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出
日出
車駛到山腰時,衆人便下了車,剩下的路要靠步行。
林澤正對着自己的零食發愁,覃非弋垂眸打量了一眼,直接抓過林澤的包背在了身上,手上也提起一袋。
“走吧。”
“诶,弋哥我可以自己背!”林澤拉住一邊帶子說。
覃非弋微微側頭,很自然道:“不是說好了嗎?”順勢拖着林澤走了。林澤一愣,笑彎了眼,蹦蹦跳跳地跟在覃非弋身後。
剛開始兩人還緊跟大隊部,和同學走在一塊兒。結果林澤不是東看看西瞧瞧,就是要停下來拍幾張照。覃非弋不明白這樣昏暗的光線下有什麽可拍的,但也縱着他鬧,一來二去兩人就和同學們脫節了。
眼看着同學們早已不知道拐了幾個彎不見了,林澤才停下耽誤的跡象,故作懊惱道:“哎呀,他們都走遠了。”覃非弋好笑地看着他,也不拆穿。
随即林澤便拉着覃非弋拐向了一條小路:“算了弋哥,我們不和他們一起走了,我來過這兒,我帶你去個看日出的好地方,人少視野也好。”
覃非弋輕輕點了點頭,心想這小朋友估計早有計劃吧,微微勾唇,由着他去了,被濕潤的晨風染上了些許眼底的溫和沉溺。
很快,在林導游的帶領下,他們到了一處山崖邊。
沒有同學和其他游客,只有廣闊的視野和一段欄杆。
天際已經泛紫了。覃非弋将包放下,和林澤并肩站在崖邊,安靜地,看着地平線的輪廓。
孟春的風帶着寒意,天邊已經掀起了白色的浪潮,一層層,一片片,昭示着山崖邊獨處的二人。他們并肩,等待着一場盛大的演出。
風息陣陣,無人言說。那些不安,忐忑,和心底的秘密,都暫時被抛之腦後。
當金烏初探,林澤微微睜大了雙眼。橘紅的圓盤緩緩升起時沒有聲音,卻有烈雲與孤鳥為襯,仿佛承起了億萬年的薪火、千萬家的明燈,以及奔騰不息的雲海風河。它巍然不動,探視着喧嚣人間,磅礴而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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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非弋也注視着這一切,浩瀚的景色呈現在他眼底。天色漸亮時,覃非弋少年老成的心也忽然感受到了一陣蓬勃的朝氣。
那橘紅色的太陽升到某一高度時,剎那間千萬金光猶如天神射出的黃金利箭,帶着神谕穿梭于百态人間。雲層染上金粉,不知是誰的畫筆落入其間,渲染開的筆墨濃郁而浩瀚。
于是,春風簽署過的萬裏青山,于缭繞間重歸塵世。
林澤的眼睛裏盛滿了震撼,他轉過頭,卻猛地看見覃非弋也看着他,溢出化不開的情愫将他緊緊裹住,不知已經看了多久。
林澤突然轉過臉來,覃非弋來不及收回目光,只見點點光影倒映在了林澤的眸中,不自覺地引人淪陷。覃非弋從未目睹過銀河盛景,卻在此刻看見了星河璀璨。
我第一次看見宇宙,是在和你四目相對的時候。
半晌,覃非弋斂了眼神,虛着眼望向奪目的太陽,輕聲喚了一聲:“小太陽。”
林澤突然感覺面皮發燙,指甲緊緊掐着掌心,深吸一口氣道:“覃非弋,我┈┈”
覃非弋看向他。
“我┈┈”他突然我不下去了,向崖邊退了一步。
見林澤遲遲沒有下文,覃非弋心底咯噔一下。微微逆着光的少年站在他面前,惹他心動。他突然不想聽後文了。
不管結果如何,他突然想賭一把,很想,非常想。
他想抓住這束光。
“噓——”覃非弋将一根手指豎在嘴邊,忽的露出一個極好看極好看的笑,猝不及防道:“阿澤,我喜歡你。”
“阿澤,我喜歡你。”
忽然有善解人意的春風牽起他的衣擺,輕輕觸碰小太陽的光暈。
“!”林澤瞪大了眼睛,哪怕早有預料,也扛不住覃非弋如此犯規的操作啊。可是那震驚的眼神裏,分明映出了欣喜。
覃非弋心裏一塊重石落地,他知道他賭贏了。
“林澤,我喜歡你。”他又重複了一遍。
我曾以為我的青春遙不可及,直到遇見了你,我才明白了青春的意義。
不管心裏放着怎樣的煙花,林澤逃避般地挪開了眼,也顧不上自己的表白計劃被搶先了,只小聲道:“知道了,我┈┈我也是。”
覃非弋按捺下心裏的悸動,害怕把人吓到了,也別開了眼,沒說話。
半晌,林澤才做足了心理準備,又豁出去了似的,又看向覃非弋,說:“覃非弋,我也喜歡你。”
覃非弋眼神一動,心裏軟的一塌糊塗,笑了,還是沒有看林澤,只道:“嗯。”
這樣可愛的小太陽,怕再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把人揉進自己懷裏。
兩人并肩看着這山河萬裏,日上人間,任陽光在發梢舉行盛宴。
林澤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他好像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飄忽地看着遠處。
将目光從山遠水闊中收回後,覃非弋平複下同樣翻湧的情緒,看向林澤。林澤還呆呆地望着那變得炫目的朝日,眼淚都快出來了都不知道,只是嘴角上揚的弧度怎麽也壓不下來。
覃非弋失笑,輕聲喚道:“阿澤。”
林澤一個激靈,沒站穩撲在了破舊的欄杆上,吓得覃非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人撈了回來。岌岌可危的欄杆晃了晃,覃非弋呼了口氣,無奈道:“阿澤,我們還沒到那一步,不用想着去殉情。”
林澤:┈┈這輩子都沒這麽丢人過,剛表白完就出糗,林大校草的臉還要不要啦?
見林大校草小嘴一撇,覃非弋笑道:“行了小太陽,坐下吃零食吧。”
“┈┈哦。”
于是山崖邊的兩人相靠而坐,一起吃着零食,在斑駁的流年中,讓陽光為他們留下剪影。任天長地久,彼日的時光,我與你共度。
“弋哥,你怎麽一會兒叫我小太陽,一會兒叫我阿澤啊?”
“‘阿澤’是昨晚聽見你媽媽這麽叫你的,‘小太陽’┈┈你就是太陽啊。”
“那你以後是叫我‘小太陽’,還是叫我‘阿澤’呢?你可以叫我林大校草!”
“叫┈┈男朋友。”
“那你也是我男朋友。”
回程的大巴上很安靜,大家可能都玩累了,不少人在小憩。
天色漸晚,橘黃色的餘晖浸潤了這半隅城市,浸透了半扇車玻璃,圈住了窗邊的兩個人。覃非弋看着窗外,耳邊是林小鳥叽叽喳喳的聲音,有那麽瞬間,他覺得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
沒過多久,覃非弋耳畔就漸漸安靜了,回頭一看,林澤果然已經阖上了雙眼,困迷糊了。周圍許多同學都靠在車座上睡覺,畢竟從淩晨到現在一直沒休息,還挺熬人的。
覃非弋端詳着林澤的睡顏,睡着的少年愈發乖巧,精致的輪廓線仿佛勾到了覃非弋心裏,呼吸間輕輕一拉,便撩動了一根弦。
然後覃非弋做了一件很不符合他高冷人設的事情——他伸手環住了林澤的另一邊肩膀,十分霸道地将人攬入懷中,讓林澤只能靠着自己。迷瞪的林小鳥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聞到覃非弋身上熟悉的清爽味道,只輕輕嘟囔了一句,就繼續睡沉了。
感受到林澤的臉在自己的脖頸間蹭了蹭,覃非弋微微勾起嘴角,也閉上了眼。
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變了什麽。少年人的歡喜總是這麽純粹。
日歷本還是一頁一頁的翻過,覃非弋和林澤的生活還是那樣讓其他人看了都覺得“甜”得膩人。兩個人雖沒有刻意隐瞞,但也比較有分寸,其他同學插科打诨時也沒有真的認為兩個人在一起了。除了楊之野——覃非弋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直接給楊之野挑明了他和林澤現在的關系。
這還要從春游結束的第二天晚自習說起——
剛被表白完的林澤終于回過神來,開始“質問”覃非弋為什麽要搶走他先表白的機會。覃非弋只是微微笑着不回答他,手上做題的動作都不帶停頓的,還時不時“嗯”一聲以示自己在聽,整一個高冷且氣人的邊牧。
林澤瓜拉瓜拉質問半天後,又斂了聲音,薩摩耶似的湊到覃非弋面前,小聲問:“弋哥,那我們┈┈要保密嗎?”
覃非弋筆尖一頓,終于回答道:“看你。”
他其實不是很想讓太多人知道,怕給林澤帶來困擾。自己獨來獨往慣了,但林澤不一樣┈┈
林澤想了一會,說:“要不┈就給幾個玩得熟的朋友稍稍透露一下吧?咱也不明說,就暗示一下,看不看得出來就是他們的事了。”
“好。”
于是二十七號下午月考結束後,溜出學校打算去網吧嗨皮一下的楊之野和同樣溜出學校準備去奶茶店工作的覃非弋剛好在校門口遇見了。然後——
“你去網吧?”
“嗯,怎麽要一起嗎?走,哥哥我帶你亂殺。”
“不去,打工。還有,未成年人不準進網吧。”
“嘁,誰管得住我,年輕人從不在意禁令。”
“我告訴你姐。”覃非弋和楊之野他姐楊之潇見過幾次,知道這是楊之野的克星。
“卧槽你是真的狠!”
看見覃非弋戲谑的眼神,楊之野怼他一拳,笑道,“誰還沒個克星了?我看林澤也是你克星。”
覃非弋心下一動,挑眉:“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阿澤是我男朋友,我、樂、意。”
楊之野依然笑得沒心沒肺:“你肉不肉麻,還‘阿澤’,真是戀愛腦沒救了┈┈”不過是直男間的把戲罷了。
後面這句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覃非弋淡淡道:“我們在一起了。”
楊之野:“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呃,嗯?”
“春游那天表白的。”
楊之野:???
野哥淩亂:“卧槽你認真的?”
“嗯。”一想到林澤,覃非弋的面色就不自覺地柔和下來,溫柔在垂下的眸中閃過,給楊之野驚得劈了當頭一道。
“不是,你┈┈這,,啊?真的啊┈┈”
見楊之野一副世界觀破碎的失神模樣,覃非弋難得“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然後去奶茶店了。
可憐的楊大校草捧着他碎裂的三觀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家,被親姐逼問出了實情,然後被惬意地靠在沙發上敷面膜的楊之潇一陣“敲打”,縫縫補補的三觀勉強還能用,又歡天喜地地要去網吧打游戲。
楊之潇一腳給他踹了回來,愉悅地表示孺子可教也并揚言這對cp她磕定了。
七中老師的閱卷效率一直是個謎,比如二十七號才考完的月考硬生生在五一假之前出了成績。覃大校草很愉悅,倒不是因為這次自己又把楊之野按在了年級第二的位置上(反正兩人常年年級前三,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而是因為林澤這次發揮的很好,物理提升上來後一躍進入年級前一百,這在七中這樣一個年級一千六百來人的重點高中裏算很不錯的成績了。
顏總為此還專門把林澤叫到辦公室誇了一番,并鼓勵他繼續向覃非弋同學學習。
林澤走出辦公室後,顏總笑眯眯地捧着大茶杯同二班班主任老陳笑道:“嗯,不錯。是吧老陳?雙贏┈┈”老陳正郁悶着楊之野這次沒幹過覃非弋呢,聞言理也不想理滿面春風的顏總。
楊之野來找覃非弋和林澤時,林澤正在沾沾自喜地向覃非弋炫耀自己的成績單,于是楊之野表示要為林澤請客慶祝一頓。好吧其實是親姐拿着水果刀逼着他讓他把人帶出來讓她現場磕cp(不是),讓她認識認識的。
于是在五一勞動節當天晚上,同樣也是七中高二難得的一個月假裏,楊之野把覃非弋、林澤、楊之潇,以及覃非弋之前的補課對象楊言卓聚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