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薄荷糖

薄荷糖

如果這兩天裴宏豈關注過那張上了熱搜的背影照,可能不會對荊哲的出現感到意外。

可偏偏最近他日理萬機,為了處理集團的事務華都南都兩頭飛,他和助理都廢寝忘食,并沒有時間去注意這些娛樂八卦。

所以此刻,荊哲的到來确實讓他感到倍感驚愕。

但他縱橫商場這麽多年,早已熟練在外人面前收斂情緒,所以看到荊哲的剎那,他也只是皺着眉頭問了句:“是你?”

“嗯。”荊哲微微颔首,把裴超雪扶起來,轉頭和她低聲道:“你先下樓,待會兒我來找你。”

裴超雪點點頭,又偷瞄了眼裴宏豈,轉身就想走。

然而裴宏豈卻叫住了她:“站住。”

“……”裴超雪感覺這個時候應該不能激怒他,于是停下了腳步。

接着裴宏豈命令道:“進包間。”

“爸!”裴超雪急了,“我進去幹嘛呀?卓懷他們一家人都在裏面呢,我進去算什麽?”

“算什麽?你算什麽心裏沒數?”裴宏豈呵斥道,“你現在是真不清醒,到底是誰能幫你你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裴叔叔。”荊哲挺拔的身姿橫隔在父女二人之間,将界限劃分得極其分明,口中冷淡地提醒道:“不是幫她,是幫您。”

這話讓裴宏豈頓時蹙起眉。

他将視線轉向荊哲,沉聲強調着:“超雪和我是一家人,她和我們家的榮辱是劃分不開的。”

稍頓,他又意味深長地補了句:“就像你和你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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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就像一道警報,話音落下的瞬間,整條走廊頓時陷入一片無邊的死寂。

莫名劍拔弩張的氣氛一點一點将人吞噬。

荊哲臉色好像難得一見的陰沉,他漆黑的眼瞳一動不動,無聲地和裴宏豈對視着。

兩人皆是一言不發。

裴超雪察覺到氣氛不對,慌亂地看向荊哲,見他沒有反應,又忍不住伸出指尖拽了下他的衣服,小聲喊他:“荊哲。”

細微的動靜讓荊哲霎時回過神來,眼睫短促地顫了一下。

他松開緊握着的拳,在倏忽間放松了下來,又恢複了以往的狀态,淡聲答道:“不太一樣。”

然而裴宏豈卻只是略顯譏諷地搖了搖頭,似乎是懶得評判他們家那些錯綜複雜的關系。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們家怎麽樣我暫且不論,現在是我們的家事,你請回吧。”

荊哲淡漠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包間門,“看來裴叔叔是不需要幫忙了。”

“我們家的事,我自然有辦法解決。”裴宏豈将目光轉向荊哲身後的裴超雪:“跟我進去。”

聞聲,裴超雪又往荊哲身後縮了一步,探出半個腦袋,小聲反抗道:“我不去。”

聽見這話,尤其是在荊哲面前聽見這話,裴宏豈覺得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失了威嚴,怒意更甚。

他徑自繞開荊哲,怒氣沖沖地把裴超雪從他身後拽了出來:“我養你到這麽大就是為了讓你自私自利不明是非的?”

“爸!”裴超雪被拽得一個踉跄。

“裴叔叔,”荊哲攔下他,一只手扶住裴超雪,另一只手一點一點将裴宏豈攥在裴超雪胳膊上的手掰開,冷聲道:“我也不是來看你指責她的。”

“本來我是想找個機會正式拜訪您一次,但現在突然覺得,好像也沒什麽必要了。”荊哲神色淡漠,把裴超雪的手臂收回來,再次将她擋在身後,直言道:“就按您的想法來談。”

“您現在無非就是覺得,這二十五年來您對超雪的養育……”稍頓,荊哲忽然輕嘲似的改口道:“在您看來,應該稱為投資。現在這筆投資得不到回報,所以心裏不舒服。”

“那我就來給您這個回報。”

然而裴宏豈現在認準了卓家會和他聯手,所以此刻依舊油鹽不進:“不必了,我已經談妥了,過段時間就會安排超雪和小卓訂婚,你不用操這個心了。”

只要訂了婚,卓家出手幫忙,那麽世谕集團遺留的一長串資金問題基本可以迎刃而解。

這是裴宏豈一直以來的解決思路,甚至謀劃了大半年。

他也從未想過要打亂自己的計劃。

雖然中途裴超雪是不聽話了點,但基本都在他的掌控範圍內。

軟的不行可以來硬的,反正她是他的女兒,最後總歸拗不過他這個親爸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整件事出現了兩個變數。

一個是荊哲。

另一個是卓懷。

下一瞬,包間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推開。

卓懷攜着一身冷意出來,似乎剛和父母吵完一架。

卓父和卓母也跟了出來,一邊斥責卓懷,一邊和裴宏豈道歉。

然而卓懷卻置若罔聞,徑自走到裴超雪面前,直截了當地伸手道:“陸知盈電話給我。”

裴超雪:“?”

卓懷:“快點,還有那個什麽姓錢的。”

裴超雪:“……”

裴超雪沉默片刻,頂着衆人的視線,拿出手機翻了一遍通訊錄。

拿到電話的卓懷轉身就走,完全不管身後衆人的死活。

“這個臭小子!”卓父看着他的背影,惱怒地破口大罵,轉頭又和裴宏豈道歉:“對不住啊裴總,是我沒管教好自己的兒子,他現在死活不願意訂婚了。”

“是啊,剛還跟我們吵了一架。”卓母滿面愁雲地嘆了口氣。

雖然面子是給了裴宏豈,但卓家的态度其實并沒有特別誠懇,只是略微解釋了兩句,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實際行動。

畢竟兩家只能算口頭上的合作關系,而且卓家占上風,就算不合作他也不會虧。

只有裴家一地爛攤子等着收拾。

這個發展顯然在裴宏豈的意料之外。

大概是之前卓懷給他的印象太過聽話,他從來沒想過卓懷會臨時倒戈。

他也沒想過卓懷不是聽話,而是慣來無所謂。

但現在卻突然出現了個讓他有所謂的人。

裴超雪站在荊哲身後聽着三位長輩東一句西一句,混亂地收拾這場爛攤子。

好一會兒後,她才堪堪從剛才卓懷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小聲問荊哲:“我們現在怎麽辦?溜嗎?”

“不想待在這?”荊哲問。

裴超雪撇了撇嘴,“待在這幹嘛?待會兒我爸又要說我。”

聞言,荊哲朝裴宏豈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把我電話留給裴叔叔。”

裴超雪頓了頓,忽然恍然大悟地眨眨眼,比了個OK的手勢。

然後她便趁着卓家父母在跟裴宏豈客套道歉、而裴宏豈又無暇顧及她的時候,一邊小碎步往電梯口挪,一邊又鬼鬼祟祟地拿出手機,發了一串手機號碼出去。

混亂的間隙,她聽見裴宏豈的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音,忙不疊拽着荊哲:“快跑快跑。”

兩人一路飛奔到電梯,直到電梯開始緩緩下降,裴超雪才勉強松了口氣,靠在牆邊感嘆道:“剛才還好卓懷坐不住了,我看他沒什麽大反應,差點以為他要變成忍者神龜了。”

“不會。”荊哲垂眸看着她,伸手攬過她的腰,“我來的時候看到陸知盈和她男朋友了。”

頓了頓,他好似随口提了句:“所以我發了張照片給他。”

“嗯?照片?”裴超雪八卦得心癢癢,伸手去掏他衣服口袋:“什麽照片?我也要看。”

“沒了。”荊哲任由她把手機拿出來,“發完就删了。”

裴超雪看了一眼,發現果然沒有,但還是抑制不住心裏的好奇:“什麽照片讓他火氣這麽大?剛看見陸知盈和她男朋友手挽手的時候,他還沒什麽反應。”

荊哲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說不清。”

恰逢電梯到達一樓,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牽着裴超雪便往外走。

然而裴超雪的八卦之火正在熊熊燃燒,心癢難耐,非得問出個所以然:“這有什麽說不清的?我問你答!”

荊哲瞥她一眼,沒說話,好像默認了。

“地點?你在哪兒看見他們倆的?”裴超雪指了下大堂,又指了指正門口,“這兒?那還是那兒?”

荊哲視線微頓,“都不是。”

他直接帶着她,一路來到了“案發地點”,“這裏。”

這是酒店的露天停車場。

冬天的夜色來得特別早,此刻時間雖不算晚,但天色卻已暗淡了不少。

再加上這家飯店的為了保證私密性,地段較為偏僻,人流量稀疏,車也不多,所以現在這片停車場異常空曠靜谧。

裴超雪四下環顧了一番,忽然明白了什麽,轉過頭挑了挑眉,“然後呢?”

“嗯?”荊哲不動聲色地看向她,明知故問道:“什麽然後?”

“他倆總不會是站在這純聊天吧?”裴超雪伸出手指戳了戳荊哲的肩,戲谑道:“你看到什麽了?”

然而荊哲卻只是低眸看着她,沉吟片刻後依舊沒有回答。

見狀,裴超雪輕哼一聲,作亂的手從肩膀移到了他的頸間,指腹從他的喉結處輕拂而過,假裝威脅他:“說不說?”

“想知道?”荊哲喉間一滾,忽然擡手攥住她的指尖,一邊把她往懷裏扯,一邊一本正經地問她:“那給你演示一下?”

裴超雪眨了眨眼。

荊哲話說得很道貌岸然的樣子。

但實際上,還不等裴超雪回答,他就已經徑自彎下腰,身體力行地給她演示了一番自己看到的場景。

之後,兩人開車回了市區,準備在家附近找一家餐廳吃飯。

中途裴宏豈打了幾個電話給裴超雪,但裴超雪沒接,只發了信息告訴他自己最近不回家了,等事情解決再說。

“你說我爸會來找你嗎?”裴超雪其實心裏也有點沒底,忐忑地捏着指尖,“他還挺愛面子的,剛跟你說得那麽橫,轉頭又讓他腆着臉回來跟你求和,他還真不一定做得出來。”

“放心。”荊哲淡定道:“會給他臺階下。”

看他胸有成竹,裴超雪也就放下心來。

她看了眼車窗外的景色,突然道:“等會兒先讓我回去換套衣服再出來吃飯吧?穿個睡衣去餐廳我還挺不好意思的。”

聞聲,荊哲點頭:“好,或者你想在家吃也行。”

“嗯?在家吃?”裴超雪目光一頓,突然兩眼放光:“你會做飯?”

“會一點。”荊哲随口說。

說完,他偏過頭,視線在她身上上下掃量了一番,忽而問道:“你下午出來得很急?”

裴超雪也跟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坦然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去超市買了點東西,我想着那麽近就懶得換衣服了。”

聊到一半,她突然回想起下午碰到肖斯海的事,臉色忽地凝滞,話音也跟着卡了一下。

接着又想到剛才荊哲聽裴宏豈提到他爸爸時的反應,她猶豫兩秒後還是略過了見到肖斯海這一段,直接說到卓懷:“結果半路就碰上卓懷了,我就跟他去了飯店,所以衣服也沒來得及換。”

不知怎麽,她這話說完後,車內有一瞬間的沉默,仿佛能聽見空氣在緩緩流淌的聲音。

恰逢下班晚高峰,前方有點堵車,荊哲把車停下,轉頭定定地看向她。

漆黑沉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眼底似乎帶了一絲若有所思的觀察意味:“沒了?”

“嗯?沒了呀。”裴超雪眨眨眼,神色如常,“怎麽了?”

“沒什麽。”前面的車流緩緩向前移動,荊哲開着車,狀若無意道:“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裴超雪努力調整着心态,盡可能地讓自己不表現出怪異。

“你去超市買東西,回來的路上碰見卓懷。”荊哲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的路況,口中說的話聽起來語調輕飄,仿佛只是随口一問:“你買的東西呢?落他那兒了?”

“……”裴超雪被問得一呆,這才想起來她買的那一堆東西在被肖斯海抓着的時候,掙紮着散落一地。

她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只能忐忑地順着他的話說:“啊對,落他車上了,回頭我去找他要吧。”

聞言,荊哲點點頭,又繼續道:“他綁你上車的?”

裴超雪:“?”

她被這沒頭沒尾的話問得有點迷茫,遲疑道:“啊?沒有啊。”

“那你是自願上車的?”荊哲淡聲說:“不像你風格。”

裴超雪:“……”

裴超雪認真思考了一番自己的風格——

如果沒有遇上肖斯海這個人,那她在買完東西回家時碰到卓懷讓她上車,她的第一反應應該是……

跑。

她根本不可能乖乖上卓懷的車。

被荊哲猜了個透,裴超雪臉面有點挂不住。

但她還是故作鎮定地扯出了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我當時看他一臉着急,看起來像趕着去救命的,所以我也沒多想就上車了。”

“是麽。”荊哲沒什麽情緒地點點頭,沒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

見他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裴超雪總算顫顫巍巍地放下心。

她另起了個話題:“對了,是回家吃嗎?要不要去超市買菜什麽的?”

“嗯。”荊哲開車拐進了超市所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順便把你落卓懷那邊的東西重新買了。”

兩人進了超市後,荊哲推了輛購物車,而裴超雪晃晃悠悠跟個視察的領導似的,背着手走在前面。

她四下看看,瞟見有需要的,就蹿過去拿下來,扔到購物車裏。

好在她還記得自己下午買了些什麽,沒一會兒便找齊了東西,“我好了,去看看菜?你會挑嗎?”

“會一點。”荊哲說。

“你怎麽什麽都是會一點?”裴超雪撇撇嘴,“你這是謙虛呢?還是真就會一點?”

“真就會一點。”荊哲失笑道,“我不怎麽做飯。”

也對。

SF有專門的阿姨,用不着他們做飯。

而且每天都陰間作息,更別提留出做飯時間了。

裴超雪思索片刻,覺得還是不要點菜為難他了,畢竟他可能也就只會一些簡單的。

于是她拽着車和荊哲,走到賣西紅柿的地方,認真挑了兩個又紅又圓的。

荊哲起初沒覺得奇怪,直到她又蹿去拿了一盒雞蛋回來,他才莫名其妙道:“你要吃番茄炒蛋?”

“啊,對啊。”裴超雪理直氣壯道:“你不是就會一點嗎?我就不為難你了。”

不知道為什麽,荊哲好像氣笑了。

他看着購物車裏的西紅柿和雞蛋,默然片刻,推着車轉頭去了肉類區域。

裴超雪一頭霧水地跟着他,內心有點驚恐:“你不會連番茄炒蛋都不會吧?”

荊哲:“……”

荊哲是徹底不想理她了。

他徑自挑了一堆肉,懶得搭理這種質疑。

裴超雪全程盯着他,在旁邊小聲嘀嘀咕咕:“你要做什麽?這些東西看起來很難處理的樣子。”

“等着吃吧。”荊哲沒解釋,漫不經心丢下一句:“你吃飯會張嘴就行。”

裴超雪:“……”

兩人在超市裏逛了一大圈,挑了不少食材和調味料。

裴超雪看着滿滿一筐的購物車,裏面的魚肉蝦一樣都沒少,莫名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

她指着購物車,憤憤地譴責荊哲:“說好的只會一點呢?會一點滿漢全席?”

被吐槽了一通,荊哲也沒反駁,只是氣定神閑地說:“你不就愛吃滿漢全席?”

“噗”的一下,裴超雪心裏憤慨的小火苗瞬間被澆滅。

她斜了荊哲一眼,似是竊喜又似是不滿,嘴裏叽叽咕咕道:“你正經點兒,你這樣會讓我誤會的。”

“誤會什麽?”

“誤會你是特意學了我喜歡吃的菜。”

話音落下後,荊哲輕飄飄睨了她一眼,繼續推着車往前走,淡聲道:“這算什麽誤會?”

裴超雪腳步一頓,又迅速跟上他,“什麽意思?”

大概是覺得自己問這個問題顯得很蠢,于是她又進了一步:“你是真的特意學過我喜歡吃的菜嗎?”

“你覺得呢?”荊哲反問道。

“哎喲,”裴超雪不爽地拽着他的胳膊,“你就不能直說嘛?搞得我很自作多情似的。”

荊哲看着她的反應,頓了頓,似是要張口,結果又被裴超雪堵了句:“不要反問句!說陳述句!”

荊哲:“……”

四目相對了一會兒。

過了幾秒,荊哲終于像是妥協般,率先偏開頭,硬邦邦地陳述了一句:“是特意學過。”

這句話宛如一顆定心丸,讓裴超雪心裏懸着的石頭緩緩落地。

她輕而緩地眨了下眼,挽着荊哲的胳膊,嬉皮笑臉地湊過去:“這不就得了?你有話直說嘛,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都做過什麽?”

“就像華都大學你肯定也不止去了一次吧?你還忽悠我說只去過一次。”提起這事,她還有一絲不爽,嘟囔着控訴他:“你騙我。”

“我的錯。”荊哲坦然地應下了這個罪名。

他半垂着眼,看着購物車裏滿滿當當的食材和日用品,如釋重負般低聲道:“确實不止一次。”

但他也并不準備讓裴超雪知道。

在他離開學校、加入SF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處于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下。

SF給他預支了薪資,簽下他三年,如果三年內抵不上那筆預支的錢,那麽合同就會無止境地繼續下去。

無論是去比賽,還是直播、代言,無論以何種方式,合同都會持續到還清那筆錢為止。

在這樣的重壓之下,他每一場比賽都不能出現失誤,哪怕只是一點小細節。

因為他知道,一點小小的失誤就可能讓他被取代、輪換。

也是因此,在他第一次進入世界賽的那段時間,他總會徹夜徹夜地失眠。

越臨近出國比賽,狀況越發嚴重。

嚴重到方哥清晨起床喝水,都會看見訓練室的門縫裏透着電腦屏幕散發出來的光。

那時候方哥也跟着提心吊膽,生怕荊哲通宵把自己練出事,所以每天晚上都盯着他準時關電腦睡覺。

大概是不想麻煩別人,荊哲在他的監督下,總算是收斂了一點,作息也正常了不少。

然而誰承想還不等收斂幾天,方哥突然收到了一條來自荊哲的信息——

【出去散心,明天晚上回來。】

後天就是SF出國參加世界賽的日子。

雖然荊哲承諾明天就會回來,但方哥依舊放心不下,一直追問他去哪兒了,甚至想去找他。

然而荊哲只是說:【放心。】

所以SF也沒人知道,那天晚上荊哲買了機票直奔華都。

然後在華都大學門口的噴泉池邊安靜地坐了一夜。

那才是荊哲第一次來華都大學。

他知道裴超雪如願以償考上了這所學校,也知道她肯定在這座校園裏。

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來做什麽。

學校不屬于他,同學不屬于他,她也不屬于他。

他和這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牽絆,他不知道自己來這裏有什麽用。

甚至學校這麽大,連找一個人都仿若大海撈針,他來這一趟,很有可能連見一面都見不到。

但他還是安靜地坐了下來,在這裏等了一天。

不知道是華都大學看不下去了還是什麽,第二天下午,裴超雪還真出了校園。

那天輔導員恰好問她要證件照,而她卻覺得自己以前的證件照太醜了拿不出手。

所以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準備去附近一家評分很高的照相館重新拍一套。

于是在門口噴泉池邊坐了一天的荊哲,終于見到了裴超雪。

那是自兩人分手後,他第一次親眼看見她。

裴超雪頭發比以前長了許多,發梢燙了卷,順滑地散落在胸前。

香槟色的襯衫搭配着黑色魚尾裙,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得一覽無遺,氣質也一如既往的出挑,走到哪裏都有人會多看幾眼。

荊哲似是沒想到會真的碰見她,一時間有些怔愣。

沉靜幽深的眸光卻一動不動地落在裴超雪漸行漸遠的背影上。

直到她的身影漸漸微縮成一個小點,他才像是如夢初醒般,慢半拍地拿出手機。

然而裴超雪的身影卻消失在十字路口的街角。

秋天的華都,枯葉撲簌簌地順着風落下。

有段時間沒下雨,彼時幹燥的空氣并不算多清新。

尤其是汽車駛過時,餘留的車尾氣更是讓人頭昏腦漲煩躁不堪。

荊哲站在街邊,看着馬路上車來車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浮上心頭。

不是驚訝,不是失落,也不是後悔。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大概就是——

枯木逢春。

臨近結賬,裴超雪拽着購物車,又往裏塞了點飲料,說是準備直播的時候喝。

荊哲任由她往間隙裏塞東西。

她跟個老大爺似的,背着手悠悠哉哉走到自助結賬的地方,卻見那裏人滿為患。

倒是遠處,有幾個人工收銀臺剛開放,顧客寥寥無幾。

還有工作人員在提醒前面人少。

于是裴大小姐又拽着購物車和荊哲,去了前面的人工收銀臺排隊。

一般這種收銀臺旁,總會配着幾個貨架。

貨架上有幾排放着口香糖,也有幾排放着巧克力。

還有幾排,會放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裴大小姐雖然不愛逛超市,但她也不是沒見過,只不過她以往就算瞥見了也是一眼帶過。

但今天不知怎麽,也許是回想起了自己酸軟疲累的手,她的心莫名一顫,視線悄無聲息地轉向了貨架上那一排排“亂七八糟”的東西。

只一眼,就跟觸了電似的迅速收回。

她垂頭緊張地搓了搓指尖,忽然轉過身跟荊哲說:“對了,我好像還有個東西忘買了。”

荊哲:“什麽?”

裴超雪短暫地思索了下,随口道:“我平時用的那個白桃味洗發水,幫我去拿一下吧?”

荊哲點點頭,轉身便朝洗護用品的區域走去。

裴超雪見他走遠了,立馬扭頭看向剛才那個放着亂七八糟東西的貨架。

看了兩秒,她發現自己毫無經驗,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挑。

眼看着要排到她結賬了,裴超雪情急之下幹脆每種都扔了一盒進購物車。

出手十分闊綽。

等荊哲拿着洗發水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收銀臺尾端裝東西了。

見他來了,裴超雪有點做賊心虛,下意識摸了下羽絨服兩側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轉移話題道:“找到啦?”

“嗯,拿了兩瓶。”荊哲把洗發水放在收銀臺上。

看他好像沒有察覺,裴超雪心有餘悸地松了口氣。

她明明是來消費的,但莫名更像是個做賊的。

她把袋子放進購物車裏,準備推到超市門口,中途卻聽荊哲突然說了句:“等等。”

裴超雪回過頭,結果就見荊哲的視線好像在一旁的貨架上逡巡了片刻。

莫名的心虛讓她頓時頭皮發麻,體內的血液仿佛在這個瞬間從四肢百骸彙聚起來,直沖臉頰。

不可抑制的紅暈頓時泛了上來。

兩秒後,她頂着一顆紅成西紅柿般的腦袋,眼睜睜看着荊哲的手從貨架上劃過,拿了兩盒東西扔到收銀臺上。

雖然好奇心驅使她去一探究竟,可她頂着的那顆漲紅的腦袋,卻像是被凍住了似的,怎麽也動不了。

裴超雪就這麽僵硬地站在收銀臺旁,看着荊哲的目光從她臉上一晃而過。

而後,他又莫名彎了下唇角,漂亮的薄唇中輕緩地吐露出一句殘忍至極的話——

“拿兩盒薄荷糖。”

裴超雪:“…………”

你以後最好都買薄荷糖(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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