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謝世子

謝世子

茶館內人來人往,嘈雜聲不斷,不起眼的角落裏面對面坐了兩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子。

其中一人精致錦袍加身,眉清目秀,氣質儒雅。

另一人身着粗布麻衣,面目兇狠,卓爾不群。

沈承均觀察對面男人的神色,斟酌了半天,想起父親對自己的叮囑,還是開口勸道:“阿辭,父親還是希望你來沈家,他已将一切準備妥當......”

謝景辭喝了口茶水,不緊不慢道:“我也說過,我有自己要做的事。”

“父親也表态你所做之事他全力支持,你何苦要留在這種地方?”

沈家是謝景辭的母家,自從謝家出事,沈家一直在背後找尋謝景辭的蹤跡,本以為他已經死在了三年前那場追殺。

沒想到一年前又取得了聯系,他卻是自甘堕落到與匪為伍,那些粗鄙低賤之人,如何配得上從前的天之驕子謝景辭?

謝景辭自是聽出來他話中鄙夷,畢竟他這位表哥最是看重家世門第,從前的他,與之一般無二。

“亂臣賊子,山匪賊寇,又有什麽區別?”謝景辭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茶杯,語氣嘲弄。

聞言,沈承均沉了沉心思,照此下去,勸說他一事又會不了了之。

沈承均抿唇:“阿辭,你所想之事絕非良策,做起來談何容易?不如先跟我回沈家,再從長計議。”

“讓我以別人身份茍活,就是上上之策?謝家百餘人的性命就此作罷?”謝景辭看向他,目露偏執。

“我......”沈承均無話可說。

“你回臨安城吧,我走了。”謝景辭斂目起身,大步流星的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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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等候的沈承均近衛淩钐急忙抱拳行禮送行:“恭送謝世子。”

直到謝景辭擰眉頓步看過來,淩钐才意識到自己口誤。

這世上哪裏還有什麽謝世子。

所幸對方只停留了一瞬,便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

沈承均收了眼底情緒,寬大的衣袖遮住了握着茶盞微微顫抖的手。

終究還是勸不住他。

良久,他方才壓低聲音緩緩道:“回臨安。”

“是,公子。”淩钐下颌緊繃,緊張應是。

*

翌日晚間。

昨日一場小雨過後,洗盡鉛塵,總算是将這夏日的燥熱帶走了些許。

山間竹屋裏,祝岚夕心煩意亂,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謝景辭今天也沒見到人影,不知道下山去做什麽去了。

忽聞屋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緊接着還有一道陌生女人的聲音。

“祝道長在嗎?祝道長!”

沒來得及思索這麽晚是誰來敲門,屋外的呼喊聲和敲門聲又急切地響了起來,

祝岚夕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連忙套上衣服去開門。

來人是一個陌生婦女,她并不認識。

但對方面目和善,瞧着并不像壞人 。

那婦女神色着急,見門開了,就要立馬拉着祝岚夕走,嘴裏還算利落地解釋道:“寨子裏出大事了!許大夫讓俺來找你的。”

祝岚夕心裏一咯噔。

出大事了

白日裏不還好好的

在趕去許南浔的藥屋時,報信人劉婉向她說明了一下情況。

從下午開始,寨子裏有兩戶人家陸陸續續有人出現惡心、腹瀉的症狀,起初以為是吃壞了肚子,也就沒人在意。

可越拖症狀越嚴重,上到老人下到小孩,都出現了同樣的症狀,甚至還有人面部發紫暈厥了過去。

等到事态嚴重了,才将人送到了許南浔那裏。

許南浔把脈沒瞧出什麽異樣,病人又疼得厲害,他只好先開了幾副治腹瀉的藥給他們喂下。

折騰許久,卻也不見好轉,這才托腿腳快的劉婉嬸子去請祝岚夕。

出了這樣的怪事,受罪的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親戚鄰居,寨民們心裏都不好受。

治了老半天還不見氣色,有人心中着急就開始埋怨起束手無策的許南浔。

“不會治就早點請祝道長過來,俺家老漢也少受些罪。”有婦人陰陽怪氣道。

自家男人受了罵,沐卿怎麽可能乖乖受着,直接回怼回去。

“你怎麽說話的我可記得你上次摔斷的左手就是許大夫接好的,你還有沒有良心”

那婦人語噎,哼哼兩聲,嗤笑道:“沐卿妹子,你這還沒嫁人呢,怎麽就學着你那個不要臉的老娘,只知道巴結男人了”

這話說的忒難聽,不少人都皺起了眉,卻也沒人幫沐卿說話。

那婦人名叫張敏,可是寨子裏有名的長舌婦,就沒她不敢說的渾話。

一般人都得避着她,除了沐卿這種頭鐵,天不怕地不怕的,才會和她正面對抗。

“你有種再說一遍”

沐卿被她氣得雙目通紅,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和她幹一架。

“說就說,還想打我不成?”那婦人不甘示弱,騰地一下站起來。

張敏說的話屬實難聽,葛修在一旁聽得頭都大了,見兩人就要打起來了,怒斥道:“說話沒個把門的,你給老子住嘴!還嫌不夠亂是吧?”

那婦人見說話人是葛修,讪讪閉上了嘴,瞪了眼沐卿,重新坐了回去。

沐卿的手被許南浔握在手中,卻并不打算咽下這口氣,還欲再說。

一聲尖叫直接打破了幾人的對峙:“老三,快來看看,我家這孩子昏過去了!”

許南浔握緊的拳頭驀然松開,眼底望向張敏的殺意只能收回,嗓音微沉道:“我這就來。”

然後邁步朝那孩子的方向走過去。

“俺把祝道長請來了!”

随着劉婉的一聲壓迫性十足的大喊,屋內人的視線又轉到了門口。

屋內擠滿了人,祝岚夕緊緊貼着那婦女的背,才堪堪鑽了進來。

方才那一幕祝岚夕并沒聽到,只聽到那孩子暈過去的話,和許南浔對視一眼後,便道:“讓我來看看吧。”

她年紀雖小,但長相清冷,嚴肅皺眉的樣子看上去卻很有威懾力,衆人不自覺為她讓出一條路。

祝岚夕并未在意這些視線,快步走到那個昏迷的孩子旁邊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脈搏。

同時她環視四周,語氣溫柔的下了驅逐令:“沒生病的人先出去,這屋子容納不下這麽多人。”

“好,好,好,大家夥兒都先出去,亂成一鍋粥了還怎麽救人”葛修一發話,屋內瞬間就空了下來。

祝岚夕這才沉下心來把脈,過了好一會兒,她面目嚴肅地沖一旁的許南浔說道:“拿銀針過來,另外按我說的抓藥。”

許南浔微愣,随即用力點了點頭,在祝岚夕的指揮下将她口中所需物品一一拿了出來。

“連翹我這兒沒了。”許南浔望着空蕩蕩的櫃子,回身問道。

“那先用金銀花或是野菊花也行。”

在門口觀望的吳家兩口子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擾了這位道長施針,手下一個偏差害了自己的孩子。

*

屋外天色大亮,祝岚夕檢查完屋內最後一個人的脈象,終于松了口氣。

熬了一個通宵,精神稍一放松,饑餓感和困倦感使她眼前一黑,還未走出去幾步,身形不穩朝地上栽去。

許南浔從桌案前擡頭,意識到不對,慌慌張張地瘸着腿就往外沖:“祝姑娘!”

還沒等他跑出去幾步,就有人從外推門走了進來,一個箭步接住了身子朝下倒的祝岚夕。

祝岚夕順着扶着自己的手往上看去,入目的就是謝景辭那張面無表情的臭臉。

他的眼睛和她對望着,兩人之間的距離近極了,她能清晰地看見他微微垂下的眼睫,以及緊抿着的薄唇。

祝岚夕的目光動了動,撐着他的手臂借力站穩,柔聲問道:“你回來了”

等她站穩,謝景辭才松開她不堪一握的細腰,眉頭皺成一團:“不舒服”

“有些困。”祝岚夕揉着發酸的後頸,頓了頓,随即皺眉嚴肅道:“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邊吃飯邊說。”謝景辭扶着她走向一旁的空餘的桌凳。

她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食盒,輕輕“哦”了一聲,乖乖地跟着他走。

謝景辭瞥了一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許南浔,示意他一同過來吃飯。

“弄清楚原因了嗎”謝景辭将飯菜從食盒中拿出來放到桌面上,擰眉問道。

他剛從山下回來,就遇上了來送飯菜的寨民,稍一打聽才知道昨晚出了事。

事發突然,寨子裏難免引發恐慌,尤其是聽說那一家人是中了毒,一時間衆說紛纭,十張嘴巴十種說法,猜什麽的都有。

如今只有早日查明是誰下的手,才能平息謠言。

祝岚夕下意識看了眼床榻上的病人,如實道:“他們是中了斷腸草,所幸并不致死。”

“但是源頭還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情并非天災而是人為。

祝岚夕目前也很迷茫,她對天鴻寨內部或是外部的矛盾并不清楚,所以無法妄加猜測。

方才她同葛修他們說過此事,他們對于下毒之人也并無頭緒。

兩戶人家分別是劉家和吳家,總共十口人,除了回家探親的劉家媳婦張敏和下山才回來的吳家兩口子,另外七個人全中招了。

可兩戶人家隔得老遠,平日裏交集并不多,是怎麽會同時中毒的

這下毒之人又是誰

目前看來這些問題的答案,只能等那些中毒之人清醒過來之後才能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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