間此刻就剩二人僵持。

林觀德冷聲說道:“放手。”

今日鬧與不鬧,林觀德只要出了這個門,都會被他們百般責難、說長論短,既然如此,何不幹脆順了他們的意幹脆那就鬧翻了天。

謝明握着的手不但沒有松開,反而加大了力道,林觀德只覺得手腕都要被捏折了。

謝明的聲音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林公子可想好了?你今日出了這劍可就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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