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晚飯:蒜蓉蝦仁,清炒手撕包菜,紫菜蛋花湯,兩碗米飯。
菜式簡單卻香味撲鼻,岑景之聞之食指大動,吃得甚是惬意。
飯畢,岑景之燒水洗碗,在等水熱的過程中接到一個快遞站的電話,通知他今天或者明天拿快遞。回來的時候碗已經長腿跑沈辭手上去了。
“沈先生,我覺得有必要和你申明一下,我才是主人,讓客人幫忙炒菜已經很過分了,再過分下去我會良心不安。”岑景之申明說。
沈辭洗着碗,說:“舉手之勞而已,岑先生不用太在意。”
岑景之兩手負在身後,說:“行吧,你洗就你洗,我正好偷會兒懶。”
沈辭看了一眼桌子,提醒他說:“對了,你還漏了一個垃圾桶沒買,只買了垃圾袋。”
岑景之低頭看了看手機,說:“才不到八點,快遞九點關門,我去拿快遞順便買回來。”
沈辭說:“需要我去幫忙嗎?”
岑景之說:“只是一瓶墨水和幾張畫紙而已。”
沈辭說:“可以等等我嗎?”
岑景之說:“沈先生有什麽需要買的嗎?”
沈辭洗完碗,用帕子擦了擦手,說:“我去拿換洗的衣服。”
岑景之提起角落的垃圾袋,等在門口。
開車經過沈辭家的院門口,岑景之下車丢垃圾,沈辭開門進屋,不一會兒背了一個雙肩包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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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上車的時候,車內正在播放一首輕音樂,等沈辭坐上車,音樂忽然停止了。
“剛才的音樂挺好聽的。”沈辭說。
岑景之開着車前行,輕聲說:“嗯……”
沈辭說:“歌名是什麽?”
岑景之說:“溫柔的世界。”
取完快遞回去的路上,沈辭用手機從各大音樂軟件搜了這首歌。找了許久,沒有一首符合的,很多都是歌名一樣,旋律卻大相徑庭。
沈辭想問岑景之是不是記錯了歌名,但回到家後,岑景之迫不及待地鑽進了房間,拆快遞,潤筆試墨試紙,專注認真,根本沒有機會插話。
沈辭心想,還是另外挑個時間問吧。于是坐在一旁靜靜地等着。
“抱歉,沈先生,忘記同你說了。這是你的床,洗浴間在隔壁。”岑景之終于忙完了手頭的事,想起旁邊還坐着一個人。
沈辭把包擱在床邊的椅子上,用塑料袋裝了衣服去了洗浴間,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輕手輕腳地坐在床邊。
岑景之握着筆放在筆洗裏涮了涮,哼着歌轉過身,猛然看到沈辭撐着個一米八的大個子呆坐在床邊,吓了一跳,捂着怦怦跳的心口,說:“你這麽快就洗完了?”
沈辭讷讷地說:“沒洗……忘記拿拖鞋了。”
岑景之笑了一笑:“你怎麽不早說?”
沈辭說:“你在畫畫,不想打擾你。”
岑景之抿着嘴:“這個點送你回去拿有點太晚了,穿我的可以嗎?就穿過一回,洗過的,很幹淨。”見沈辭沉默着不說話,又說,“我送你回……”
“我穿了你穿什麽?”沈辭低聲說。
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岑景之心頭一暖,莞爾道:“我有兩雙。”說着話,從床底下拿出了一個盒子,背過身從裏面拿出了一雙黑色的軟體拖鞋,将要彎腰放在沈辭腳下時,沈辭連忙彎下腰接在手裏。
洗完澡出來,看見岑景之用來畫畫的桌子不見了,其他的繪畫配件也搬走的。
自己的床上多了一塊折疊整齊的毛巾和一張墨跡未幹的字條:
沈先生,我來靈感了,在堂屋畫畫,你困了先關燈睡吧。
灰褐色的墨水,風骨勁秀的字。沈辭擦了擦眼和頭發,将字條對折再對折,環顧房間沒發現垃圾桶,放進了自己背包側面的網兜裏。
早晨自然醒來,看了一眼擱在床頭凳子上的手表,六點過兩分鐘。
晨曦微涼,空氣中夾着艾草燃燒後的餘香,沈辭直起身,看了一眼身上不知何時搭上來的一張薄毛毯,又看了看旁邊幹淨整齊的空床,枕頭擺放的位置和昨晚完全一樣——那人沒有回來睡覺。
沈辭戴上手表,換上鞋子走了出去,去了堂屋。
屋內沒人,正中的畫架上,夾着一幅水粉畫。淡藍色的天空下,海水與沙灘緊密相連望不到邊。一個身穿淺灰色的男孩面朝大海,仰望着海面上飛的幾只海鳥。
設色簡單明了,歸結起來不過幾個元素:天空、大海、沙灘、男孩、海鳥。只要會畫畫的人都知道,這樣近乎平塗的畫,認真起來甚至要不了十幾分鐘就能完成。
沈辭隐約猜到了什麽,一扭頭快步朝天井走了過去。
天井中間的空地上站滿了人。拼書架的,擰螺絲的,套沙發罩的,挪桌椅板凳的,拿尺子量門窗大小的……來來往往,少說二十來個人,穿着深藍色的工作服,也不說話,動靜也很小,都在埋頭工作。
沈辭掃視一圈,沒看見岑景之的身影。去廚房,也沒有半個身影。沈辭腦袋一空,迅速邁出大門跑到外面的草地上,那裏空空如也,車和人都不見了。
沈辭握着手機,慢慢地點開岑景之的電話,猶豫再三撥了過去。
電話鈴響了一會兒,通了,沈辭閉了閉眼,籲了口氣,懷着起伏不定的心情低聲問道:“岑先生,你作為主人家,不監工的嗎?”
“專業團隊,不需要我監工。”岑景之咳了一聲,吸着鼻子笑着說。
“所以你就任由他們擺弄?”沈辭說。
岑景之溫和地笑道:“真是抱歉,沈先生。他們非要進來,一大早就敲門,雇他們的金主又不在,我也趕不走。反正遲早都要裝的,人家承諾了今天下午晚飯前就能弄好,我還不如放開手,交給他們弄。”
“那麽,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了。”沈辭沉聲說。
岑景之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怎麽,吵到你睡覺了?”
沈辭說:“沒有,既然岑先生早有打算,應該提前和我說一下。不過現在知道也不晚,我……我先回去了。”昨晚岑景之做的飯少了,他壓根沒吃飽,只顧着吃菜去了,得去廚房煮點東西填肚子。
“等等,沈先生……”
沈辭溫熱的拇指動了動,誤觸了屏幕挂斷了,心下一慌,連忙再打過去,那邊已成了盲音。
沈辭輕嘆一聲,轉頭拿着手機進了院門,用手機號碼發了一條信息給岑景之。
“對不起,岑先生,我不是有意挂斷的。”
回到房間拿着手機等了一會兒,沒有回複。沈辭往壞的方向猜測了一下,又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岑先生,請你相信我,我剛剛有點慌亂,點錯了。”
“慌什麽?”岑景之發信息問他。
沈辭不想浪費時間去發信息,只想打電話再說一聲對不起。這一次,他的電話還沒撥通,就看到手機上收到的延遲消息,上一次他撥打電話的時候,岑景之也給他打了一個未接電話。
“沈先生早安。”岑景之接了電話,嗓音說不出的動聽,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沈辭遲鈍地應了一聲,準備說出口的話瞬間被撫平消音,替換成了另一個最想知道的問題:“你在哪裏?”
電話那一端的岑景之站在車外,身處一片陌生的,視野寬闊的甘蔗林。他往前走幾步,手裏夾着剛剛買的點燃了還未來得及抽一口的煙,擡頭眯着眼睛瞭望着遠處的宣傳牌,笑着說:“我在三嘉村看荷花呢,沈先生可有興趣同游?”
沈辭低聲說:“你的家呢,不要了?”“由着前男友折騰”這句話沈辭克制地沒有問。
岑景之拿着煙,緩緩蹲下身,把煙頭插/進身旁的水坑,看着它一點點燃盡只剩煙蒂,然後默默地抓起一把黃土将它掩埋,踏平,平靜地抖着腿站起身,說:“要啊。但我現在,啧……怎麽說呢,想喝酒喝不了,想抽煙不能抽,想罵人又見不到金主。只能在外面待着散散心,眼不見為淨。”
沈辭道:“原來岑先生還是個塵緣未了的人,剪不斷,理還亂,我以為你已經看破紅塵,一心向佛,心如止水了呢。”
對于沈辭的有意揶揄,岑景之嚴肅地說:“我行得正,走得直,不欠他的,也沒啥可惦念的。他要是有臉來找我的茬,門都沒有。”
沈辭擡眸看着老宅子的大門哐啷一聲,被工人用電鋸切斷了了生鏽的螺絲扣,緩緩放倒在地上,震起一地的灰塵,連忙捂着鼻子退後兩步,說:“你家的門已經被拆了。”
岑景之在電話裏聽到了門落地的聲音,笑着說:“拆就拆呗,我心裏還有一道門,一道無形的,誰也拆不動的門。”
沈辭聽他說完了,輕聲笑了笑,說:“你給我發一個定位吧,我打車過去。”
“就幾公裏路,我開車回去接你吧。”岑景之說。
“耽誤你散心嗎?”沈辭問。
岑景之笑着說:“你相信嗎,我其實只看見一個牌子,還沒走進去呢。”
沈辭:“哦,所以你是臨時起意”
岑景之笑:“對,臨時起意。早上煲的八寶粥都還沒來得及喝呢,就被自己遇事喜歡東躲西藏的壞脾氣帶到外面兜風來了。那個粥……我走得匆忙,你幫我看看好了嗎,還能喝嗎?”
沈辭擡腳走上石頭累積的臺階,捂着手機聽筒走進砰砰作響院子,邁進廚房門檻,方才松開手,打開電飯煲看了一眼,摁滅開關,說:“很稠,按錯了控制鍵,水都熬幹了。”
“額……那等下我還得買飯吃了。”岑景之懊惱了一下,嘆氣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去。”
沈辭說:“換我請你吃,可以嗎”一來一回,油費都抵得上一頓飯了,還賠上了轉瞬即逝的時間。
岑景之默了一下,摸着兜裏的車鑰匙說:“我先回去吧,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