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蛋糕
蛋糕
對于家中如此大的變故,覃非弋卻是除了第一天的失态以外,一直表現的很平靜,平靜得總是讓人忽略了他才應該是那個最痛苦的人。
林澤最開始只是發現覃非弋不笑了,以前對着自己時常還會發自內心地放松一笑,現在雖然有時會彎彎嘴角,卻明顯只是表面應付。林澤能隐約感受到覃非弋身上的壓抑,但是覃非弋不願表露,他也無能為力。
這種近距離接觸的低壓直接影響到了林澤,覃非弋在的時候他會去逗他笑,盡量讓他放松,但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林澤就安靜了。
向晚和範語曦對這個變化感受最深,以前林澤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一邊笑着抱怨一邊用樂觀的心态處理好,可是這次——可能是太喜歡了吧。
年少歡喜的人,情緒是會互通的。
範語曦那天在填一張高考的身份信息表,突然轉過頭對林澤說:“澤寶澤寶,覃非弋過幾天要過生日了!”
林澤正在做題,聞言“咻”的一下擡起頭。
向晚聽到後轉過來,抿了抿唇,說:“要不,我們去醫院看望一下,然後給弋哥過個生日吧?”
林澤苦笑,他本來一直記得的,這幾天事情太多了,覃姨的病情,高三學業的繁重,男朋友身上的壓力,每一天好像都很匆忙混亂,渾渾噩噩地就差點忘了覃非弋的生日。
希望這個生日可以讓弋哥開心一點。
林澤低下頭思考一陣,又很快揚起臉,終于露出一個笑容:“晚姐,好主意啊!”
範語曦見着他笑,掐了掐向晚的手,兩人都暗自松了口氣。
于是七月十四號那天,幾個同學在顏總面前打着慰問的旗子,請了晚自習的假,組團來到了醫院。
楊之野來的時候提了一個蛋糕,覃非弋不在,他下午就提前走了,好像是要來醫院辦什麽手續。病房只有楊之潇陪着覃秋,幾個人掩上門先藏了起來。
覃秋笑着看着他們鬧,她沒想到,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經結交了這麽多朋友。她真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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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覃非弋推門進來的時候,收到了來自朋友們的surprise。
“生日快樂!哈哈哈哈。”
覃非弋腳步一頓,定在了門口,有些驚訝地看着病房裏擠着的人。
他完全不記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以往覃秋會買個小蛋糕給他過生日,今年……楊之潇早就和她通過氣了。
他的目光從一張張臉上滑過,林澤,楊之野,楊之潇,範語曦,向晚,朱軻,方競,侯時宇。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好像他們都在為自己的十八歲而開心。
覃非弋垂眸,不動聲色地将拿着一紙報告單的手放在身後。他輕輕一笑,道:“謝謝。”
楊之野拆開了蛋糕盒子,擺弄着東西。林澤蹦蹦跳跳地來到覃非弋身邊,推着他走過來,嚷嚷道:“點蠟燭點蠟燭!”
然後覃非弋就看着他和楊之野用18根蠟燭把蛋糕插成了刺猬。
“好醜。”楊之潇吐槽道,“插這麽多等會一口氣吹的完嗎?”
“沒事,我相信弋哥可以吹完。”林澤笑道。
覃秋虛弱地靠在床頭,臉上卻是笑着的,像一直翩然的白蝴蝶。覃非弋看了看她,又看着楊之野一根一根地點燃蠟燭,心裏突然冒出一句話:可是我有點累。
天已經黑了,朱軻到窗邊拉上床簾,又關上門,室內便暗了下來。
林澤笑道:“弋哥,是不是很像在宿舍那天?”
無人注意的地方,向晚聞言微微睜大眼睛看着他們,捏緊了範語曦的手,和她一起暗自激動地晃起來。
覃非弋回想那天,當時他是第一次和同學在一起聚會,還以為……
他彎了點嘴角,帶着點說不出的情緒道:“嗯,像。”
向晚盯着覃非弋,又看了一眼被他蓋在桌上的報告單,突然微微皺起眉。她轉眼看向覃非弋的母親,覃秋沒有看覃非弋,而是看着這群充滿活力的年輕人。
蠟燭點好了,18根蠟燭在黑暗的病房裏顯得無比溫暖。他們一起唱了生日歌,一起拍着手,一起笑着鬧着。
可覃非弋看着他們臉上的笑容,卻想起了剛才在辦公室看到的醫生臉上的嚴肅。
他忽然有點煩。
好累,溫熱的火焰映在他臉上,醺得他好想躺下睡一覺。
好累。
林澤悄悄挪到覃非弋側身後,他只能看見覃非弋的側臉,在火光的剪映下,顯得更加淩厲。
林澤笑着望着他,想在此刻擁抱他。
等覃非弋一口氣吹完了18根蠟燭,大家啪啦啪啦地鼓掌。
第一刀蛋糕切下去後,林澤笑得很開心,大喊道:“弋哥,我要把你塗成大花臉!”說着便抓起一指奶油要往覃非弋臉上抹。
大家分着蛋糕,笑着看他們鬧。
覃非弋擋了一下,事先警告:“這是醫院,別亂來。”結果下一秒一塊奶油便抹了過來,格擋中還掉了一些在覃秋的病床上。
“我給你說了別亂來!”覃非弋突然吼道。
那點蛋糕好像突然點燃了他心裏的炸藥桶,怒意和煩躁噴湧而出,壓抑了太久的負面情緒終于爆發了。
瞬間,房間裏鴉雀無聲,林澤愣愣地看着覃非弋。
覃非弋就玩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一看林澤,亮晶晶的眼睛已經濕潤了,眼尾的紅意像刀子一樣戳進他心裏。
覃非弋想開口說點什麽,卻卡住了:“阿澤,我……”
“非弋,道歉。”覃秋放下手中的蛋糕盤 ,面無表情地說。
從小覃非弋犯了錯,覃秋都會用這樣的語氣教育他。
“阿澤,對不起,我不是……”不是什麽呢?不是故意的嗎?好像除了對不起就不知道說什麽了。覃非弋揉了揉臉,強迫自己深呼吸。
林澤也有點沒回過神,腦子裏嗡嗡一片,完全沒聽清覃非弋再說什麽。他變成了一個犯錯誤的小朋友,面對外來的诘責只能慌張地找補:“對不起對不起,我……我馬上給阿姨擦幹淨……”然後慌裏慌張地向廁所跑去。
林澤一個帕子拿了五分鐘,這期間大家都沒有動作。
等林澤回來時,除了眼尾還有點紅,已經沒有其它異樣了。他小心翼翼地擦掉了床單上的奶油,全程垂着頭沒有看覃非弋。
擦完後,林澤又返回衛生間洗帕子。
覃非弋幾次欲言又止,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最後還是楊之野給他遞了包濕紙巾,說:“擦擦吧。”
一直到覃非弋把臉上的奶油都擦幹淨了,林澤都沒有回來。覃非弋煩躁地抓了把頭發,說:“對不起,我出去冷靜一下。”
覃非弋站在走廊盡頭的陽臺吹了十幾分鐘的風,心中懊惱不已。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突然就發火了,情緒上湧根本控制不住。但是肯定把阿澤吓到了,小太陽現在不知道得多委屈呢。
腦中的那根弦彈了一下。
等覃非弋回到病房,林澤他們已經走了。
覃秋看向覃非弋:“非弋……”
“媽,我知道,是我的錯。我沒控制好情緒。”覃非弋呼了口氣,聲音有些暗啞。
覃秋的目光柔和下來,像小時候哄孩子一樣柔聲道:“寶貝,媽媽知道你難受。但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你沒有辦法改變,為什麽不看開點,多去關心關心你還擁有的呢?”
覃非弋其實已經冷靜下來了,只是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一聲不吭。
“媽媽注定陪不了你多久了,但我不希望你為此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你還年輕,還會遇到很多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覃非弋慢慢将頭埋在覃秋懷裏,悶悶地“嗯”了一聲。
覃秋在他發間摸了摸,又低語一陣,然後說:“去找他們嗎?他們還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放在這兒的。”
覃非弋擡起頭。
白色的桌櫃上擺着八個小福袋,是專門去廟裏求的祈福袋。剛好一人一個。
覃非弋手指尖有些顫抖。他不知道自己為他們做了什麽,但是他們為自己祈福的時候,一定都是真心實意的。
他從不信神佛,但是此刻他選擇了信人心。
覃秋正好放下手機,道:“幫你問了小潇,其他人已經走了,她帶着弟弟和林澤還在樓下沒走。”
覃非弋聞言立刻就想往樓下跑。
覃秋叫住他,笑道:“你不帶點東西下去嗎?就那孩子沒吃蛋糕。”
覃非弋垂眸道:“好。”心想林澤應該是傷心狠了,連最喜歡的蛋糕都沒吃。他切了一塊比較完整的,想了想,又從盤裏薅了兩根巧克力棒插上,端着盤子往外走。
“走慢點,怕人家不等你啊?”覃秋調笑的聲音從後邊傳出來。
覃非弋臉上一熱,再早熟的少年,在母親面前也永遠是小孩子。
等覃非弋托着蛋糕來到樓下時,遠遠地就望見林澤蹲在地上數螞蟻。
楊之野先看見了他,被覃非弋示意不要出聲。然後自己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彎下腰,把拿着蛋糕的手伸到林澤面前。
林澤一愣,沒有笑,也沒有說話,只是仰起臉看向他,像只狗狗。
覃非弋朝他微微一笑,歉意地說:“阿澤,對不起,是我沒有控制好情緒。”
林小鳥此時有點蔫嗒嗒的,他站起身來,側開臉不去看覃非弋,小聲說:“我沒怪你,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但是覃非弋眼尖地發現林澤的手指無意識地攪成一團。
可能還是委屈到了……
覃非弋輕輕嘆了口氣,林澤聽到後心裏有些忐忑,結果下一刻,覃非弋伸手将他抱在了懷裏,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林澤:!!!
雙唇一觸即分。
等覃非弋側開身時,林澤的臉上已經緋紅一片,他推了推覃非弋,小聲抱怨道:“有人在呢!”
覃非弋不置可否,又攬住他,用身體擋住外面的燈光,在林澤的眼睛邊輕輕啄了啄,哄道:“阿澤,我們不委屈了,好不好?”
醫院裏随時都是生離死別,但孤寂的少年逆着光,将一腔溫柔給了他滿心喜歡的人。
林澤松松地環住覃非弋的腰,借着覃非弋身體投下的陰影,将泛紅的臉藏在黑暗裏,點點頭,小聲“嗯”了一聲。
他怎麽可能委屈呢?除了剛開始有些怔愣,他就只剩下心疼了。
他從未像那一刻那般心疼過一個人,而這個人還是他的男朋友。
“那個福袋……什麽時候求的?”過了一會,覃非弋沙啞着嗓子問。
林澤對上覃非弋的眼睛,大眼睛在昏暗中閃着令人心動的微光:“你看到了?侯時宇說那座廟很靈,我們星期天下午約着一起去求的。”
七中高二高三一周本來就只有星期天下午半天假,他們沒有好好休息,卻為了自己去了廟裏祈福。
覃非弋喉頭一哽,聲音帶着微不可查的顫抖:“幫我……跟他們說句謝謝。”
林澤伸手搭上覃非弋的手背,輕輕撫了撫,道:“好。大家都希望你和阿姨好好的。”
“嗯。”
雖然很不情願,但是楊之野還是被自家姐姐支過來喊人回家了。
“确實該走了,很晚了。”覃非弋說。
林澤點點頭,和覃非弋靠在一起的影子分開了。
覃非弋對楊之野道:“謝謝。”
楊之野一愣,然後笑起來,拍了覃非弋一下,說道:“都是兄弟,這有什麽。”
悄悄觀望了一下的楊之潇這才走過來,笑着指責覃非弋:“膽子不小,敢兇你老婆了。”
林·陽光開朗大校草·澤:什麽玩意兒?
覃非弋看向林澤,微微笑道:“我的錯,我反省。”
楊之潇滿意地點點頭。
倒是楊·鋼鐵直男·之野十分好奇:“這還分老公老婆啊?”然後被楊之潇呼了一巴掌:“直男,別問。”
他們笑了一會,趁着夜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