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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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過得堪稱是驚心動魄。
謝長寧失魂落魄地回了侯府,進了屋後便驟然暴怒,雙眼一片猩紅,絕望得像是下一瞬就要死去,理智已經被怒火燃燒殆盡,看見什麽就砸什麽。
不多時,屋子裏已然是一片狼藉,全然找不出任何一樣完整的東西。一旁冷眼看着謝長寧發瘋的容媚猜測,要不是謝長寧力氣不夠大,怕是連房子都要被他給拆了。
這麽大的動靜,容媚也沒刻意隐瞞。不多時,周氏和蕭瑾柔都匆匆趕了過來。
周氏的病還沒完全好,這會兒來得太急,病着的這段時日,周氏心裏又對容媚萬分不滿。因此,來的路上碰到蕭瑾柔時,周氏還特地“賞臉”讓蕭瑾柔攙着她,就想讓容媚看看,她故意給蕭瑾柔做臉,擡起蕭瑾柔來和容媚打擂臺。
然而一看到謝長寧現在這理智全無的崩潰絕望模樣,周氏哪裏顧得上她那點小心思,當即發難,指着容媚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是個死人啊,就這麽看着長寧遭罪?趕緊讓人收拾收拾!長寧啊,受了什麽委屈跟娘說,娘替你做主!要我說,容氏就是災星!你看看,自打你娶了她之後,哪裏有過順心日子?這麽個喪門星,也就你拿她當寶貝。這種伺候不好丈夫,又沒辦法為夫家開枝散葉的女人就是廢物,你聽娘的,回頭再納幾個人,也讓娘早日抱上孫子!”
說着,周氏的眼神還掃了掃身邊的蕭瑾柔,給了謝長寧一個滿懷深意的笑容。她卻是了解謝長寧,隐隐猜到謝長寧對蕭瑾柔有幾分特殊。雖然謝長寧說他在元佑帝面前承認蕭瑾柔是他義妹,但凡事有一就有二,只要開了這個頭,謝長寧不再一門心思往容媚身上吊死,願意再收幾個伺候他的人就行。至于他收的是蕭瑾柔還是王瑾柔陳瑾柔,那就全看謝長寧的喜好了。
容媚都想給周氏鼓鼓掌了,瞧這一連串紮心窩子的話,不是親娘還真說不出來。
前面那一段罵容媚的,謝長寧肯定不會管,反正這幾年他都是這麽裝聾作啞過來的。但後面讓謝長寧納妾,為謝家開枝散葉的話……容媚一瞅謝長寧現在的臉色就想笑,本來謝長寧還想躲避一陣的,結果被周氏這麽話趕話,謝長寧想躲都躲不了了。
謝長寧現在的情緒本就十分不穩定,周氏提及的抱孫子狠狠在他心頭插了一刀,當即就讓謝長寧徹底發飙,“閉嘴!我讓你閉嘴聽到了嗎?我納不納妾關你屁事?現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連個低賤的奴才都能在私底下嘲笑我,現在你滿意了?”
周氏被謝長寧這通發作給罵懵了,這麽多年,謝長寧在她面前一直表現出一副孝子模樣。唯一不聽她話的,就是一心娶容媚還不願納妾。即便這樣,周氏也在一次次刁難容媚中察覺到,在謝長寧心裏,容媚的分量到底還是比不過她這個母親的。
那為何現在她這個孝順兒子會當衆斥責她,給她沒臉?
周氏瞬間覺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使勁兒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悲從中來,“長寧,你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啊,怎麽能為了個外人,對着我大吼大叫?”
容媚眨了眨眼,上前一步開解周氏,“娘,侯爺今天心情不好,您的身子還未痊愈,還是回去歇着吧。”
“歇什麽歇!”周氏就不是個講道理的人,在謝長寧那裏受了委屈,必然要在容媚這裏找回來,“你給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和長寧前後腳出門,長寧口口聲聲說他成了別人的笑柄,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不要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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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媚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謝長寧,給了對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臉上的表情既為難又委屈,還有一分讓謝長寧看得清清楚楚的心疼。
打擊一個接一個,謝長寧都麻木了,強行逼着自己冷靜下來,不斷勸自己現在在無理取鬧的人是他親娘,他已經丢了個大臉,不能再傳出不孝的名聲了。
謝長寧胸脯劇烈起伏,強忍着怒火默默開解自己好一陣兒,終于勉強找回一點理智,冷着臉對周氏說道:“容氏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娘你累了,回去好好歇着。”
周氏卻不依不饒,她一直覺得自己和兒子十分親近,兒子做什麽事都不會瞞着她,還時常以此為傲,向許多夫人炫耀過。眼下謝長寧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卻不肯跟她說,在周氏看來,這就是謝長寧同她生分了,對于想要掌控謝長寧的周氏而言,這絕對是不允許的事。
因此,周氏的表現很是過激,讓謝長寧也感受了一把她的胡攪蠻纏,“長寧,我是你娘,你有什麽事不能告訴我的?就算是官場上被人欺負了,娘也能拼着這把老骨頭去給你讨個公道!”
容媚艱難地壓下瘋狂想要上揚的嘴角,嘆了口氣,低聲勸周氏,“侯爺心裏也不好受,娘你就讓他好好歇一個晚上吧,這事兒想瞞也瞞不住,你要是實在想知道,明天派人去街上打聽打聽傳言就行了。”
這話又狠狠戳了謝長寧肺管子,謝長寧臉色灰敗,慘笑一聲看着周氏,眼底通紅,脖子上青筋直爆,一副要暴起殺人的恐怖模樣,看着周氏的眼神中,是讓周氏心驚肉跳的恨意,“你是要逼死我是嗎?”
周氏捂着胸口倒退兩步,一臉天崩地裂,“我是你娘,辛辛苦苦一輩子全都是為了你,現在,你竟然在恨我?”
說到最後,周氏悲痛地落下淚來,整個人搖搖欲墜,怎麽都想不通她和謝長寧母子之間出了什麽問題,母子感情竟涼薄至此。
謝長寧看着周氏痛苦萬分的模樣,反而有幾分快意。論痛苦,誰能比他更痛苦?既然他心裏不好過,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獄吧!
謝長寧眼中猩紅愈發濃烈,裏面包含的瘋狂讓蕭瑾柔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周氏同樣心頭一冷,直覺這回的事并不是她鬧一下就能解決的,接下來謝長寧說的話絕對不會是她想聽的,下意識地推了蕭瑾柔一把,迅速擡手捂住耳朵。
然而她還是晚了一步,謝長寧宛若噩夢般的聲音清晰地在她耳邊響起,“你不是想知道我丢了什麽臉嗎?那我就告訴你,你沒用,你不配為人母,連給孩子一個完好的身子都做不到!一個沒用的娘,生了個沒用的兒子,謝家在我這一代就要斷子絕孫了,你開心嗎?死後有臉去見謝家的列祖列宗嗎?”
謝長寧心裏是恨周氏的,恨周氏沒給他一個好身體,明明他有一副好皮囊,腦子也不差,生來就該是天之驕子,可是偏偏,周氏沒給他一個好身體。天閹啊,還有比這讓男人更覺得屈辱的事情嗎?
親口承認自己不行,謝長寧心裏的屈辱感達到了頂點,滿心滿眼都充斥着恨意,恨老天不開眼,恨周氏無能,恨容媚不一力承擔所有惡名……
瘋狂之下,謝長寧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惡意地盯着周氏,看着她煞白的臉色,謝長寧心中愈發快意,嘴裏吐出的話更是讓周氏萬箭穿心,“你一直罵容氏不配為謝家婦,但真正不配為人/妻為人母的,是你啊!你生了個天閹兒子,還害死了侯府所有的庶子,謝家就要斷子絕孫了!”
周氏嘴唇都白了,難以置信地瞪着謝長寧,整個人定在原地,宛若一尊木雕。好像過了許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周氏只覺得每一次的呼吸對她來說都是一次淩遲。反應過來謝長寧話裏的意思後,周氏顫抖着手指着謝長寧,喉嚨發出艱澀難聽的“嗬嗬”聲,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整個院子的時間似乎都靜止了,聽了一耳朵秘聞的下人抖着身子跪了一地,滿臉絕望,聽到這麽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她們還有活路嗎?
容媚心裏已然笑破了肚皮,看夠了好戲,見謝長寧似乎有意要在場下人的性命,容媚當即搶先一步開口吩咐衆人,“趕緊把老夫人擡回去,拿着侯府的對牌去請太醫,再把偏院收拾好,好讓侯爺歇着。”
有了容媚的吩咐,其他人如蒙大赦,知道自己這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恨不得回去後就給容媚立個長生牌位上炷香,一個個逃命樣的站起來,動作十二萬分的利索。
謝長寧狠狠瞪着容媚,不滿容媚打斷他發洩內心的戾氣。
容媚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地指了指皇宮方向,“這事兒瞞不住,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消息都十分靈通,估計現在,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這個關頭,禦史定然都盯着侯府,若是侯府再鬧出人命,恐怕侯爺又要聽上不少閑言碎語。”
謝長寧慘然一笑,心如死灰,只覺得自己的人生不過是一場笑話。這麽想着,他竟然還真的笑出聲來了,笑聲慘烈又凄厲,聽的人寒毛直豎。
容媚看着宛如死狗的謝長寧,嘴角微微上揚,在謝長寧看過來時,又恢複到一臉無措的模樣。
謝長寧卻是瘋狂笑着開始砸院子,看到什麽砸什麽,手腳并用,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把所有的東西都毀滅吧!
然而謝長寧也沒堅持多久,情緒過于激動之下,他也步了周氏的後塵,暈了過去。
侯府瞬間就多了兩個病人,蕭瑾柔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給吓傻了,直到謝長寧暈過去,蕭瑾柔才茫然地看着容媚,神情恍惚,見容媚轉身要走,蕭瑾柔下意識地扯住了容媚的衣裳,嘴裏喃喃道:“怎麽會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