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識

初識

風吹林動,才有了風聲。

排空而上,遠行着孤鶴。

覃非弋初見林澤是在高一,十六歲的少年明豔而熱烈,在籃球場上肆意奔跑,張揚的笑容诠釋着屬于這個年紀的色彩。在一衆打球的男孩子中,林澤陽光般的氣質無疑是最顯眼的。覃非弋肩上背着書包,單手插兜,停下腳步靜靜地看着籃球場上的人,一時間沒了動作。

許是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林澤偏過頭,和場外的覃非弋對上了眼,彎眼一笑。少年眉目如畫,五官明朗,有着這個年紀特有的幹淨味道,在陽光下仿佛耀眼得發光。

覃非弋一愣,對于那時的他來說,這個笑容明亮得晃眼。

“走了,覃大學霸,被誰勾魂了?”楊之野從後面推了覃非弋一把,好奇地向籃球場探出頭,心領神會,“喲,看那個長得好看的小朋友呢,林澤,八班的,校草之一噢,想認識認識?”

見這人不回答,楊之野就催促道:“诶,快走吧,待會兒教練該罵人了。”覃非弋收回目光,繼續走自己的路。

“林澤…”在去物理競賽的路上,覃非弋默念着這個名字。

高二開學,一班末尾依舊單坐着一個埋頭刷題的人。遠望過去,只能看見其略顯淩厲的輪廓和一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

“覃非弋?你旁邊有人嘛?”清朗的聲音催着覃非弋從作業中擡起頭來,看到一張有些熟悉且好看的臉。反應過來是林澤,覃非弋詫異一瞬,回道:“沒人。”

“那咱倆以後當個同桌你不介意吧!”林澤非常快樂地把書包放在覃非弋身旁的空桌上,沒等覃非弋回答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覃非弋:┈┈,他平時不在意學校這些動作,沒注意高二的分班情況,林澤這是和他分在一個班了?

挺好的,覃非弋心想,像個小太陽。

一班之前剛好單了一個人,覃非弋由于特殊原因一直單坐,現在多了個林澤,正好把空缺補上了,老師也沒打算調位置。于是覃非弋擁有了高中第一個同桌。

一班的班主任姓顏,是個中年物理老師,常被同學稱為顏總。這次分班變動不大,顏總讓唯一新來的林澤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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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林澤,光澤的澤,喜歡籃球,以後就是同班同學了,希望大家多多關照啊。”林澤站在講臺上絲毫不怯場,一張明媚的笑臉瞬間捕獲班上女孩子的好感。

“啊啊啊林大校草!”

“哦吼吼吼,林澤好好看的!”

“好看啊啊啊,麻麻我可以!”

還有一類聽起來奇奇怪怪的“嘿嘿嘿嘿,突然顯0,嘿嘿…”

覃非弋的斜前桌範語曦就是典型代表之一,笑得像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林澤站在講臺上時,覃非弋發現這小孩比他想象中的要高。

等林澤回到座位,顏總簡單的寒暄後就開始上課了。

覃非弋埋頭刷着其他科的作業,他晚上忙沒空做作業,反正這物理課對他一個競賽生來說聽不聽都一樣。倒是林澤課才上沒多久,就悄咪咪地從書包裏摸出一個大袋子,打開一看是琳琅滿目的零食。林澤選出一包薯片,戳戳覃非弋的手臂,鄭重地問道:“弋哥,吃嗎?”那樣子仿佛在搞什麽神聖的交接儀式。

覃非弋:┈┈?他有充足的證據懷疑林澤的書包可能沒裝書,全用來塞零食了。

“不吃。”覃非弋沒什麽表情地拒絕了林澤,他沒有吃零食的習慣。

“哦。”林澤眉梢一挑,然後鼓起臉頰自己吃了起來。

于是大半節物理課,教室後排的一小群同學都在聽林澤吃東西。

“吭哧吭哧”“吧唧吧唧”…。

不少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但覃非弋刷題的筆卻沒有半分停頓。

下課後,顏總前腳剛出教室,後腳同學們就唰唰地看向林澤,眼裏盛滿了期待。林澤也是個大方孩子,直接把一袋零食拆了到處分,甚至還吆喝着:“各位同學來來來吃零食,吃了我的零食咱倆就是朋友了哈。”

衆所周知,在班上有兩樣東西是萬萬不能拿到桌子上的,一是衛生紙,二就是零食。果然一大袋零食在0.5秒後告罄。

“謝謝新同學!”“謝謝澤寶!”

動靜這麽大,覃非弋也不做作業了,他心裏好笑地看着林澤和他的空零食袋,誰料林澤又從桌肚的縫隙裏抽出一條巧克力,強制性塞進覃非弋手裏,說:“別那麽見外嘛,這是我專門給你留的,猛男最配粉色了。我去扔垃圾。”說完便提着他的零食袋袋們跑出教室。

覃非弋愣了一下,本日第三次無語地看向自己手中的草莓巧克力,不知道說什麽好。

範語曦轉過頭玩味一笑:“怎麽樣覃大學霸?旁邊來個社牛來克克你這朵高嶺之花哈哈哈哈。”

覃非弋瞥了她一眼,十分冷淡:“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範語曦可不吃這一套,“不怎麽樣那你把巧克力送我啊,我稀罕。”

想了想剛剛林澤的小表情,把別人送自己的東西反手送給其他人還是不太好,覃非弋遲疑地手一縮:“算了吧。”

範語曦一邊啧啧啧一邊回過了頭,開始和她的同桌向晚嘀嘀咕咕。

覃非弋盯着巧克力看了半天,終于還是拆開包裝,掰了一塊放進嘴裏。甜香浸潤了整個口腔,是覃非弋今年吃到的最甜的東西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範語曦和向晚已經你一句我一句地腦補出了一場年度大戲。

“高冷學霸攻和陽光呆萌受的愛恨情仇嘿嘿嘿。”

林澤回來後,覃非弋朝他略一點頭,禮貌道:“謝謝,很甜。”林澤開始還怔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好看的笑,眼睛彎彎的像兩只月亮,“不謝啊。”

覃非弋再次感慨林澤真的挺好看的。

——如果忽略掉他不管是吃零食還是說話反正永不停息的嘴的話。

“這位同學,你成績為什麽這麽好哇?”

“覃哥,物理這麽難,你為什麽還要學物理競賽啊?”

“你為什麽不學數學化學生物信息競賽呢?”

“弋哥,你好帥的,你知不知道我們班…哦,我說的是八班裏好多人喜歡你诶。”

“弋哥,你…”

于是覃非弋一堂課幾乎什麽也沒聽進去,他捏了捏眉心。林澤這人簡直是個社交恐怖分子,也不嫌覃非弋不太搭理他無聊。覃非弋簡直想把他從樓上扔下去。

一下午的課本來很漫長,結果旁邊多了個話唠,等最後一節課打鈴結束時,覃非弋還有點沒回過神。

窗外已經有林澤以前班的同學在招呼林澤去吃飯了,林澤朝覃非弋笑笑,問他:“弋哥,一起嗎?”

“不了,我還有事兒。”

“那拜拜咯。”

“嗯。”

覃非弋目送林澤走出教室,看見他和一群穿着球服的男生勾肩搭背地笑着往食堂走,其中一個還抱了個籃球,看樣子吃了飯說不定還要去趟球場。

林澤回教室時,覃非弋連人帶書包的都不見了,忙問前面的人:“我同桌呢?”

向晚回過頭,對這可愛的新同學充滿了“母愛”,道:“覃非弋不上晚自習的,他家裏情況特殊,每天晚上都要出去打工。”範語曦也湊過來:“可辛苦了。”

“哦。”林澤長腿一伸,無趣地趴在桌上。

“怎麽了?”範語曦問他。

“沒怎麽。”

範語曦和向晚對視一眼,眼中閃着林澤不理解的光。

其實覃非弋家境不好這件事七中知道的人不少,但學生們素質都挺高,沒人拿這事兒做文章,老師也很關愛覃非弋,加上他成績好,對他請假去打工的事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離學校挺遠的一個奶茶店裏,覃非弋正忙着點單收銀。這家奶茶店是他物理競賽教練的侄女開的,老板娘還不到三十歲,對他很不錯,看在是熟人的份兒上招了他這個未成年人。以老板娘的話來說,反正也長得帥,充一下門面也沒人懷疑他的年紀。

十點多時顧客已經很少了,覃非弋耳邊一下子清淨下來,讓他想到了他那小嘴叭叭不停的同桌。林澤一看就是被父母寵着長大的小朋友,覃非弋心想,真讓人羨慕啊。

回到家中已經快十二點了,覃非弋輕輕回到房間,打開書包準備做作業,下午被林澤擾得嚴重慢了速度,作業還差了一點。覃非弋的動作放得很輕,但是本已經睡下的覃母——覃秋還是起來了,穿着睡衣給覃非弋倒了杯熱水放在他的書桌邊。

覃非弋回頭,見是母親,本來有些冰冷的表情柔和下來,只皺眉道:“媽,怎麽吵到你了嗎?這麽晚了,快回房間睡吧,你明天還有早課。”

覃秋淺笑道:“沒有被吵到,媽媽就是想來看看你。”

覃非弋把覃秋推回她的房間。覃秋看着愈發高大的兒子給她掖好被角,輕輕道:“寶貝晚安。”

“媽,晚安。”

燈滅時,覃秋摸着枕頭下的幾張A4紙,閉上眼,長長的睫毛扇落了幾顆星星。

等回了房間,覃非弋已無心學習,覃秋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勸她去做個檢查,覃秋卻始終說沒空。

他從小就沒見過父親,也過了哭着要爸爸的年紀。一個單身女人帶着個孩子終歸不是件體面事,覃秋有着高學歷卻受不了被人指指點點,帶着才兩歲的他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無一親朋。

但覃秋是個自強的女人,考了教師後一個人把他拉扯大,可僅憑小學教師那點工資養活一個孩子還是有困難,加上外婆在他兩歲時生病去世,留下的錢都用來治病了,所以覃秋不得不抽時間掙外快,才把覃非弋培養成如今的樣子。

其實覃秋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優秀,漂亮,性格好,前些年覃秋周圍也不乏綜合條件不錯的追求者,但覃秋一個也不接受。或許是過不了心裏的坎兒吧。

今夜注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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