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蕭延琮越想越氣。
他規規矩矩，什麽都沒幹反而被她說成是“動手動腳”。
“姜寶柒，你知不知道什麽才是動手動腳？”蕭延琮面沉如水，一出手速度極快，在姜寶柒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握住了她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纖細，他的手指松松地就能環過。
隔着薄薄的春衫袖口，他的指腹幾乎能感覺到手下肌膚的嬌嫩。
蕭延琮不受控制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即便到了這會兒，他的動作依然是守禮的，就算握着她的手腕，還隔着衣服，在未婚夫妻之間，這樣并不算過分。
可蕭延琮想讓她受些小小的教訓。
他居高臨下，目光從她的眉眼間劃過，在嬌豔柔軟的紅唇上停留了一瞬，繼而向下，一寸一寸地從她的脖頸看了下去。
姜寶柒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胳膊上的小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你幹什麽？”她一雙烏黑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警惕地盯着他。
蕭延琮低低地笑了一聲，故意将聲音壓得又沉又啞，“自然是做些……逾矩的事情。”
“你、你敢！”姜寶柒生氣了，甩了甩手，奈何蕭延琮可是一個正值體力巅峰的男人，她那點子力氣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
蕭延琮黑眸含笑望着她，“別掙紮，小心把自己弄傷了。”
姜寶柒小臉緊繃，咬牙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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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延琮好整以暇，“不放。”
姜寶柒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要鬧了！”
蕭延琮：“……？”
姜寶柒提了口氣，猛地大聲喊道：“來人啊，有、有刺客！”
蕭延琮臉色一僵。
下一刻，雅間的門被大力推開，康王的侍衛、朝朝一齊沖了進來，兩人互不相讓，在門口卡住了。
到底是侍衛力氣大些，把朝朝擠開，沖進房間，腰間長劍出鞘，滿臉緊張地到處亂看，“刺客在哪兒？”
朝朝則直接撲到姜寶柒身上，張開雙臂抱着她，閉着眼睛喊道：“不要傷我家姑娘，要砍就砍我吧！”
姜寶柒悄悄捏了捏朝朝的胳膊。
朝朝睜開眼睛，到處看看，“刺客……呢？”
天香樓的雅間都是挨着的，姜寶柒這一喊，整層樓雅間的門都開了，呼啦啦湧過來一群人。
“聽到了嗎，有刺客！”
“誰被刺了，死了嗎？死透了嗎？”
“哇，有人死透了！這麽快就死透，是腦袋被砍掉了吧？”
“聽說了嗎？有人腦袋被砍掉了！”
衆人擠作一團，熱鬧非凡，簇擁着往這邊跑來。
腦袋被砍掉？康王氣得臉色都青了，咬牙切齒，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姜、寶、柒！”
姜寶柒笑盈盈地望着他，“嗯？殿下喚我有事嗎？”
她笑得淘氣又得意，白嫩嫩的臉頰上兩顆小酒窩，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在這樣亂糟糟的情況下，蕭延琮心中不合時宜地升起一個念頭——她真的很好看。
不愧是第一美人，就算她笑得那麽惡劣，也依然是明眸皓齒，嬌豔動人。
蕭延琮還是見過不少美人的，有端莊淑雅的，有清冷高貴的，也有活潑可愛的。
但沒有一個像她這樣鮮活明豔。
外面熱鬧的人聲已經靠近，侍衛手執長劍，茫然又緊張地問：“殿下？”
蕭延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屏風，他習慣了衆人矚目，也享受別人敬畏又豔羨的目光，但從來沒有這樣被人圍觀看熱鬧過。這對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來說也太狼狽了些，他幾乎第一反應就是躲起來。
在一片喧鬧的人聲中，有道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都退下。”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剛才還叽叽喳喳的環廊瞬間變成了一片死寂。
片刻之後，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陸、陸首輔，您怎麽來了？”
陸缜淡淡道：“都散開，各歸各位。”
一陣腳步聲響起，那些想要看熱鬧的人都退去了。
卻有一道清晰而沉穩的腳步聲靠近，随後，一身玄衣的陸缜出現在雅間的門外。
他若無其事地進來，擡眸掃過房間內的情形。
蕭延琮忍不住去追着陸缜的目光，觀察他的神色，想要知道他的出現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姜寶柒的喊聲，他的目光會不會在姜寶柒的身上停留？
陸缜黑沉的眸光落在了蕭延琮的身上。
蕭延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上書房被陸缜考較功課的情形，他渾身一個激靈，欠身施禮：“陸大人。”
按理首輔見了皇子也該行禮，但偏偏陸缜曾經教導過蕭延琮的課業，就像他之前所說，陸缜算起來是他的業師。
一日為師，陸缜毫不客氣地受了蕭延琮的禮。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也聽不出情緒，淡淡道：“此處不安全，陸北，送康王殿下回府。”
蕭延琮猛地擡眸，剛想說此處并無刺客，但那樣的話他就得在陸缜面前解釋為什麽姜寶柒會喊“有刺客”的事，他話鋒一轉，“那我先送姜姑娘回去，再回王府。”
不知為何，他此時并不想留下姜寶柒跟陸缜單獨相處，雖然這對他有莫大的好處。
陸缜聲音冰冷：“陸南，送姜姑娘回府。”
陸南笑眯眯地抱拳，“是，大人。”他歪着頭，朝陸北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陸北一臉冷肅，道：“康王殿下請。”
既然陸缜都安排兩個侍衛分別送他和姜寶柒了，那姜寶柒也就不會跟陸缜單獨留在這個雅間，蕭延琮想了想，率先下樓去了。
等他走後，陸南笑嘻嘻地走到門外，向朝朝招手：“朝朝姐姐，來，我有話跟你說。”
所有人都離開了，雅間裏只剩下兩個人。
姜寶柒咬着唇，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一絲尴尬。
陸缜要是問起刺客的事，她該怎麽解釋呢？
陸缜一擡手，“表妹，不介意陪我用膳吧？”
桌上的飯菜一丁點都沒動過，姜寶柒愣了一下才過來，她把蕭延琮碰過的茶杯都推到一邊，重新給陸缜倒了杯茶，低聲問：“大人，您——”
她剛想問陸缜怎麽在這裏，突然又想起剛才外面有人已經這樣問過，但他并未回答。
姜寶柒已經出口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您……把瑞親王府的那兩個惡仆還給郡主了？我聽郡主說，您還願意親自去宗人府作證？”
陸缜點點頭，嗯了一聲。
“大人，您是為了……扶助弱小嗎？”姜寶柒忍不住問。
陸缜掃了她一眼，黑眸中浸染了些許笑意，“算是吧。”是她要扶助弱小，他不過是不想讓她難過罷了。
姜寶柒心中一陣激動——他果然好良善！
那她要是求他幫忙的話，他會不會答應呢？
姜寶柒心裏來來回回想着這個念頭，數來數去，她都找不到第二個合适幫自己的人選。
天地君師親，在一般人的心裏，皇帝的聖旨是不可違抗的，更別說要是幫她的話，就意味着跟二皇子作對，出于明哲保身，旁人也不會趟這個渾水。
肯幫她的只有家人，可父親雖然是侯爺，在康王面前還是差了很多，更何況父親和大哥都是忠臣良将，要他們違抗聖旨，實在是強人所難。
在她認識的人當中，也就只有他，有可能會幫她。
姜寶柒左思右想，盤算着該如何開口，不小心把一口姜給吃下去了。
“唔——”姜寶柒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又不好就這樣吐出來，硬是給咽了下去，灌了一大口茶水才壓下那味道。
陸缜好笑地看着她。
姜寶柒猶豫着開口：“大人，要是我有事想要求您幫忙，您願意幫我嗎？”
陸缜颔首：“你且說說看。”
“嗯……”姜寶柒遲疑片刻，在堂堂首輔面前，繞圈子肯定是不行的，她還是決定直接了當：“大人，我、我想跟康王退親，您能不能幫我？”
陸缜臉上淺淡的笑意褪去了。
他靜靜地望着她，黑眸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緒，“姜寶柒，你為何要退親？”
姜寶柒一時語塞。
蕭延琮是堂堂皇子，又封了王，在旁人看來，不管是身份還是人品樣貌，蕭延琮都無可挑剔。
姜寶柒也知道，京都無數閨閣女子都想着嫁給康王，康王求了一道賜婚聖旨，不知道有多少人豔羨她的好運氣。
讓她硬要挑出個康王的“短處”，還是足以讓她生出退婚念頭的短處，還真是找不到。
陸缜還在等着她的回答。
在他專注的注視下，姜寶柒有些慌亂，“我、我——”
該怎麽解釋？！
姜寶柒急得要冒汗，“我做了個噩夢，夢見康王殿下要對我的父兄不利！”
“姜寶柒，那只是個夢？”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
姜寶柒着急道：“那不是個普通的夢！我、我是在抄寫了一卷經書後夢到的，所以，那是菩薩對我的示警！”
陸缜沒有開口，眸光平靜而深沉。
姜寶柒隐約覺得他的神色有幾分熟悉，她想起來，那似乎是在她死後，他拎着新帝的頭顱站在雪地中，望着她死去的那個宮殿時的神情。
帶着些看不透的傷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