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裴超雪也不可能再拒絕,畢竟Z以前确實幫過她很多忙。

再加上今天她連個小忙都沒幫上人家,還鴿了人家大半天,她心裏難免有些歉疚,于是只能應下了這個簡單的條件。

裴超雪沒再矯情,幹脆利落地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登錄游戲。

這個時間并不算晚,才七點多,正是以往她直播的時間。

只不過她請了一個月長假,最近一直都沒有開播,現在突然上游戲,一股難以言喻的心虛順着電腦屏幕幽幽的光撲面而來。

她怕遇到SF的人,尤其是荊哲。

不過好在上線後,好友列表裏SF的名字一片灰暗,只有她的一些主播好友在游戲中。

她頓了頓,屏氣凝神,目光在“SF-Awake”的名字上停駐許久,生怕某個瞬間這個名字突然亮起。

差不多已經到SF的晚訓時間了。

現在不上這個號,基本之後也不會上了。

盯了一會兒,裴超雪見SF的人确實沒動靜,這才松了口氣。

Z的游戲邀請在屏幕中彈出。裴超雪點進去,見房間裏只有Z一個人,順口問道:“就我們倆雙排嗎?要不然再喊上威威逍遙他們?我看他們也在線來着,還能再幫你帶點人氣。”

平時他們五排的時候,因為Z這根金大腿的實力遠超其他人,他們的直播間總有人問“Z在哪裏直播”、“是不是職業選手”、“好想看Z的直播”之類的。

不少水友都被Z華麗的操作勾起了好奇心,慫恿他開直播,只不過全被Z一口回絕。

現在他破天荒地開播,如果再找幾個主播一起排的話,肯定會更有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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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Z這次還是一口回絕:【不了,下次吧。】

看Z這麽說,裴超雪自然也不會逼他,只是好奇問了句:“話說你怎麽不開麥呀?直播就是要多說話才有人看。”

恰好游戲排了進去,她随手ban了個英雄,繼續傳授經驗:“我一開始直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所以人氣慘淡的不得了,後來我就去看其他主播說什麽,我就跟着學,熱度就高了不少。不過也有主播話少,你可別……”

不知道為什麽,說到這裏的時候,裴超雪莫名卡了下殼。

荊哲的身影在此刻毫無預兆地從她的腦海一閃而過。

荊哲直播也不愛說話,但人氣依舊爆炸。畢竟那張臉剛上賽場的時候,就有人前赴後繼了。

想到被自己冷落許久的荊哲、還有那些不知道該怎麽收拾的爛攤子,裴超雪抿了下唇,面上卻還是故作輕松道:“你可別跟話少的主播學,他們可能有其他人氣加成,比如臉啊、會運營啊之類的,所以話少也沒事。”

也幸虧裴超雪這邊沒開播,不然彈幕裏肯定都是一排“你是在暗示Awake嗎?”。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這句話指向性太明顯,連Z這個平時不愛八卦的人居然也問了句:【你說Awake?】

裴超雪:“……”

裴超雪沒吭聲,卻心虛至極,語氣飄忽地繞開了這個話題:“對了,你真不告訴我你在哪個平臺直播嗎?我還想去當你榜一呢。”

“我還沒當過榜一,我想嘗嘗榜一大姐的滋味。”

【Z:?】

【Z:你怎麽不去當Awake榜一?】

裴超雪:“……”

兩句話不離Awake,Z今天是什麽毛病?

裴超雪硬着頭皮答道:“我當不上呀,你也不看看他榜一刷了多少錢?都上百萬了,我哪裏刷得過?”

這話裴超雪是謙虛了,要是以前她還真刷得過。

但是自從她跟裴宏豈放話不要他的財産,要自己賺錢獨立生活之後,她就離這種奢靡的生活漸漸遠去。

別說給前男友刷百來萬了,就算是給名正言順的現男友刷,她也刷不出來。

她不想面對這不争的事實,也怕Z再語出驚人,幹脆自己扯了個話題:“對了,你今天播到幾點?”

【Z:看心情。】

裴超雪:“……”

合着您是好的不學,壞的一樣不落都學Awake了是吧?

說來也确實神奇,Z總共也沒說幾句話,卻将荊哲的形象勾勒了好幾遍。

裴超雪煩悶地揮開腦海內的荊哲,閉了閉眼,從牙關裏擠出一個字:“行。”

恰好進入游戲,她沒再糾結于這個話題。

然而可能是她一個月沒打游戲手生了,也有可能是腦海裏的荊哲亂人心志,裴超雪這局游戲打得出奇的菜。

作為一個打野,她跟沒頭蒼蠅似的逛了大半局,每次抓人都晚來一步,放走殘血。

地圖也沒心思看,時不時就被對面反蹲。

打團繞後漏了視野,又被對面瘋狂集火。

也得虧她今天沒直播,不然肯定要被彈幕噴死。

再加上其他路人隊友也站不起來,全靠Z一個人力挽狂瀾也沒用,這局游戲毫不意外地輸了。

自家水晶炸裂的那一刻,裴超雪捏着鼠标,讪讪道:“我的我的,我太久沒打游戲了,讓你拿了個首敗……”

好在Z沒怪她:【沒事。】

下一局,大概是有了前車之鑒,裴超雪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放棄了打野位,“Z要不你來打野吧?我這兩天狀态不好,去別的位置混混。”

Z十分好說話地應下:【好。】

他們倆在四五樓,前面還有隊友認出了他們,開麥不可思議地問:“你倆真是斯諾和Z嗎?”

“是。”裴超雪答道。

“我靠,那這局是不是穩了?”其他隊友聽見後也紛紛開麥,七嘴八舌問了起來:“斯諾指揮嗎?我們聽你的。”

“話說怎麽沒跟Awake一起?”

“斯諾好久沒直播了吧?”

三言兩語又提及了荊哲,裴超雪沉默片刻,強顏歡笑地挑了幾個問題回答:“我不指揮,平時也不是我指揮,聽Z的吧。”

“哦好好好!”選了ADC的那個隊友忙不疊應聲,“那Z也開個麥啊?方便點。”

Z平時打游戲從不開麥,裴超雪他們也沒覺得奇怪,只當是性格使然。

但現在既然已經開直播了,尤其是和好友直播雙排,那多少也得開麥說兩句吧?好歹跟朋友互動一下。

所以她也不理解Z這個直播都不開麥的行為,還當他是不好意思,于是也順勢慫恿起來:“是啊,開麥吧,方便點,直播人氣也高。”

過了片刻,裴超雪看見Z旁邊的小麥克風标志忽然閃爍了下。

Z還真開麥了。

然而耳機內卻并沒有Z的聲音。

裴超雪只當Z還是性格原因不太願意說話。

但既然能把麥克風打開,那就是進步了一小步,以後肯定能進步一大步。

于是她笑眯眯道:“可以可以,話少一點也沒事,開了就是進步!”

其他隊友也紛紛附和起來。

二三樓的隊友平時也看裴超雪直播,知道她打野Z中單,于是給他倆留了位置。

只不過這局他們調換了下。

Z在四樓,在打野英雄裏逡巡了片刻,點了幾個英雄頭像。

“幻歌姬?這陣容可以。”ADC提議道。

然而幻歌姬的頭像只出現了一秒,就被Z換了。

雖然不知道緣由,但衆人還是選擇相信Z,等他繼續選。

然而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直到倒計時的最後一刻,他才十分任性随意地鎖了個出人意料的英雄——

狗都不玩的垃圾冷門打野佛裏加。

裴超雪:“?”

隊友:“???”

“Z你玩這個?”其他隊友看裴超雪直播的時候,從來沒見過Z打野,更別提他現在選了個這種垃圾英雄。

看起來就跟演員或者排位練英雄的傻叉一樣。

有兩個隊友瞬間沉默。

裴超雪也沉默了。

但沉默的原因和他們不太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強者都是相似的,Z在某些方面好像有幾分荊哲的影子。

尤其是在打野的時候。

Z選的這個佛裏加是幾年前的老牌英雄,荊哲以前在帶她的時候經常玩。

原因無他,只是能跟當時裴超雪的拿手中單蕾爾配合起來,打一個控制鏈完美切C。

裴超雪甚至都不用動腦子,看到敵人随便滾個鍵盤就行。

缺點就是,這倆英雄其中任何一個單拎出來都很弱,即便兩個搭配在一起,也十分考驗佛裏加的開團能力。

此刻的裴超雪眸光微凝,視線在佛裏加的頭像上停駐許久。

聽着耳機裏的倒計時聲音即将結束,她才堪堪回過神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把鼠标放到了蕾爾的頭像上。

下一瞬,蕾爾鎖了。

“卧槽卧槽。”玩ADC的那個兄弟話有點密,聽起來是個直爽的人,此刻吐槽起來也相當直接:“這倆英雄我感覺幾百年沒看見過了,狗都不玩。”

“涼了……”另一個玩輔助的幽怨道:“好不容易碰上一局主播。”

“也……不一定吧。”只剩玩上路那個兄弟獨自開朗,但聽他虛浮的語氣也能知道是安慰人的:“相信他們,說不定能打出奇跡呢。”

他們仨在這又唱衰又鼓勵,話都說了個遍,讓兩位當事人完全沒話說。

Z可能是本來就懶得說。

而裴超雪是沒心思說。

她耷拉着眼,興致缺缺地操控着鼠标,看向屏幕中那個正在往中路移動的蕾爾。

她感覺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居然配合着Z拿了這麽個英雄。

這倆英雄在接連幾個版本都是冷門下水道,調整來調整去也沒能在各種新英雄中突出重圍。除了幾個主播絕活哥,其他玩家想拿出來上分根本不可能。

就連絕活哥也上分上得很吃力,更遑論其他人。

雖然Z打野很強,但裴超雪不知道Z會不會配合她。

要是兩個人毫無默契,那這倆英雄只能一加一等于負二。

以前拿這兩個英雄的時候,也是荊哲遷就她來蹲人打團,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抓穿三路才贏的游戲。

現在荊哲不在,裴超雪看着屏幕中的人物,沮喪地嘆了口氣。

“能打能打,不要慌。”上路的開朗哥獨自扛起了緩和氣氛的大旗。

他安慰衆人:“放心吧,我看過有主播這麽玩,蕾爾配佛裏加,只要配合得上抓人還是挺簡單的。”

“這不就是怕配合不上嗎?”ADC幽怨道:“我看到好幾個主播和朋友雙排,都互罵到快絕交了。”

“沒事,斯諾和Z這不是都沒說話嗎,肯定是有把握。”上路的兄弟說。

“……我怎麽這麽不信呢。”輔助嘟囔道。

只不過出人意料的是,上路這位開朗大兄弟的話可謂一語成谶。

裴超雪和Z配合得意外默契,抓誰誰死,全局順風。

順利到裴超雪都覺得驚愕。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屏幕裏走在她旁邊的Z——

Z用的是佛裏加的原皮,和以前荊哲帶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也總是在進草前先幫她探草。

也經常給她讓人頭。

也一樣把自家的藍讓給她。

甚至在某個瞬間,她居然會覺得,旁邊這個人會不會是荊哲。

然而這簇小火苗,又會在看到人物上方的名字時悄無聲息地熄滅。

怎麽可能是荊哲呢?

荊哲應該非常讨厭裴超雪這個人才對……

而且她這麽久沒和荊哲說話,估計他連萊特斯諾也一起讨厭了……

說不定都默認分手了……

她嘴角漸收,一種難以抑制的難過驟然冒了頭,直沖心髒。

然後這份難過又被架在火上,漸漸沸騰。

“卧槽真牛逼。”那個玩ADC的隊友忍不住感嘆道:“怎麽其他主播玩不出這個效果啊?”

“應該要練的吧。”一旁的輔助說,“斯諾和Z經常打排位呢,這默契程度能比嗎?”

幾個之前唱衰的隊友在此刻接連吹起了彩虹屁。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充斥着彩虹屁的游戲語音裏,在某個剎那突然傳出一聲輕低的嗚咽。

然後就像是止不住了似的,開始愈演愈烈。

裴超雪的淚腺現在幾乎跟洩了洪的堤壩一樣,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擦都擦不完。

隊友們顯然沒料到這種情況,傻眼了幾秒後連忙七嘴八舌地問:“怎麽了?怎麽還哭了?”

裴超雪在各種關心詢問聲中緩了好半晌,才強壓下喉間的哽咽,磕磕絆絆解釋道:“沒事……不好意思,就是突然想到,以前我前男友還在的時候,也是這麽玩的。”

她這哭聲聞者傷心聽者流淚,以至于隊友都以為她前男友死了,紛紛安慰她:“前、前男友嘛,死了就換下一個。”

“對,這不是還有Awake呢嗎?Awake打野肯定比那個死前男友牛逼。”

“就是就是。”

本來沒提到荊哲也就算了,現在冷不丁聽到荊哲的名字,裴超雪心裏那股壓下去的難受又突然湧了出來。

漸弱的哭聲也倏地增大。

她明明也不想哭了,累都累死了,可是那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一直在冒泡,就是止不住。

見自己反向安慰了一通,隊友們撓撓頭,覺得自己還是不說話為好,生怕又說錯什麽讓她難受了,于是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

游戲語音頓時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一直開着語音卻沒說過一個字的Z,最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他的聲線一如既往帶着清透的冷調,但此刻卻罕見地混入了一絲無奈,像雨滴闖入寂靜幽深的森林:“我還活着你就這麽哭喪,我要是真死了,你是要殉情?”

語音裏的哭聲戛然而止。

裴超雪:“?”

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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