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謝長寧怎麽都想不明白,李太醫為何會在這個關頭改口。下意識地去看容媚,卻發現容媚臉上也露出震驚之色。謝長寧滿腔怒火無處發洩,瞬間沉下臉,陰森森地瞪着李太醫,“李太醫,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這般污蔑我,是何居心?”
“呸!我哪裏污蔑你了?”李太醫唾了一口,滿臉不屑,掏出一沓銀票甩在謝長寧臉上,“你的爛錢,我不稀罕!為醫者,不可為了一己之私便誤判病情。若都如此,日後誰還敢找大夫看病?”
見謝長寧還要反駁,李太醫又是一擡手,搶在謝長寧面前開口,“這幾年,貴府老夫人沒少拿無子之事磋磨榮國夫人,請過許多大夫,其中也不乏太醫院的太醫。榮國夫人若真體寒不孕,貴府老夫人早就嚷嚷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你若是還是執意說我污蔑你,不如把曾經替榮國夫人診脈的太醫都找來,問問他們榮國夫人是否天生體寒不孕。”
謝長寧被這個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登時啞口無言。
其他人也不傻,哪裏還看不出謝長寧的打算。便是一門心思想看容媚笑話的李夫人,這會兒都真心實意地替容媚鳴不平了,憤怒地指責謝長寧,“榮國夫人對侯爺一片真心,這幾年她受了多少委屈,我們這些外人都知曉。到了如今這一步,侯爺還要如此颠倒黑白,往她身上潑髒水,未免太作踐人了!”
其他人紛紛幫腔,謝長寧一時間落入了千夫所指的境地,下意識地看向容媚,眼帶威脅,對衆人說的話也不太客氣,“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還請諸位莫要擅自揣測。”
李夫人冷笑一聲,“這還用得着揣測?真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啊。”
也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容家的人呢?自家姑娘都被欺辱到這份兒上了,你們還在當縮頭烏龜,莫不是怕了這侯府的名頭?唉,想當年容老将軍何等豪氣幹雲,卻不成想子孫竟如此不成器!”
“聽說榮國夫人還被容老将軍親自教導了幾年,只可惜他老人家去得早,不然,榮國夫人哪會在婆家如此忍氣吞聲!”
這過的都是什麽日子啊,任夫家揉圓搓扁,說她不孕就不孕,髒水一盆接一盆往她身上潑,對仇家也不過如此了。
這些人中,有确實心疼容媚,憤怒于謝長寧的無恥做派替容媚出頭的,也有不懷好意,故意把事情鬧大,讓謝長寧和容媚顏面掃地的。雖然目的不同,但也奇異地說到了一塊兒去。
衆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把謝長寧和容家架在了火上烤。
容媚的親爹容安終于受不住衆人的指責,目光複雜地望着容媚,又對着謝長寧嘆了口氣,頹然道:“侯爺,即便容家大不如前,也沒你這麽欺負人的。若是你今天不給我一個說法,日後旁人還當我容家人人可欺了!”
容媚的繼母林氏恨恨地瞪着容媚,她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為了容媚得罪宣平侯府,着實讓她心裏憋屈,只咬牙道:“當年你尋死覓活要嫁給侯爺,說是找到了良人,這些年也和娘家不怎麽來往。我只當你嫁了高門,看不上我這個後娘,哪裏想到你竟然在侯府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林氏的眼淚說來就來,任誰看着都覺得她在真心實意地心疼容媚這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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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演戲,容媚可從來就沒輸過,當即也紅了眼眶,苦笑道:“是我年輕不懂事,不懂得母親的一片苦心,只以為母親對我百般打罵都是厭了我,這才下定決心選了對我一心一意的侯爺。這些年侯爺對我确實不錯,侯府每年的禮都不缺,我只怕自己蠢笨,母親見了我又生氣,才不敢回去,倒是辜負了母親的一番苦心。”
林氏神情一僵,難以置信地看着容媚:你怎麽敢在這個時候還得罪娘家!
容媚毫不在意,謝長寧是個人渣,容家也沒什麽好東西。她又不是菟絲花,離了依靠就活不下去,憑什麽要讓林氏故意惡心她。
容安暗中用眼神警告了容媚一番,示意她不要再亂說話,換來容媚一個漠然的眼神,容安當即心裏一堵,瞬間打消本來打算帶容媚回府的念頭,只是滿臉不悅地對謝長寧說道:“侯爺既然欺容家至此,想來沒把容家看在眼裏,侯府門楣高,我們容家攀不上,就此作罷吧!”
衆人精神一陣,好家夥,萬萬沒想到來侯府參加一個認親宴,到頭來成了宣平侯和榮國夫人的散夥飯。這事兒可真刺激!
周氏當即就發飙了,唾沫星子差點濺在容安臉上,“你以為你女兒是個什麽好東西?離了侯府,我看她還能嫁個什麽好人?你個大男人哪裏懂得女子的身子,她就是體寒不孕,我當年見我兒子被她迷昏了頭,不忍心把事情戳破,現在倒讓你蹬鼻子上臉了!她就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雞,我就看你這個親爹,能不能好好養她一輩子!”
說完,周氏又嗤笑一聲,不屑地掃了容安和林氏一眼,張嘴就扒了他們的皮,“你們也別在大家面前裝什麽慈父慈母,但凡你們對容氏有一點上心,她當年的嫁妝就不會那麽寒碜。呵……那嫁妝,表面光鮮,實則都是一堆破爛,虧你們還能擺出這副關心容氏的嘴臉,真是令人作嘔。”
這一通罵下來,周氏罵爽了,容媚也聽爽了,當即紅着眼表示,“你們都是我敬重的長輩,不要再為了我争吵不休。現在大家都在氣頭上,不要再互相辱罵,沒必要成為仇家。”
李夫人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傻!”
這麽看來,宣平侯可不是個心善的,就算這事兒是他算計在先,但他必然會遷怒容媚。容媚要是再留在侯府,那是真的沒有安生日子過了。李夫人都覺得,要是她哪天聽到容媚病逝的消息都不驚訝。
李夫人嫉妒歸嫉妒,倒也不至于想看到容媚走上死路,這才提醒了容媚一句。
容媚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謝長寧不想再繼續丢臉,黑着臉讓管家送客,在李太醫離開時,謝長寧陰毒的眼神宛若附骨之疽一樣,一直纏在李太醫背後,讓李太醫渾身寒毛直豎,心下也唯有苦笑:得罪了謝長寧,他未必會死,但不聽元佑帝的吩咐,他們一家老小明天就得上菜市場。
雖然有些對不住謝長寧,但李太醫還是沒有太大的愧疚。畢竟他剛才說的都是實話,謝長寧把榮國夫人算計到骨頭都不剩,他勇敢站出來揭露謝長寧的陰謀詭計,算下來還是日行一善,救了容媚一回呢。
這麽一寬慰自己,李太醫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宣平侯府的氣氛十分劍拔弩張,賓客全都離開,就剩容家人和謝長寧對峙。
周氏率先發難,狠狠瞪着容媚,眼中滿是威脅,“你可要想好了!”
容媚為難地看了容安一眼,正要開口,謝長寧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親自給容安倒了杯茶,溫和地同容安商量,“方才小婿多有得罪,還請岳父大人恕罪。”
謝長寧的态度溫和下來,容安本就不想和侯府交惡,自然也緩和了語氣,“容家的姑娘,可不是能任人欺淩的。”
林氏暗暗皺眉,她是不想和侯府結仇,但也不想讓容媚繼續過好日子。現在是謝長寧理虧,日後周氏定然也不會再提納妾的事,再讓容媚過繼個孩子,這日子過得比大多人舒心多了!
林氏可不想讓容媚得意,說什麽都得先把他們的情分給攪和了,兩人相看兩相厭才好。
容媚哪能猜不到林氏的心思,她正好想離開侯府,當即看向林氏,“母親可是有話說?”
林氏故作為難地看了謝長寧一眼,沉聲道:“侯爺這事兒辦的,委實不厚道。媚兒對你一片真心自是不會同你計較,但容家的臉面也不能不管。我知道媚兒對我有怨言,但娘家好了,她這個侯府夫人也有面子不是?”
“那您的意思是?”
“倒也沒什麽,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想進禦林軍……”
“母親,此事休要再提!”林氏話還沒說完,就被容媚打斷了,滿臉嚴肅地告誡林氏,“禦林軍那可是守護陛下安危的,誰敢輕易插手?斷不可因為我一人,讓侯府和容家蒙受滅門之災!”
謝長寧神色一凜,想到元佑帝對他确實沒什麽好臉色,也不敢輕易應下這話。一旦觸怒了元佑帝,他是真的會殺人的。
容媚立即表示,“我的陪嫁裏有一座別院,現在風言風語太多,我先搬去別院,等到事情平息後再回來。”
容媚這麽識大體,謝長寧心下更是感動,伸手想要握住容媚的手,卻被容媚不動聲色地避開,只深情款款地看着容媚,信誓旦旦地保證,“此生定不相負!”
林氏恨得直咬牙,卻被容安的眼神止住了動作,甚至還為了展現容家對容媚的愛護,捏着鼻子送了容媚一路,直到容媚進了別院,他們才回了容府。
這個別院是原身生母的嫁妝,林氏貪圖原身生母留下的東西,又想要個好名聲,只能在其他東西上動手,不敢明面上占了這別院,這才給了原身。
不過原身成親後一直待在侯府戰戰兢兢伺候周氏,根本沒來過這別院,現在倒是便宜了容媚。
能自己當家做主,誰想自己頭上多出幾個祖宗啊?
容媚看着這略顯蕭條的別院,心下十分滿意。宅子雖然小了點,但這在容媚眼裏都不算事兒。沒有讨人厭的東西在,空氣都清新了。
海棠提心吊膽了好一段時間,這會兒終于松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嘴角瘋狂上揚,“恭喜小姐!”
容媚同樣心情大好,一雙狐貍眼中波光潋滟,眼波流轉間都是勾人的魅惑,“讓人将這裏好好收拾一陣兒,今晚做一頓好吃的,大夥兒一起慶祝一番。”
海棠喜滋滋地應了下來,趕緊去張羅。
謝長寧等人還以為容媚在別院過得凄凄慘慘戚戚,日夜盼着早點回侯府。周氏更是咬牙切齒地詛咒容媚,“讓她姿态端得那麽高!看她在別院能過什麽好日子,以後想回侯府,不好好求我,我才不讓她進門!”
明眼人都知道容媚去別院也是為了侯府的名聲,想早點平息事端,只是周氏一向看容媚不順眼,就算容媚做得再好,在周氏眼裏也都是錯。
見謝長寧還準備替容媚說話,周氏還能不知道她這個兒子的心思?當即問謝長寧,“她讓你顏面盡失,你還要護着她?”
謝長寧想到自己方才所受的屈辱,登時沉默不語。
周氏這才滿意地點頭,有容媚那個搶她兒子的狐媚子做對比,這會兒周氏看蕭瑾柔都順眼了不少。好歹是自己新認的女兒,周氏也樂意給她一點臉面,開恩般的讓蕭瑾柔扶着她回榮禧堂。
謝長寧從始至終都保持沉默,全然看不出方才對容媚的深情款款。
要是讓容媚知道了這一出,怕是要感嘆一句,這兩人不愧是母子,一脈相承的無恥。
前來參加認親宴的人這麽多,消息根本瞞不住。別看之前在場的賓客許多都沒說話,心裏對謝長寧的做派也十分不恥,回去後就把謝長寧罵了個體無完膚,就這把結發妻子算計的骨頭渣都不剩的難看吃相,還謙謙君子呢,僞君子還差不多!
一幫總是被家裏拿來和謝長寧對比,飽受謝長寧摧殘的纨绔終于挺直腰杆站起來了,理直氣壯地向家人表示:我們也就是平時招貓逗狗不幹正事讨人嫌了一點,可不像你們誇的謝長寧那樣黑心肝。可能就是老天爺也知道他是個天生壞種,這才讓他成了天閹,用以告誡衆人謝長寧這樣的卑劣之徒不配做個男人,只能落個斷子絕孫的下場吧。
纨绔們還是頭一回這麽有底氣,偏生家裏還拿他們沒辦法,只能承認自己看走了眼,謝長寧實在太會做戲。
事情鬧得這麽大,京中流言蜚語也越來越多。所有人都在唾罵謝長寧無恥,明明不行還惡毒地算計無辜姑娘一生,娶了人家過門也不好好珍惜人家,反而任憑母親磋磨她,事情敗露後,竟然還想給人姑娘潑髒水,何等無恥!
大家都忍不住琢磨,容媚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讓她碰上了謝長寧,這日子也太慘了點。
被大家心疼過得慘的容媚現在正在別院裏美滋滋地吃着燕窩,喝着雞湯,日子美得不行。
每吃一口,容媚都不得不感嘆一句,人類真是太聰明的一種生物,明明沒有尖銳的牙齒和爪子,攻擊力比野獸低得多,但那雙看起來無害的手,不但能做出可以殺死猛獸的武器,還能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東西,做成世間美味。
就算為了這一口吃的,容媚都覺得自己這回來得非常值!
容媚這邊其樂融融,謝長寧那邊就過得凄風苦雨了。這事兒鬧的這麽大,禦史又不是死的,現在參謝長寧的奏折堆起來都能有半個人那麽高。
謝長寧本來就被元佑帝勒令閉門思過,再被禦史這麽一參,想繼續複職,簡直是癡人說夢。
本來很多人還挺同情謝長寧的,天生的倒黴蛋,瞞着這事兒也是人之常情。但他自己倒黴,還要拉別人下水,這就很無恥了。
再加上容媚讓人添了一把火,流言中,謝長寧已然成了個心黑手狠,因為隐疾成了變态,見不得別人好的絕世大反派了。
三人成虎,流言傳成這樣,謝長寧想要制止,也止不住了。
容媚雖然身在別院,卻也不是對侯府的消息兩眼一抹黑。她先前奪了周氏的管家權,侯府各處都有她自己的人手。現在謝長寧有多狼狽,容媚都一清二楚,每天聽着謝長寧痛苦萬分的消息,容媚都能高興得多吃一碗飯。
不是喜歡寫戲本讓原身遺臭萬年嗎?那就自己先嘗嘗被千夫所指,萬人唾棄的滋味兒吧。
可能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容媚的日子過得太美,在容媚過了一段待在別院胡吃海喝躺着曬太陽的神仙日子後,容媚終于想起來京城還有許多美味等着她去品嘗,興致一來,容媚就讓海棠給她備好衣裳和馬車,準備去街上好好逛一逛,一樣好吃好喝的都不能放過。
結果容媚一出門,還沒上馬車,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存在感非常的身影。
容媚的眼中滿是疑惑,自己這個別院,離禦花園還是挺遠的吧?怎麽就在門口碰見了元佑帝呢?
話說回來,以前去人間歷練的小狐貍,回來後不都說皇帝一直待在皇宮嗎,怎麽面前這位這麽愛出宮溜達?
容媚撓了撓下巴,思索了一瞬就果斷放下心中的疑惑,含笑上前同元佑帝打招呼,“嬴公子,真巧。”
瞧瞧面前這張臉,多麽賞心悅目。這風流多情卻寒氣逼人自帶威嚴的瑞鳳眼,這優越的鼻梁,精致流暢的輪廓以及渾然天成的帝王氣勢,樣樣都戳在容媚的審美點上。
容媚是只懶散的狐貍,除了躺着曬太陽和吃東西外,還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
元佑帝這張臉,簡直是女娲娘娘精雕細琢而成,容媚每每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看到了美人兒,今天能多吃兩碗飯!
對于美人兒,容媚一向寬容,哪怕知道元佑帝出現在她面前,肯定有旁的打算,容媚還是十分配合得跳進這個坑,含笑問元佑帝,“不知公子出門有何要事?”
元佑帝掃了容媚一眼,不答反問,“夫人這是要出門?”
容媚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悅,毫不遲疑地點頭,“正好得閑,去街上轉一轉,吃點好吃的。”
元佑帝登時想起來,那天在茶樓,容媚即便是有意前去給謝長寧挖坑的,也沒耽擱吃東西。桌上點的東西,除了茶水之外,全都進了她的肚子。
元佑帝微妙地掃了一眼容媚的肚子,見她的腰肢依舊不盈一握,心下不由好奇,她這麽多的東西都吃進哪兒去了,怎麽都不長肉?
要不是元佑帝這眼神純屬好奇沒有其他的意思,他長得再俊容媚也會覺得他索然無味,人品撐不起相貌。何況元佑帝很快就收回了眼神,一點其他想法都沒有,倒讓容媚生出幾分該死的勝負欲。
狐族天生妖嬈魅惑,能抗拒她們魅力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謝長寧那個天閹,看着容媚的時候都時不時失神,元佑帝能對她目不斜視,才叫新鮮。
容媚也隐晦地打量了元佑帝一眼,這位可是讓後宮形同虛設的主,從來就沒臨幸過哪位娘娘,莫不是也有什麽難言之隐?
元佑帝眼色一沉,看了一眼馬車,故意道:“正好我也得空想到處逛逛,便陪夫人走走吧。”
容媚眉頭微蹙,海棠臉上的驚慌壓都不住。這個風口浪尖上,要是傳出容媚和其他男子一同游玩的消息,先前那些替容媚鳴不平罵謝長寧的人,登時就會調轉槍口罵容媚水性楊花不守婦道。
這世道,對女子總是苛責些。
容媚也不好拒絕,京城的大街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不許別人走,那确實管得太寬。
倒是元佑帝突然開了竅,淡淡點頭道:“夫人泡茶的手藝不錯,京城最近熱鬧得很,正好尋個茶樓,順便聽聽夫人聊一聊這新鮮事。”
容媚瞬間明白過來,合着元佑帝這是想第一時間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啊,這才來找她這個處于事件中心的本尊來閑聊。這事兒沒問題,容媚問心無愧,該死的就是謝長寧那個狗東西。元佑帝對這事兒感興趣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只要這位厭惡了謝長寧,謝長寧那些雄心壯志,全都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不就是說一出真實故事嘛,這筆買賣,劃算!
容媚二話不說就點頭應下了這事兒,元佑帝難得細心,讓容媚先行離開,等到她定了茶樓後他再前往,免得旁人見他們一同出門,傳出風言風語。
容媚對元佑帝的好感瞬間又多了一點,甚至想斥責一番罵元佑帝暴君的人,這麽貼心的帝王,怎麽就是暴君了?
文人的嘴,真是殺人的刀!呸!
海棠卻有別的擔心,旁敲側擊問容媚,“小姐,陛下對您,是不是太費心了點?”
“你想多了,那是先前侯爺和清河郡王攪和在一起,陛下不滿而已。”容媚下意識搖頭,元佑帝看她的眼神沒有一絲欲念,怎麽可能會對她生出其他的心思?
海棠垂頭稱是,心裏還是有些擔憂。小姐似乎過于低估她自己的魅力了,她這樣的容貌和性情,便是女人看了都心生歡喜,更何況男人?
容媚還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即便元佑帝喜歡她又怎麽樣,容媚做事全憑自己高興,現在看元佑帝順眼,多和元佑帝接觸,她的眼睛很高興,那就多處着,不高興了再另說。
反正她也不吃虧。
容媚随意挑了個酒樓,一樓的說書先生正唾沫橫飛地拍着驚堂木,說着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容媚随便一聽,又是癡心女子負心郎的話本,便不感興趣地收回了目光。在小二驚喜的表情中,容媚十分豪橫地點了一桌子菜,全都是這酒樓的招牌菜,這麽一通點下來,沒個上百兩銀子根本打不住,容媚素來手松,大方地賞了小二一錠銀子,喜得小二點頭哈腰,恨不得拿容媚當親娘伺候,盡心盡力地跑前跑後,十分殷勤周到。
容媚雙眼放光地盯着這一桌菜,只覺得每碗菜飄出的香味兒都在引誘她,讓她一時間不知該寵幸兔貴人,還是先嘗一口雞娘娘的美味。
元佑帝進門時,容媚啃雞腿啃得正香,筷子靈活地夾住雞腿,兩腮像只小松鼠似的微微鼓起,眼裏全是滿足。
元佑帝莫名覺得自己也有點餓,瞅了一眼桌上滿滿當當的菜,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容媚的對面,十分自然地拿了碗筷準備開吃。
容媚微微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着元佑帝,眼中流露出的意思也很明顯:堂堂帝王,竟然會和一介女子搶吃的?
元佑帝本來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在看到容媚的眼神後,元佑帝破天荒的遲疑了一陣,這才開口問容媚,“這……都是你一個人的量?”
這食量,未免有些過分了。
容媚理直氣壯地瞪了回去,“不行嗎?”
元佑帝沉默片刻,放緩了聲音問容媚,“你在侯府……吃不飽飯?”
那謝長寧更不是個東西了!
這倒不至于,容媚搖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向元佑帝解釋。屋裏一陣尴尬的沉默後,容媚繼續理直氣壯地瞪着元佑帝,“我想吃,不行嗎?”
“當然行!”元佑帝下意識開口,忽略掉心中的微妙,順着容媚的話說了下去,“你想吃多少都行,朕給銀子!”
容媚瞬間就覺得元佑帝更順眼了,給了元佑帝一個笑臉,感受到對方的包容後,容媚果斷得寸進尺,進一步瘋狂暗示元佑帝,“聽說隔壁街有一家燒雞整個京城都有名……”
元佑帝十分配合,給了周公公一個眼神,周公公立馬躬身應是,“夫人稍等,奴才這就讓人去買。”
容媚滿意地點頭,怪不得族裏的狐貍到了凡間就喜歡和帝王湊作對,有坐擁天下的帝王為後盾,辦事多方便啊!瞧瞧,自己只要動動嘴皮子,其他的都有人盡心盡力地辦好,多順心!
元佑帝看容媚吃得高興,自己的食欲也好了不少,本來還想問一下容媚對謝長寧的看法,這會兒也不想再開口破壞這難得的氣氛。
在容媚的影響下,元佑帝難得吃撐了,一旁的周公公幾乎喜極而泣,恨不得給容媚上炷香,面前的這哪是榮國夫人啊,這分明就是下凡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容媚感受到了周公公激動的情緒,萬分不解地看了周公公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激動。
知曉內情的元佑帝自然不會多嘴,只是給了周公公一個眼神,周公公立馬識趣地退下。
容媚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元佑帝身上,吃飽喝足,懶洋洋地托腮問元佑帝,“嬴公子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誰知元佑帝開口就讓容媚狐軀一震,“你還想繼續當榮國夫人嗎?”
容媚瞬間挺直了脊背,這世道勸和不勸分的多了去了,萬一元佑帝不讓她和謝長寧和離,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看着容媚警惕的目光,元佑帝有些無奈,本想發怒,卻又覺得在容媚面前很輕松,不太想讓容媚那雙狐貍眼中露出對他的畏懼,只能自己退後一步,放緩了聲音解釋,“以謝長寧的性子,如果你繼續侯府,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容媚眼神一亮,元佑帝這話裏的意思是支持她和離啊!
這種大好機會,容媚哪會錯過,當即表示,“宣平侯對我百般算計,想來對我也沒什麽真心。我求的不過是一份真心而已,他用謊言哄騙我,如今謊言暴露,我也沒什麽可留戀的。”
元佑帝暗暗點頭,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淡淡道:“既如此,你盡管按你的心意做便是,不必擔心其他。”
容媚的眼睛更亮,覺得元佑帝真是個大好人,投桃報李提醒了元佑帝一句,“上次宣平侯前去如意樓,就是想投靠清河郡王,靠着清河郡王的勢力重入朝堂。我不太懂朝堂之事,不過能随意讓人重返朝堂,想來清河郡王的勢力不小。”
元佑帝的眼神倏地變得犀利,如箭一般直刺容媚,“你的話太多了。”
這要換成其他人,早就吓得跪地求饒了。容媚卻沒把元佑帝的冷眼當回事,甚至還悠哉悠哉地聳聳肩,随口道:“是我多嘴了。”
元佑帝一拳打在棉花上,頭一回體驗到了憋屈的滋味兒。
奇怪的是,元佑帝并不想懲治對他大不敬的容媚,這樣鮮活有趣的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碰到了,反而生出一絲想要護着她的念頭,別扭地轉過頭去,沉聲道:“朕又不傻。”
容媚笑眯眯點頭,“陛下英明,是我多嘴了。”
元佑帝下巴微擡,卻還是不看容媚,微抿着唇角微微上揚,冷酷的面容上終于多出了一絲煙火氣。
容媚想着自己的計劃還沒到最後一步,試探地問元佑帝,“如果我遲一點和離,會影響陛下的計劃嗎?”
元佑帝的雙眸中露出一絲不屑,“他也配?”
容媚放心點頭,真心實意謝恩,“多謝陛下!”
元佑帝索性好人做到底,又提醒了容媚一句,“既然躲了出來,就別再回侯府。”
那裏畢竟是謝長寧的地盤,若是謝長寧一時想不開,一門心思想要容媚的命,容媚未必能躲得過。
容媚倒是不擔心這一點,謝長寧那人,看似多情實則無情,卻惜命得很。就算雙方走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步,容媚也有信心幹掉他,成功離開侯府。
不過容媚也沒打算再回去,有她在侯府,謝長寧和蕭瑾柔又怎麽再勾搭成奸呢?
在話本中,原身是惡毒的正妻,是棒打鴛鴦的毒婦,現在容媚主動退出給他們讓位置,希望他們別讓容媚太失望才是。
既然是百死無悔的真愛,願意與所有人為敵,不過是背個亂/倫的罵名,那也沒什麽吧。
元佑帝一看容媚這個表情,就知道她在打其他的主意。容媚在元佑帝面前從不僞裝自己的情緒,恨就是恨,壞也壞得坦然,對于帝王來說,這樣的坦誠反而更能讓他們放下戒備。
元佑帝便是如此,看着容媚故意使壞的小表情,不但不覺得厭惡,反而覺得有幾分可愛,甚至願意幫她一把,“你是朕的救命恩人,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
容媚喜滋滋點頭,覺得自己這趟出門可真值,不但白吃了一頓大餐,還得到了元佑帝的承諾,這大概是謝長寧太缺德,老天爺都看不過他了吧。
容媚也不想擔着這個宣平侯夫人的名頭太久,反正元佑帝承諾過,她和離後,榮國夫人的封號還在,國夫人的诰命依舊吊打京城大半女眷,能讓她低頭也就是王府女眷和後宮娘娘,但她和離後應該也不會和這些人對上,完全無壓力。
說起來,和離之後,周氏沒有婆婆這個名頭,見了容媚,按照規矩,是不是還得給容媚行個禮啊?
想想那個場景,容媚就感到身體不自覺吐出了一口怨氣。
容媚的動作也挺快,這次出門後便一直待在別院不出去,謝長寧還堅信容媚對他情深似海,願意像以前那樣為他付出所有呢,根本沒想過容媚會背叛他,同他和離,自然不會太關注容媚。
容媚對侯府的掌控卻沒有減輕,謝長寧的隐疾爆出來之後,侯府所有想要爬床的丫鬟都歇了心思,往常謝長寧看到丫鬟這些小動作都覺得煩不勝煩,但現在丫鬟們通通都老實下來,背後的意思簡直不能深想,謝長寧每每一想情緒就會爆炸,再也不複往日那個不管何時依舊風度翩翩的絕世佳公子的模樣。
也就是這個時候,容媚安排的管事不經意地制造種種巧合,讓謝長寧和蕭瑾柔常常“偶遇”。
大概是男女主天生存在吸引力,發生了這麽多事後,再次見面,謝長寧依然對蕭瑾柔生出一絲特別的悸動。不過這回沒有容媚在其中摻和,蕭瑾柔又正式成為了謝長寧的妹妹,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大小姐,謝長寧只把這份悸動當成是對妹妹的愛護,蕭瑾柔也有意讨好謝長寧,你來我往之間,二人的感情逐漸升溫。
容媚聽了都忍不住感嘆一句,劇情果然厲害,她都把劇情撕得稀巴爛,最後還是圓了回來,依舊是謝長寧和蕭瑾柔相互吸引,并且打着兄妹的幌子暗度陳倉。
不過不一樣的是,蕭瑾柔雖然對謝長寧也有幾分動心,但還在為謝長寧的隐疾猶豫,姓氏和倫理倒是沒對她造成困擾。
畢竟蕭瑾柔是從後世穿越來的,在她看來,不過就是改了個姓上了謝家族譜,沒有血緣關系就是沒有血緣關系,感情足夠深,這些都不能成為他們的束縛。理智告訴蕭瑾柔,她不能對謝長寧動心,但愛情這種東西,哪有什麽理智可言?蕭瑾柔見不得謝長寧日漸消沉,每每見到他黯淡的神情,蕭瑾柔心裏都隐隐作痛,天生隐疾,這是謝長寧想要的嗎?明明他也是受害者,為什麽要承受那麽多的污言穢語?再想想當初那個光風霁月,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蕭瑾柔更是心痛難言,明珠蒙塵,何其令人痛心。
蕭瑾柔不受控制地想,或許她穿越這一場,就是為了救贖謝長寧的吧。容媚這個謝長寧的正妻算什麽,在謝長寧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她在幹什麽?她躲了出去,任由謝長寧黯然傷神,她憑什麽做謝長寧的妻子?
謝長寧更冷靜一些,對蕭瑾柔的那些好感,不足以讓他付出挑戰倫理的代價。他的名聲已經夠難聽了,不想再鬧出更難聽的事。至于容媚,他已經想不起來當初為什麽會對容媚心動,也不想再護着容媚。有蕭瑾柔這個時時刻刻關心他,在他低谷時溫言安慰他的人對比,容媚所做的一切,在謝長寧眼中便不值一提。
只不過,謝長寧還是要臉的,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剩任何臉面了,但還想站在道德制高點,即便他心裏已經不想要容媚這個發妻,卻不想再讓自己遭受流言蜚語,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把髒水潑到容媚身上。
兩人一個進一個退,分明都動了心,卻又停滞不前,容媚這個旁觀者都替他們着急,索性幫了他們一把。在謝長寧陪着周氏蕭瑾柔二人出門買首飾衣裳的時候,趁着周氏出去看首飾,廂房裏只有謝長寧和蕭瑾柔兩人在時,容媚好心讓人給謝長寧送了一杯加了如意丸的茶水。
心善的狐貍就是見不得別人的苦難,謝長寧不是一直憤恨他的隐疾嗎?容媚覺得自己是只有功德在身的狐貍,能幫他一把就幫一把。
就是自己可太慘了,丈夫不舉,還色心不改,在外頭亂來也就算了,勾搭的還是自己的妹妹,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容媚理了理自己的妝容,容光煥發地在謝長寧他們隔壁的珍寶閣挑首飾,理直氣壯地想,自己受到這麽大的傷害,必須得多買點首飾安慰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除此之外,還要吃上一桌珍馐館的招牌菜,連小點心都不能放過!
容媚漫不經心地挑着首飾,分了一半注意力在隔壁謝長寧和蕭瑾柔所在的多寶閣上。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聽到多寶閣那邊傳來一聲驚呼,“你們這是亂/倫!”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瞬間來了興致,全都往多寶閣而去。
容媚理了理衣裳,再向海棠确認了一遍今天的她依然豔冠群芳,而後才信心滿滿地前去看熱鬧。
即便是抓奸,也要美美的,這才更讓人心疼呀。
謝長寧:為什麽總有人快我一步!【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