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裏澀澀的

心裏澀澀的

他的手心溫熱,但并不細膩,常年握劍的手很是粗糙,指腹和掌心都覆着厚繭,緩緩磨蹭過她的眼尾,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眼波流轉間,她擡手擦了擦另一邊眼角溢出來的淚珠,語氣悶悶的:“嗯。”

話鋒一轉,回到之前的話題上:“我那點錢不多,你還是拿着吧。”左右她也沒有什麽用錢的地方,那十幾兩銀子剛好拿來填補空缺。

祝岚夕十分克制,未再多追問他的過往。

有什麽好問的呢?同時失去雙親還被仇家追殺,定是家中出了不小的變故,他想說的時候自會同她說,追問下去也只是徒增憂傷。

不曾想,他卻主動向她提及了過往。

他低頭注視着她,眸色如深潭水略顯沉重,不比從前散漫:“給你講個故事,要聽嗎?”

祝岚夕呆愣一瞬,複而用力點了頭。

他的話不長,故事也很簡單。

有一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同窗摯友,兩人不僅在官場上相互扶持,私下關系更是往來頻繁,各自所娶妻子竟也是閨中密友,由此兩家的關系更上一層樓,甚至還給兩家孩子結下了娃娃親。

可世事難料,誰會想到多年後,刎頸之交的兩人也會走向反目成仇。

一朝被最親密的摯友背叛陷害,就連翻身也難。

這就好比,當你感受到極致的窒息感時,第一反應便是掙紮反抗,你猜想過許多人,卻發現掐着你的脖子要置你于死地的兇手竟是從未懷疑過的那個人,對方拿捏着你的命脈,肆意在你身體和心靈上揮刀。

望着那個人的臉,你選擇松了手,任由自己在其手中死去。

萬般種種,是非對錯已不想追究,皆怪罪于自己當初的識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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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有這樣的人?簡直禽獸不如!”祝岚夕拍案而起,實在是沒想到世上竟有這樣的人,幾十年的交情怎麽下得去手

氣憤到極點,就連唇齒都控制不住地輕顫,咯咯作響,恨不得沖進故事裏去将那家混蛋大卸八塊。

光是帶入了一下,都氣得牙癢癢,難以想象身為當事人當得知真相時,會有多震驚和心痛……

坐于身邊的他格外平靜,字字句句說下來,語氣平淡似徐徐春風,仿佛在訴說旁人的故事,可眼底不經意流露出的苦澀灼傷了她的心。

是啊,怎麽會不痛,不怨,不恨,哪怕将往日情誼當作喂了狗,恐怕都侮辱了狗。

回想起三年前他們的初遇,想必就是在他從那些人手中死裏逃生之後,他所受之傷處處在要害,可見對方手段之狠辣,顯然是沒打算給他留活路。

思及此,她的心情複雜,心中五味雜陳,對那未曾蒙面的魏家人心中湧起一股難以遏制的恨意。

兀自沉浸在自我情緒裏,頓然感覺身邊位置一空,淚眼朦胧擡眼,卻猝不及防對上謝景辭那張俊美無暇的臉。

他屈身撐在她身旁兩側的凳子扶手上,溫熱的吐息灑在她的面上,畫地為牢,将她禁锢在只屬于他的天地裏。

她眼底淌出憐惜和悵然,摻雜着幾分盡量在遮掩的同情。

但聽她柔軟溫柔的嗓音,音量不高卻很堅定:“姓魏的定會遭報應的,你若想找上門去報仇,我也會陪着你一起,只要你開口,我什麽都願意幫你做。”

謝景辭垂眸望着她,入目的是她泛着胭脂紅的眼眶,潔白的面上還有斑駁淚痕,無措地抓着膝上衣角,指尖透白。

“什麽都願意幫我做?”

陳年舊事一經提起,牽動着他的心,一碰便扯着疼,可他此刻卻顧不上,忘了理會。

只因為她一句安慰的話便亂了分寸,心智也被她奪了去。

“自然。”她回答的幹脆,沒有絲毫猶豫,遂又補充道:“什麽都願意。”

他的道長啊,還真是生而無畏,這樣的海口都敢誇下,他想做的,她嬌軟單薄的身子恐怕承受不起。

屋外柔光紛紛淋下,照得她眼角漣漣淚珠反射出刺目的光,黑亮眸底閃過幾不可見的深色。

他忍不住擡手為她拂去,忽而手腕一頓,聲音澀啞:“煩請道長,往後,多心疼心疼我。”

腦子裏翁的一聲,心跳如擂鼓,這樣的話太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卻在他渴求直白的眼神下,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

“多心疼心疼我。”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月,這句話時不時在祝岚夕的耳畔重複,一遍接着一遍,只要謝景辭從她身前晃過,就會更加清晰可聞。

剛開始未覺有何羞澀的,可回過神來品味,就越發覺得難以啓齒,也不知那日他是如何說出口的。

不禁咬了咬唇角,越想越覺得羞赧,忙倒了杯茶水潤了潤幹澀的喉嚨。

“祝道長,很熱?”許南浔清算着藥物的數量,餘光瞥見她一口氣喝了好幾杯水,遂關心了一句。

為遮掩不自然情緒,祝岚夕胡亂應聲道:“有點兒。”

許南浔擡眸朝窗戶外掃了眼,不解地挑了挑眉。

涼秋暮晚,已至十月底,接連幾天都是陰雨天氣,天氣轉涼降溫。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但按理說,氣溫也不會回溫太多,怎麽會熱呢。

百思不得其解,回眸又見她倒了杯水,心思活絡起來,小聲咕哝道:“莫不是上火了?”

正欲問她要不要拿點降火的藥回去,就被屋外一道熟悉的女聲打斷:“岚夕姐姐,岚夕姐姐,瞧我捉的魚!”

噠噠噠的腳步聲緊随而來,只見平日裏愛美的嬌俏少女今日卻穿着一件老式的粗布棉衣,全身上下都是黑棕色的污泥,白嫩的臉也沾染上斑駁的泥點子。

這樣的裝扮格外稀奇,更稀奇的是她手上抱着的一條成年男子半個手臂長的稻田魚。

祝岚夕将她渾身上下掃了一圈,稍感意外道:“你這是……”去田裏捉魚了

早間謝景辭也問了她一句要不要跟着去田裏捉魚,但因為今日輪到她值守藥屋,就沒去,沒想到沐卿居然跟着去了。

沒等她問完,卻見她原本歡快高興的笑臉皺成一團,懷裏護了一路的大魚噗嗤滑掉在地板上。

不明所以的祝岚夕還以為她一時手滑沒拿穩,立即上前想去幫忙,卻被沐卿的大嗓門給唬住:“許南浔!你怎麽會在這兒啊?今日不是你休息嗎?”

許南浔亦是被吼的愣住,從沒見過她如此生氣的語氣,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何事,幹巴巴解釋道:“過幾日要上山采藥,我來幫忙整理缺失的藥材名單。”

沐卿感覺到自己說話的語氣有些重了,同時也從他的答言中聽出了難以掩飾的慌意,連忙放柔了語氣:“我還以為你不在呢……”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許南浔試圖緩和氣氛:“你跟着去捉魚了?何不叫我一起”

沐卿嘴巴扁起,不作聲。為什麽就是不想讓你看到自己這副樣子啊。

她還專門繞開許南浔家的那條路,卻沒想到還是被心上人看到了自己如此醜陋的一面,弄得她本來想炫耀自己捉到大魚的心情也沒了。

掉在地上的那條大魚垂死撲騰着,祝岚夕想着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剛想上前去把它抓住,卻被許南浔溫聲攔住:“這魚髒,還是我來吧。”

許南浔這話本是好意,祝岚夕穿的衣服是淺色,沾點髒東西都難洗,而他穿的是深色,便沒那麽多顧慮,可聽進此時心情不愉快的沐卿耳朵裏,簡直與變相嫌棄她髒沒兩樣。

于是她冷哼一聲,快他一步将魚抱進了懷裏:“這魚可髒了,我也髒,就不勞煩許大夫幫忙了。”

許大夫?這怪裏怪氣的稱呼聽得許南浔臉色難看了些許。

見她誤會自己的話,剛想解釋自己并無此意,她卻不給他機會,轉頭朝祝岚夕道:“岚夕姐姐,謝大哥還在田裏走不開,怕趕不回來接你,所以叫我和你一起回去。”

聞言,祝岚夕臉頰閃過不自然的紅暈,哪裏就需要天天接,她早就認得路了,如此這般是将她當作三歲孩童不成?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沒做完……”說來還有些不好意思,也是她自己方才走神才耽誤了事。

沐卿卻不甚在意,瞄了眼一旁稍顯無措的許南浔,撇了撇嘴:“無事,都交由許大夫做就是了,咱們先走吧。”

她态度強硬,祝岚夕只能先依着她的脾性,卻也沒讓許南浔幫忙做事,只拜托許南浔收拾下桌面的東西,自己明日再來處理,就跟着沐卿走了。

許南浔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想了半天才隐隐猜出她是不滿的源頭似乎是自己出現在藥屋,可是為什麽呢?

女人心難測,他着實委屈。

*

路上聽完沐卿對此的解釋,祝岚夕被逗得眉歡眼笑,這也能成為生氣的緣由許大夫屬實是冤枉。

“岚夕姐姐,你也覺得我不可理喻是不是”沐卿自覺丢臉,垂眸看向腳邊黑色勁瘦長靴:“可是人家就想在他面前一直美美的,樹立了好久的形象這突然一下破滅,我肯定會不高興嘛~”

她在許南浔面前一直都是柔弱嬌美的小娘子,可今日算是前功盡棄了,哪有能下田抓大魚,弄得渾身上下都是污泥的小娘子?

祝岚夕細細想了一會兒,覺得她說的話有理,卻覺得她的擔憂沒有必要,暗暗嘆了口氣:“許大夫又不是膚淺的人,怎麽會在乎這種事若是他是那種只看臉的臭男人,你會跟他在一起不得一腳把他踹了”

沐卿搖了搖頭,忍不住為許南浔辯駁,他才不是那種人呢,可她卻自認為是靠“美貌”才将他拿下的,又怎麽會不在意,思來想去,還是她自己一時得意忘形過了頭。

遂又腦補了一下那句把他一腳踹了的畫面,不由得輕笑了一下。

見她神情和緩,祝岚夕連忙岔開話題:“而且,你這樣多厲害啊,竟能捉到這麽大一條魚。”

聞言,沐卿什麽壞心情也沒了,嘚瑟一笑,尾巴都快翹上天:“我跟你說,老多人下田去捉魚了,就屬我捉的這條最大!你也別回去了,跟我回家叫我娘給我們做糖醋魚吃。”

“這……”

“好不好嘛?我娘做魚可好吃了。”沐卿撲朔着長睫毛,這身行頭配上她撒嬌的話,沖擊力着實太強,還帶着一股難言的讨喜感。

祝岚夕無奈一笑:“那我可得好好嘗嘗。”

成功拐帶美人道長的沐卿得意地哼起了小調,一蹦一跳地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沐卿家建在半坡上,比大路要多出一層樓的高度,需要從小路上走過一個長長的斜坡,才能看得見她家的院子。

雖然每天都從她家路過,但是這還是第一次去她家做客,祝岚夕難免有些拘謹。

與山寨裏大多數寨民的院子不同,沐卿家并沒有種些小菜,反而是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平添了些許雅致。

雖然因為前幾日的雨,都凋謝的差不多了,但還是看得出來往日美景。

院中有一婦人正拿着掃帚清掃院中殘枝落葉,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材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

“娘。”沐卿歡歡喜喜地叫喚了一聲。

那婦人依言回頭,視線在自己女兒臉上停留一瞬,随即看向她身後的祝岚夕,嘴角帶上一抹和藹的笑容。

那張臉長得與沐卿簡直有六七分相像,祝岚夕一時看得有些呆住,後知後覺才喚了聲:“沐嬸好。”

來的路上沐卿同她解釋過,她爹娘成親後,她母親就随了父親的姓氏,喚作沐瑤。

“娘,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祝道長,我朋友。”沐卿給兩人簡單介紹了一下。

聽到那聲朋友,沐瑤臉上的笑意也跟着真誠了許多,自古以來寡婦門前是非多,沐卿爹去世後,因着她從前的身份,寨子裏的人都有意疏遠她們母女,也導致沐卿從小形單影只,別提朋友了,就連個玩伴都沒有。

但這孩子從未抱怨過一句,說是不稀罕和那些欺負她的人玩,可這個年紀的孩子哪裏有不渴望友情的,她這個做娘的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也無能為力。

直到突然闖進山寨裏的少年讓她重新煥發生機,漸漸開始和山寨裏的人有了來往,如今竟也有了可以稱得上朋友的夥伴。

思及此,沐瑤不禁有些哽咽,但在小輩面前,她硬生生地将淚水逼了回去,不露分毫。

“瞧我抓的魚,岚夕姐姐都誇我厲害呢。”沐卿将懷中的魚舉了舉,語氣上揚邀功,像花貓般髒兮兮的臉上投射出快誇我的熱切目光。

沐瑤哎喲一聲,扯了扯她髒得要命的袖子:“是是是,真厲害,還不快去洗洗,髒的哦。”

“嘿嘿嘿,所以才穿了你不要的衣服啊,我這就去洗。”沐卿在對方警告的眼神下縮了縮脖子,灰溜溜地走了。

院子裏只剩下沐瑤和祝岚夕二人,沐瑤從屋檐下搬出來一個靠椅放到她腿邊,眉目含笑道:“今晚留下來吃飯啊,我現在去做魚,你自己先坐會兒,那丫頭收拾完就會出來陪你說話的。”

“沒關系的,您去吧。”祝岚夕伸手接過椅子,擺手示意自己一個人可以。

等沐瑤進屋後,祝岚夕選了個觀賞風景的好位置,可她的屁股才碰到椅子,身後就傳來沐瑤和善的聲音:“來來來,小祝,家裏也沒什麽東西,将就着先墊墊肚子。”

她手上端着一個托盤出來,上面擺滿了七七八八的果幹,蜜餞和粉糕,還有一杯自制的花茶,雖然是家家戶戶必備的零嘴,可動手擺盤之人花了心思,瞧着便精致可口。

祝岚夕這會兒并不餓,可還沒開口推辭,對方便匆匆将其塞進了她手裏:“可別跟嬸子客氣,都是家裏自己做的,嘗嘗。”

說罷,她轉身就走,不容拒絕的樣子與沐卿如出一轍。

祝岚夕雙手無法空閑,總不能一直将托盤抱在懷裏,卻也不能就這麽直接放在地上。

環顧四周,只能先将其放在椅子上,再去屋檐下多拿了把椅子過來,打橫放倒後,托盤就能穩穩當當放在椅腿上。

端起滿滿當當的一杯菊花茶,輕抿了一口,驚豔地揚了揚眉,意料之外的,茶中并沒有菊花本身的甘苦,只餘清香自唇齒間溢散開,很是好喝。

半山坡上的房子視野開闊,坐在院子裏,擡眼便是湛藍如洗的天空,低頭便是一望無際的梯田人家,微風徐徐,發絲随風輕揚,祝岚夕享受地閉了閉眼,不由得生出些困倦之意。

“岚夕姐姐,幹嘛呢?”

這聲音喚醒閉目養神的祝岚夕,轉眸看去,便瞧見沐卿已經收拾妥當,水嫩嫩的小臉白裏透紅,正在用巾帕擦拭着的長發還在朝下滴水。

“快些擦幹,小心着涼。”真是的,頭發都不擦幹。

沐卿搬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抓了塊蜜餞丢進嘴裏,無所謂笑了笑:“沒事,我身子骨好着呢,輕易不得病。”

“你倒是無所謂,到時候生病還不是我這個當娘的操心。”沐瑤腰間系了條圍兜,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去叫小許一起來吃飯。”

“不去。”幾乎是立馬回絕,沐卿随即又補充道:“他忙着呢,應當沒時間來。”

察覺到不對的沐瑤皺了皺眉,狐疑道:“吵架了?還是你又鬧脾氣了?”

一語中的,果然還是自家老娘了解自己。

“說。”重重一個字,沐瑤眼風射過來,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沐卿擦頭發的手一頓,注意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開口:“真的沒有,不信你問岚夕姐姐。”

話頭突然抛擲到自己這兒,祝岚夕在二人之間環視了一下,說:“是沒有吵架。”确實沒有吵架,只是鬧個小脾氣而已。

“你聽,我可沒說謊。”沐卿哼了哼。

沐瑤哪裏看不出來是祝岚夕在幫着沐卿圓謊,卻也不能當場拆穿,暗自瞪了眼自家姑娘,只能道:“快收拾好,馬上吃飯。”

“哦。”

沐卿等她轉過身後,無奈地聳了聳肩,朝祝岚夕做了個道謝的口型。

祝岚夕只是笑了笑,心思卻不免飄遠,她自小長大的環境裏從未有過女性長輩,這樣的感情和互動她從未經歷過,像是沐卿這般自然的撒嬌和耍脾氣她想必永遠也做不來,而任由她如此的人似乎也沒有。

撐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覺的蜷縮了一下,對這樣的感情她有些羨慕,但若說更深層次的渴求,那倒也沒有,未曾擁有過的東西連憑空想象都有些難,因為根本就沒有讓她幻想的對象。

“娘。”在回去的路上,她試着開口這樣喚了一聲,卻只覺得別扭和澀然。

難得地回憶起被師父收養之前的日子,那時她不過才五歲,除了逃荒路上的饑餓感和數不清的屍體,旁的也記不清什麽了。

只隐隐約約記得有一雙手一直牽着她,給她投喂不知從哪裏得來的食物,可順着那只纖細的手往上看,總有一團黑色迷霧遮擋住她的臉,模糊了長相。

這便是她對“娘”的全部印象,甚至連她是不是自己的娘也無法确定,若是,想來也是個好母親,在那樣的困境下,都未曾松開她的手。

“祝岚夕。”

熟悉的叫喊聲使她回神,擡眸望去,道路的盡頭站着一道颀長偉岸的身影。

他着一身墨色勁裝,劍眉斜飛英挺,似遠山般深沉,仿佛壓抑着萬般心事,遙遙相望了會兒,緩緩邁步朝她走了過來。

“你為何在這兒?”像是等了許久,不然不可能她一出現在這山路的拐角處,他就第一時間喊了她的名字。

“來接你。”謝景辭在她面前站定,垂眸幽幽地盯着她:“小沒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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