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沈公子一邊解綁袖子的腰帶,一邊道:“那可不行,大過年的,飯菜至少得炒七八盤,這還不是緊要,最打緊的是一會兒做好了飯,有人來請咱倆吃飯可怎麽辦,那飯菜豈不白做了。再說,去別人家裏頭吃,可省了我不少銀子呢。”
“……”我揉了揉眉毛,看來沈公子精打細算的功夫已經練至爐火純青,我此生都妄想撼動了。
忽然,前院敲門聲響,沈公子忙将盒子放在我身後的矮凳上,興興頭頭地朝前門去了。
我抱着紅薯啃了幾口,才發現是夾生的,可我實在太餓了,只好把紅薯外頭的那一層啃吃了,剩下的照樣還是扔回了火炭裏,扒了幾塊碳火把它給埋上。
如此反複,一個紅薯我楞是烤了三回才完完整整把它吃完。
當我把第二個紅薯扔進火堆時,沈公子恰攜着一張大紅帖子進了門,臉色跟結了冰的刀面似的,看着冷嗖嗖的。
“啧,愁眉苦臉給誰看呢。”我捂着餓扁的肚子問他。
沈公子懶懶地将紅帖子遞給我看一眼,幽幽道:“可把手洗了再看吧,也該着我多管閑事,現在把你給搭進去了。”
我忙去井邊的木盆裏洗了手,擦幹後迫不及待地從他手裏接過那張大紅帖子。
“依依潼關別故人,空庭落雪十年春。既見君子,緣淺誼深。适逢佳節,餘薄……應該是簿字吧,餘薄備酒食,掃室以侯,誠邀艾小郎君光臨寒舍,燈花棋子,且留且住,共度新春。某年某月某日,明允親筆。”
念畢,我咂着舌頭,有氣無力擡頭望向沈公子:“這字寫得這麽潦草,文绉绉的,誰寫的?”
沈公子撿了幾根幹柴扔進火爐,道:“底下不寫着麽,明允。”說着別過臉去不知道又在冷笑什麽。
我腦袋轉了半天,才猛地跳了起來:“明允……那個廷尉卿溫如意的字?”
沈公子這才轉過臉來,笑得跟個賣白菜的攤販:“正是呢,溫府管家親自投遞的帖子,不一會兒就有人驅馬車來接你了。”
這下還得了,我忙将帖子塞回他手上:“我不去,我和他不熟,鬼知道他安的什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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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摸着下巴道:“這溫大人約摸是把你認作艾南英的親族後人,若他問起你的父母雙親,你可想好了怎麽答?”
我抱頭蹲在火爐旁,手裏拿着一根草杆畫圈圈,苦無對策:“你說,我該怎麽答?”
沈公子思忖片刻,将手搭在我肩上,溫柔道:“你便說你爹娘鹣鲽情深,你爹一病死了,你娘殉了情,死之前是她讓你認我做義父,在我店裏幹活糊口。”
我橫了他一眼:“繞這麽半天,敢情你是想讓我叫你爹!”
沈公子笑道:“你年齡本就比我小,我做你義父,可不便宜你了。”
我扯扯嘴角,拍開他的手,咬牙道:“空口白話,您老人家也不怕折壽。”
沈公子眼睛一彎,笑得賊開心道:“我倒是挺樂意折壽的,只是這世上還有人等着我,希望我長長久久地活着,我要是死了,怕他找不到我。”
我沒再說話,正躊躇間,前院又有人拍門叫嚷。
“聽聲音,該是寧安王府派人擡轎子來請我做客了,你可随我一道去看看。”
我連忙拒絕道:“我又不認識什麽寧安王府的人,你自己去吧。”
沈公子高聲道:“今兒是寧安王老夫人的壽辰,聽說他家裏富得流油,蓋了好幾處豪宅,好吃的好玩的也很多,你真不打算去見見……”
“下次吧。”我小雞啄米似的不斷點頭,丢了草杆子,道:“你快去吧,再磨蹭,門都快被人家拍壞了。”
“那你好好在家待着。”沈公子握着那張紅帖子,看了看我,遲疑着走了出去。
沈公子前腳一走,我便偷偷溜進了他的卧房。
沈公子的卧房裏無論白天黑夜,總是點着一盞蓮花型的琉璃燈盞,放置在床頭的檀木櫃子上。有一次我曾試圖去吹滅那盞燈,被沈公子訓了一回後,後來便再沒去碰過那盞燈。
今兒他不在,我又偷偷靠近那盞燈,燈芯是由兩股細長的紅線扭在一起結成的,泡在燈油的那一端尾部被釘在一塊瑩白的玉石上。
玉石呈滴水狀,沉浸在油的那一半泛着細碎的流光,好像是靠那燈油的浸潤才能散發出的,雖然好看,但天天點着也太費油了吧。
“呼——”我屏氣凝神吹了一下,火苗微微晃動,好罷,還是沒滅。
“呼——”我又吹了一下,這一回離得近,用力過猛,火苗差點滅了,不過很快偏向我這邊燃了起來,還差點點着了我的頭發。
我後退幾步,算了,我不跟一盞燈計較。
人在屋檐下,不偷白不偷。
我從沈公子枕頭下随意撈了一包銀子塞袖裏,若無其事地從後院走了出去。
出了後院木門,是一處偏僻且狹窄的小胡同,兩邊的高牆上種滿了綠油油的仙人掌。地面相當潮濕,以卵石鋪就,石頭上布滿了一層毛茸茸叫不出名的苔類植物。
那些苔痕深深淺淺,表面似結了蛛網似的蒙着一層硬硬的冰渣,走在上面發出滋滋的聲響,十分清脆。
我深一步淺一步往前走着,只怕一個不小心點就滑倒。
出了巷口,街道上人來人往,較平常熱鬧了幾分。
突然,“啪嗒”的幾聲響,幾片瓦掉落在我腳邊,我急忙閃到一面牆下,驚魂未定時,偷偷擡頭,恰見四五個人持刀飛檐走壁從我上方掠過。
那些人清一色穿繡有麒麟圖案的黑色大襟衫,窄袖上綁着暗紋金絲帶,一看就是官府中人。而趕在他們前頭淩空逃竄的是一個攜了包裹的瘦子。
那瘦子輕功極好,時而左閃右跳,時而蹲身躍起,移步換影間,還能回過頭來了投擲飛镖,那飛镖尾端連着一條細線,拴在瘦子的手上,似有彈力,能收縮自如,若是沒穿透皮肉,便快速收縮回來,再次淩空進攻,精光閃過處,銳不可當,招招致命,令跟在他身後窮追不舍的持刀者節節敗退。
也就兩三個回合,一個持刀的中年男子忽然哀嚎一聲,捂着鮮血淋漓的眼眶,從屋檐上滾落了下來。
遠近傳來了兵器摩擦的聲,還有人叫喊的聲音。
“軍機府查案,閑雜人等,速速回避。”一片嘈雜聲中,對面的巷子口一個頭戴銀冠的男子帶着一群禁軍持刀氣勢洶洶沖了出來。
那個人也是一身麒麟衫,不過腰上多系了一條串了八個金紋印幣的絲縧。
這身打扮,威武堂堂,必是帝都城鼎鼎有名的軍機府王都衛王震。
我不禁贊嘆,這人果真如傳說般勇武霸道,身高八尺有餘,氣質出塵,一開口,聲如洪鐘,周圍的人都紛紛讓開了一條路,我則退步往回走。
“喂,小郎君小心——”王震臉色忽然一變,疾呼道。
我呆呆思考間,全然不知,那被攔截在路中央的倉皇逃竄的瘦子突然沖我這邊沖了過來。
我連腳都來不及動一下,便被那瘦子一把掐住脖子退到了一邊。
“艾伯牙,莫要傷及無辜!”王震鷹隼一般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瘦子,厲聲呵斥道。
我楞了片刻,雙手亂抓着,呼吸急促,勉力擡頭,這才看清了那個挾持我的瘦子是何等樣貌。
是前天晚上騙遷子與溫如意下棋的獨臂人。
“呵呵……”艾伯牙癫狂笑着,将我的下巴捏着擡了起來,面對王震,“你可知道他是誰?”
我眼皮一跳,張大了嘴,全身的力氣仿佛正在一點點散盡……
王震右拳攥起,橫刀指向艾南英,語氣嚴肅且正義:“本官不管他是誰,今日,你已無處可逃。”
艾伯牙陰森森笑着,似是豁出去了一般,扣着我的脖子,原地轉了一圈,嚷道:“那王都衛倒是快動手啊,只要你一動手,我保證拉着這小郎君一起上路,一死兩命,倒也不虧。”
王震持刀走近了兩步,待看到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時,他臉色變了又變,握刀的手緊了緊。
“退後,都給本官退後。”王震斷喝一聲,使了個眼神給越收越緊的禁軍隊伍。
艾伯牙看到禁軍往後退去,嘿嘿冷笑兩聲,拖着我往另一個巷口走去,走到禁軍的包圍圈邊上,命令王震道:“讓開,讓他們都給我讓開。”
王震冷冷地打量着艾南英的一舉一動,緩緩道:“艾伯牙,你若敢傷他半分,我必将你千刀萬剮。 ”
艾伯牙死死掐住已經毫無意識的我:“我說過,想要從我嘴裏套出番禺使臣被殺一案的真兇,就讓我見廷尉卿溫大人……正義府宋寺丞,見不到他二人其中一個,我什麽也不會說。”
提到溫如意,王都衛臉色一變:“軍機府辦案,與廷尉府、正義司無幹。你想要見他倆,去陰曹地府等着吧!”
說罷,手起刀落,大踏步撲了過來——
刀光飛芒,刺得我眼一痛……
……
黑暗中,我看到前面有一道光,那道光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從上流淌而下,像是河流,又像是泛着點點碎光的星辰。
朦胧中,我踩着它,往前走,每走一步,腳底便盛開出一朵金色的散發着五彩光暈的蓮花——但是很快那光就暗淡了,變成灰色,然後露出光底下的白色碎塊。
那些碎塊碗口般大小,上面刻着赤紅的裂痕。我下意識地擡起腳,就在這時,四周突然地動山搖,無數碎塊似煙霧般蒸騰飛起,頃刻間合并成一口銀白色的棺材。
我正驚訝間,那棺材立了起來,飛一般沖我撞了過來……
……
“快去,快去請醫工……”
“父親,醫工到了……”
“快快,務必要把人救活……”
“大人,不好了,王都衛帶兵求見……”
“總監,正義司宋寺丞來訪,說是有要事……”
“不見,不見,誰也不見!”
“按住他,只差最後一針!”耳畔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老朽已經盡力了……死不了……”
“謝天謝地……”
我似乎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朽告辭。”那個低沉蒼老的聲音的主人走出了房門。
門關上後,一個人輕手輕腳走了過來。
我迷迷糊糊虛睜開眼,隔着暖烘烘的床帳,看到那個人坐在火盆邊的冷峻面孔時,我吓了一跳,複又閉上了眼睛。
娘的,剛剛那個人,是溫如意!
思及自己為何會跑到他府上來了,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覺得昏昏沉沉的,想睡覺,腹中卻又饑餓難忍。
“……”我撐着床沿,披頭散發地坐起身。
“你醒了?”溫如意突然掀開床簾,問,“艾可舒,你真名叫艾可舒是吧,你可真會騙我。”
我扶着床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溫大人,我不是……”
話一出口,我就知道完了。
他怎麽知道我叫艾可舒,到底是哪裏出了破綻,到底是……
溫如意靠近床沿,與我四目相對,冷冰冰的眼神像藏了刀子,嚴肅得可怕至極:“你叔父艾伯牙已經告訴我了,說你是艾南英的兒子。敢用你母親艾南英的名字騙我,你可真是好大膽子。”
“……”我屏住呼吸,冷汗直冒,整個人快要窒息一般。
“只是……”溫如意面無表情地伸手拉了拉我微微歪斜的衣襟,轉瞬嘴角又帶了絲絲縷縷的笑意,“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既是她的孩子,我欠她的,定會還清的。”
我噎了噎,想解釋什麽,可又怕自己說錯話,索性默認了。
以溫如意善變的性子,估計知道真相後一怒之下殺了我都有可能。
只要我不說,他應該不會知道。
“餓了麽,先吃點粥吧。”溫如意不知何時去轉身去端了一碗粥,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喂到了我唇邊。
如此屈尊降貴,我眼皮一下一下咚咚直跳,暗叫不好!
日後他要是知道我騙了他,我估計怎麽死都不知道了,于是我很心虛地移開眼睛,道:“我不餓。”
溫如意哼了一聲,面容似濯濯春柳一般蕩漾着:“方才醫者說,你是餓暈了……”
“我……我自己來吧。”我一見他笑心裏就發怵,連忙将散亂的頭發随意打了個結扔在腦後。
溫如意頓了一下,還是将碗和勺子遞給了我,他自己則把床邊的火盆搬開了一點,像是怕火星迸濺掉進碗裏似的。
我在他笑容滿面的監視下,将一碗粥喝了個幹幹淨淨,末了又很厚臉皮向他要了第二碗。
溫如意倒是很配合,給我盛了第二碗粥。
待我吃完粥,打着飽嗝靠在床頭消食時,他又給我剝了兩個剛在火盆邊烤熱的橘子。
溫如意剝橘子很有耐心,非得用指甲将橘子皮劃開一層,然後從中間一片一片剝開,剝成一朵花的形狀,然後才把橘肉遞給我,橘子皮則被他擺在火盆兩邊。
左邊一朵,右邊一朵,可真對稱。
我邊吃橘子,邊看那橘子皮,看着看着,一陣眼花,非常想下床将那橘子皮扔進火裏。
“舒兒……”
“啊?”我猛地睜開眼,怔怔地應道。
“你困了?”溫如意湊近了,頗有些擔心地問道,“天還沒黑呢,你這般嗜睡可不好,要不要下床走動走動。”
他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好意思賴在床上,只得順着他的意思披了衣服起了床。
當然,下床的時候,我非常有技巧地往前一倒,溫如意伸手拽住我胳膊的時候,我一個趔趄将他火盆上一朵橘子皮給踹進了火堆裏。
在溫如意的幽怨的眼神中,我麻利伸腳地将另一朵橘子皮也踢進了火堆裏。
橘子皮在火堆裏哔哔啵啵地烤着,清新的香味立刻撲鼻而來,我深吸一口,心曠神怡。
溫如意擡頭看了我一眼,心痛的無法呼吸。
就在此時,門外有人禀道:“東家,太原王中郎王骞,司州謝都督,中宮谒者孟老四位已在偏廳候了多時,您看是不是該……”
溫如意揚聲道:“知道了,我馬上就到。”
那人腳步聲走遠,屋內橘子皮的香味慢慢消散,溫如意卻還是紋絲不動,緊抿着唇,像是有什麽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我搓了搓手心手背,呵了兩口暖氣,跪坐在暖席上,将冰冷的手放在火盆邊翻來覆去烤着,道:“大人有事便去忙吧。”
溫如意彈了彈身上穿的大袍袖,跪坐在我對面,側着臉,清清嗓子,問道:“尊君……沈公子可有請西席教你念書?”
我搖頭道:“沒有,店內就我和他兩個人。義父說我無需出仕為官,認得字就好。”本來我想說沈公子吝啬鬼一個,沒餓死我就不錯了,怎麽可能請先生教我念書,想想還是算了,他不仁我不能不義。
溫如意道:“你在青月舍,平日裏都讀什麽書?”
我道:“無名氏的《山海經》,郭子橫的《洞冥記》。”
溫如意:“別的呢?”
我想了想:“張茂先的《博物志》,幹令升的《搜神記》,曹子桓的《列異傳》,東方曼倩的《神異經》、《十洲記》之類的。”
溫如意嘆道:“怎麽竟是些鬼神志怪。”
我道:“這些書挺有趣的啊,再說義父也只有這些書。”
溫如意微微一笑,道:“你可知識他的真名叫什麽?”
我搖頭說:“不知道,沒問過他。”其實我知道的,但我不想同他說。倘若我告訴他傳說中的辭公子就是他的師傅沈公子沈夢辭,他一定會追問我,懷疑我是艾南英本人。
溫如意道:“他對你可好?”
我說:“還不錯,給我買新衣服,還給我壓歲錢。我的記憶裏,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謊話連篇不是我的本性,但我就是很看不慣溫如意的這副故作多情的嘴臉。
他欠的是艾南英的,關我何事,何必對我假惺惺的示好。
說完這句話,我匆匆站起身,道了聲“告辭”,一轉身走了。
大雪後是響晴天,暖意漸濃。
沈公子自那日年宴後便自稱“金身受損”,在床上躺了三天,除了第一天起了個早把我從夢境裏叫醒,之後使喚我端茶倒水送飯,那叫一個心安理得。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他雖不是大羅神仙,但他會法術,好歹勉強算個半仙,即是半仙,不至于坐了一趟馬車,多喝了些酒就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他倒是回答得還不含糊,說自己修的是清淨法身,懷的是菩提心,持恒願轉世,但縱有千百億化身,每一世卻都忌酒,一旦沾酒,身體便如凡人,非十天半月不得解。
每到晚間,看着他趴在床上,身受飲酒後的惡果——渾身發汗,汗中帶有陣陣腥臭,像腐爛的魚蝦,令人作嘔。
好在他白天與平常無異,過往街頭走動,口中含着薄荷香葉,并未引起別人的不适。
“你既早知道會這樣,那日就不該去寧安王府,還喝那麽多酒,何苦呢?”我捂着鼻子,皺眉道。
此刻沈公子又趴在枕頭上了,歪過頭來看着我,沙啞着聲音道:“尋常酒家的酒,哪裏比得上皇家的呢。再說了,我也是為你才去的好嗎?”
“為我?你喝酒就喝酒,怎麽還是為了我呢。”我說。
沈公子認真道:“年關已過,又到了清查京都人口征兵的時候。旁人自是不會關心你的身份,那天機府的王震可精明着呢,若是叫人認真查起來,知道你沒有身份名契,将你關押大牢,懷疑你是細作之類的,寧可錯殺不放過。你叫我怎麽辦,坐視不管?所以呀,我去寧安王府套個近乎,給你要了個契身符,請他找人将所有與艾氏家族相關的譜牒都添上了你的名字,把你改作艾南英的兒子,這樣你就是英雄後裔,不用服兵役了。”
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我呵呵一笑,心道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替我着想了,這裏頭肯定有問題。
于是我半開玩笑地道:“沈公子,你忽然有一個猜想……你說,我不會就是……就是艾南英的轉世吧……”
沈公子伸了個懶腰,轉個身去:“哎喲,好困,好困吶,昨晚上又夢游磕頭到頭了,讓我再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