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住他家

住他家

來人疾跑而來,此時彎着腰撐在雙膝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什麽事?”

“我從山上打野味的時候,發現阿辭帶着我們做的那幾個陷阱不知道被誰弄壞了……”

天鴻寨地處偏僻,進出鎮上都需要翻過一座山,麻煩得很,但也因為有這座山做屏障,要比其它寨子安全的多,朝廷打壓山匪時,也不會挑他們下手。

但出入難也就代表物資匮乏,因此經常因為搶奪地盤的問題和其它寨子起沖突。

好在謝景辭兩年前來了他們寨子之後,幫着他們打退了好幾次其他寨子的霸王頭目,帶着他們制作陷阱,重新制定搶劫戰術,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

這陷阱對于他們來說,可是阻擋外敵的一大武器,只有寨子裏的人知道如何避開,如今被人惡意破壞可不是小事。

衆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嘈雜,面上皆憤憤不平,嚷嚷着要去宰了這吃裏扒外的狗崽子。

“都安靜一下,我去看看,也不一定就是人為。”謝景辭俊臉微愠,幽冷的黑眸倏然眯起。

“我也跟着去看看。”葛修和幾個兄弟立馬自告奮勇。

謝景辭也沒拒絕,邁步準備跟着那報信的人一起走時,卻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人沒安排。

回首望去,對上那人略顯無措的神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透着一絲被抛棄的委屈。

心思微動,他饒有興趣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底泛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沐卿,勞煩你将這位道長送到我屋子裏去,我去去就回。”

“好,你就放心吧。”沐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滿臉寫着包在她身上的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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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男人英挺而冷漠的背影就消失在衆人眼前,留祝岚夕獨自面對周圍充滿興味的打量。

幾個湊熱鬧的嬸子對她顯然很感興趣,一路上問題不斷,祝岚夕也都耐着性子回答。

“妹子,你是道長那你會算命不”

“會一些。”

“我聽說學道的都會抓鬼趕屍,你會不”

“咳……世上無鬼,我自然是不會抓的。”

一開始都還是很正常的問題,她還能招架,可越到後面越離譜。

“道士也能成親生娃嗎?”

“能……卻也不能。”

這全看個人意願,修道并不是一定得斷絕俗世,她師父還常常教導她要學會從人情世故中悟出些道理來。

“那你和我們阿辭兄弟是什麽關系”

“目前算是……救命恩人”

“小道長可知阿辭兄弟喜歡什麽樣的女孩次次給他說親,次次都說不喜歡,這都一把年紀了還沒成親。”

“這……不清楚。”

她可不能說他以前喜歡過自己,那可不得被笑話死。

謝景辭,一把年紀她記得,他今年也才二十二歲

那她二十歲,在她們眼裏豈不算是老姑娘了

幸虧謝景辭家離寨門口并不算遠,不然她還真是招架不住了。

眼前竹屋是個四方小院,沿着院牆栽種着幾株大樹,樹冠遮天蔽日,樹葉蔥郁,随風搖動,沙沙作響。

祝岚夕跟着沐卿進了院門,院前有一片空地,看上去很是寬闊。

沐卿帶着她轉了一圈,瞧着對這兒也不是很熟悉的樣子。

她本想熱心給她介紹院中陳設,磕磕絆絆了一會兒,只能改口道:“我也沒來過幾回,還是你自己摸索吧,或是等謝大哥回來你自己問他。”

“沒事,我自己問他就是。”祝岚夕不想她為難。

趕了一夜的路,又熬了一個通宵,精神稍一放松,困倦感便襲來,祝岚夕捂着嘴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沐卿了然,開口告辭:“那道長你睡吧,我先回家了,等會兒給你送點吃的過來。”

“多謝沐姑娘。”祝岚夕也确實餓了,謝景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便也沒推辭,抱拳致謝。

“沒事的,我先走了。”

等她走後,祝岚夕才邁步走進主屋。

主屋的布置很是簡單,除了必備的桌椅凳子,其餘什麽裝飾都沒有,最左邊有道小門,垂着一塊簾布,看着像是睡覺的地方。

撩開簾子走進去,裏面果真擺放了一張床和一個放置衣物的櫃子。

從前六年的國師生涯,吃穿用度皆上品,見識了什麽叫奢靡精致,如今一看這簡陋樸素的布置,着實有些落差感。

但前世的她連诏獄那樣的人間地府都待過的人,卻也沒有絲毫嫌棄。

她從櫃子上拿出一卷涼席鋪在地上,躺上去試了試,着實有些硌背,就又從櫃子裏拿了一條毯子鋪上。

興許是剛拿出來曬過,鼻尖充斥着幹淨溫暖的味道,祝岚夕沒一會兒便仰躺閉目睡着了。

屋外的陽光照進來暖洋洋的,她竟難得的做起了夢。

藥谷內的泥棚木屋依山傍水,隐逸在竹林間,頗有種絕世高人隐居于此的泛泛風骨。

屋內碳火燒的旺極了,偌大的空間內暖香充盈,床榻上躺着的人慘白的面色終是緩和了些。

祝岚夕替他擦拭好面頰上的血痂,将帕子放進盛滿溫水的水盆,輕呼一口氣,大着膽子伸手去解他濕透了的衣裳。

但還沒等她的手碰到他,一直昏睡的男人就睜開了眼睛,陰鸷淩寒的眼神掃向她。

這警惕心……

鉗制着她手腕的掌心冰涼,力道強悍得不似病弱傷重的患者。

“我……”

祝岚夕剛想說些什麽,眼前之人又暈死了過去。

看來只是回光返照。

她松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對方的樣貌,呼吸不由一頓。

榻上之人眉眼冷峻,睫毛纖長卷翹,鼻梁高挺,緊抿的薄唇蒼白而無力,每一筆五官都完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在他之前,祝岚夕見過最好看的男人是師父口中那離經叛道的逆徒大師兄,長相妖孽到她身為女子都自愧不如。

可在她看來,眼前之人,比之大師兄,還要好看,好看到她能忽略他的好壞,不惜一切都要救他。

頂着這麽一張臉,死了的話該多可惜。

但當她揭開他的衣服,觸及他所受之傷,精致的眉眼間不由得閃過一絲憂色。

折騰了一個晚上,才将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他昏睡了整整三日,終于在第四日的午間醒了過來。

他睜着一雙睡眼惺忪的眸子,狹長的桃花眼,在将醒未醒的時候,含着懵懂漣漪的風情,極為惑人。

四目相對,坐在他身邊擰帕子的祝岚夕微愣,心尖的位置像是淌過一陣陣暖流,瞬間盈滿了柔軟的情愫。

“你是誰”他問。

她呆愣地答:“祝岚夕。”

“祝岚夕……”

夢境與現實相重疊,祝岚夕在這聲呼喚中清醒了過來。

入目的是那張與夢境相差不大的俊容,只不過下巴處多了些青色的胡茬。

祝岚夕晃了晃神,從涼席上直起身,立覺喉間幹澀,擡眸對上他那稍顯怒氣的眼眸,柔聲道:“阿辭,我渴了。”

本想斥她為何要在冷硬地板上睡覺的謝景辭,因着這聲太久沒聽到的“阿辭”而住了嘴,擰眉轉身,撩開簾布,乖乖給她倒水去了。

他走後,祝岚夕方才後知後覺屋外的夕陽已經快徹底暗下去了,她竟是睡了一整天。

醒了會兒神,她便從地上坐了起來,動作利落的将毯子折好放回櫃子裏,只是櫃子太高,一時半會兒她也無法将涼席完整放回原位。

正當她倔強的和它死磕到底時,一雙大手自她身後越過,輕而易舉的就将涼席擺正放好。

“喝水。”

頭頂傳來他醇厚低沉的嗓音,她被他半環着抱住,額頭堪堪到他下巴處,耳邊是他铿锵有力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祝岚夕垂下眼睑,溫順地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清水繞過舌尖,再浸濕喉嚨,緩解了她的幹澀。

待她喝完水,謝景辭十分自然的接過,示意她跟着他出來。

“今後,你住這屋。”

謝景辭給她安排的屋子就在他對門,這間屋同樣很簡陋,和他那屋差不太多,只不過多了些雜物和長久未住人而積了一層很厚的灰塵。

“沐卿白日裏給你送了飯食,見你睡着便沒叫醒你,你去廚房生火熱一下,我把這兒打掃一下。”

謝景辭似是比她還嫌棄這滿屋子的灰塵,眉頭緊鎖着将她趕去了廚房。

臨走時,似是不放心,語氣裏帶了絲玩味兒,又問了句:“可還會生火”

祝岚夕立馬聽出來他話裏的譏諷,是在笑話她昨日夜裏不會走山路的事。

她嘴巴扁了扁,冷哼一聲:“總歸燒不着你這房子。”

“但願。”

他語氣冷硬地抛下這兩個字,轉身去院子裏接了盆水,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祝岚夕收回視線,自竈臺前蹲下,從旁邊一大堆幹柴裏拾了些放進去,環視一圈很快找到了火折子,一氣呵成,順利地點燃了火。

恰好這時謝景辭出來換水,祝岚夕連忙跑過去,邀功道:“點燃了。”

誰料對方輕啧一聲,眉目掃過來似是在問:“點個火,還要我誇你不成”

祝岚夕也覺得自己這一行為稍顯孩子氣,讪讪收回了趴在門框上的手。

他這麽晚才回來,興許也沒來得及吃飯,她想了想,還是揚聲問道:“你吃過了嗎?”

謝景辭提起重新換好的水,瞄了她一眼,淡淡道:“管好你自己。”

祝岚夕氣極,真是熱臉貼冷屁股,她自找沒趣。

暗自在心裏罵罵咧咧一通,肚子傳來抗議聲,她決定先填飽肚子再和謝景辭算賬。

沐卿送來的那碗飯菜,白米飯混着肉湯,還特意給她煎了個蛋,白菜點綴其間,在鍋中一熱,香味十足。

滿打滿算,将近一天一夜沒吃飯的祝岚夕滿足地彎了彎眼,坐在廚房內的小板凳上,心情極佳地吃了起來。

她吃到一半,廚房門口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她端着碗下意識回身望去,恰好和那人輕飄飄看過來的眼神對上。

只見他穩穩當當地提了一大桶水進來,熟練的在另一處爐子上重新生了火,動作利落的往铫子裏加滿了水。

瞧這架勢,顯然是要燒水。

祝岚夕剛好吃完飯,用手帕擦拭着嘴角,疑惑問道:“你燒水做什麽”

男人觑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耐煩,“你不沐浴不臭”

祝岚夕擦拭的動作也僵在了嘴邊,轟的一聲,從面頰開始直到耳根子倏然發燙。

仔細一想,她在山裏趕了一夜的路,白日裏又在地上睡了一天,身上定然全是髒污。

聯想到他說話的語氣,她一時間羞憤不已。

她身上莫不是……有味兒

他燒水,竟是嫌棄她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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