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元佑帝的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就像在說一件和他不想幹的事。容媚卻突然有了一絲心虛,低頭咳嗽了一聲,又堅強地擡頭對上元佑帝沉靜的眼眸,理直氣壯為自己辯解,“謝長寧太氣人了,張嘴就說蕭瑾柔懷孕了讓我自請下堂,不僅如此,語氣神情還透着一股高高在上,全都是對我的輕視和憐憫。我憤怒之下,就……”
容媚一邊說一邊用餘光瞄着元佑帝的表情,但對方的情緒控制得太好,容媚根本沒辦法從那張臉完美無缺的臉上捕捉到任何信息,只能感受到對方似乎并未生氣。
只要元佑帝沒生氣,這事兒就好辦了!容媚瞬間來了精神,當即讨好地看向元佑帝,雙眼亮晶晶地為自己邀功,“我也不是白借陛下的名頭,現在謝長寧被我刺激得不輕,怕是按捺不住又要去找清河郡王了。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讓人暗中查探他們的往來,清河郡王并非表面上那般無心政事!”
要是元佑帝插手,自己讓海棠派出去的人手都可以撤回來了,完美!
元佑帝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笑意,戲谑地看着容媚,“這麽在意清河郡王?”
容媚狠狠點頭,“那是自然,我可是陛下這邊的,清河郡王心懷不軌,我肯定要告訴陛下。”
這句話狠狠取悅了元佑帝,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加深,深深地看着容媚,眼中多了些讓容媚看不懂的深沉,“看來夫人很是擔心我。”
那當然了。容媚心說你可是我的大靠山,有你撐腰我能在京城橫着走,要是讓清河郡王上位了,那才叫天色無光。
元佑帝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趁着現在的氛圍正好,又舊事重提,“那夫人的意思是,同意入宮了?”
容媚當即愣住,狐貍毛都差點炸起來,要是她現在和元佑帝說,她忘了這茬,會不會憤怒的元佑帝扒了皮做身狐貍圍脖?
元佑帝也看出來容媚的遲疑,眼中精光一閃,故作為難,“你都說懷了朕的孩子了,若是還不進宮,怎麽能讓嬴樾相信?”
這話好像沒毛病,容媚眨眨眼,神情松動。元佑帝再接再厲,“我之前說過的話依舊算數,禦膳房任憑你吩咐,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禦廚排着隊給你做拿手好菜。”
容媚瘋狂心動,歪頭打量了元佑帝許久,一把揪住元佑帝寬大的衣袖,“成交!”
元佑帝瞟了一眼自己衣袖上那只素白柔嫩的手,愉悅勾唇,就見容媚細眉微蹙,低聲道:“但我要是進宮,清河郡王豈不是沒辦法對我動手?這還怎麽讓他露出馬腳?”
元佑帝下意識地想說何必那麽麻煩,收拾一個郡王而已,還需要什麽理由?随便找個機會發作,斬了他全家都行。話到嘴邊,又怕吓到容媚,元佑帝沉默了一瞬才堅定地開口道:“不必擔心,嬴樾翻不起什麽風浪。”
Advertisement
容媚無奈地看了元佑帝一眼,話本寫得清清楚楚,嬴樾成了新皇,這就是你說的他翻不起什麽風浪?
看着容媚狐疑的目光,元佑帝心中也很是無奈,伸手撫了撫額,輕聲解釋,“往常我冷眼看他蹦跶,就當看個笑話。你要是不放心他,我摘了他的腦袋便是。”
容媚瞬間雙眼大亮,迅速抓住元佑帝話中的重點,“陛下早就知道嬴樾心懷不軌?”
元佑帝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诮,“他那些小動作,真以為瞞得過朕的眼睛?”
“那陛下怎麽不收拾他?”
元佑帝突然沉默了片刻,避開了這個話題。
容媚見狀,也不繼續追問,碰着臉傻樂,又有些遺憾,“我還想親自收拾一下謝長寧和嬴樾呢!”
不然也沒必要撒這麽大一個謊來哄騙謝長寧,這把沒能引出嬴樾,容媚都覺得自己虧了。
元佑帝認真看着容媚,眼神是讓容媚有些心慌意亂的專注,下意識地避開了元佑帝專注深沉的目光,容媚歪頭,期待地看着元佑帝,“能讓我把他們收拾一頓再進宮嗎?”
這雙眼睛太過澄澈明亮,仿佛墜了整片星海,元佑帝心尖一顫,下颌骨緊繃,不想讓容媚察覺到他此時微妙的情緒,冷着臉點頭,“随你。”
容媚詫異地瞅了元佑帝一眼,只覺得人類的心思可真奇怪。明明心裏并沒有不高興,怎麽就突然沉了臉?
元佑帝耳尖微紅,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線,腰杆挺得更直了。落在容媚眼裏,就覺得元佑帝好像變得更奇怪了。
不過有了元佑帝的默許,容媚接下來的行動更加順利。
要說京城最新鮮勁爆的消息是什麽,那必然是宣平伯和榮國夫人和離的事兒了。
宣平伯府這些天一直都處于風暴中心,先是謝長寧被爆出有隐疾,然後就是認親宴上,謝長寧污蔑容媚體寒不孕的事兒,這就足夠讓人唾棄的了,沒成想謝長寧還能更加跌破底線,公然在外頭和記入族譜的妹妹亂/倫,這一出接已出的大戲,着實給京城百姓提供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
現在京城百姓都有了新的區分剛來京城的人的辦法——什麽?你還不知道宣平伯府的事兒,你這是才到京城吧?
好不容易事情平息了一陣兒,宣平伯又和榮國夫人和離了!據說那個剛認來的“妹妹”,又重新從族譜上劃去了名字,恢複了原本姓氏,宣平伯還打算同榮國夫人和離後,就迎娶那人進門。
呸!真是負心漢!一對奸夫淫/婦,罔顧人/倫道德,令人不恥。
一般來說,夫妻和離,不管是什麽原因,女子要遭受的流言蜚語會更多。但這次,可能是謝長寧幹的事情太奇葩,大家更多的是唾棄他不幹人事,轉而心疼容媚,覺得她倒了八輩子黴碰上謝長寧這只中山狼,該去廟裏拜一拜,去去晦氣。
海棠更絕,直接給在門口準備了個火盆,當天前去宣平伯府擡嫁妝的人,擡回嫁妝到了別院門口,全都排着隊跨了火盆才準進門,就差把謝長寧晦氣五個字刻在腦門上,看得人拊掌叫好。
謝長寧聽了這事兒,差點又氣暈,心髒一陣抽搐,險些嘔出一大口血來。容媚嫌棄他唾棄他也就算了,這幫卑賤的下人怎麽敢?
當然是容媚允許的呀。容媚笑眯眯地看着海棠張羅着火盆的事兒,任由她安排,轉身就給下人們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銀,名頭也十分簡單粗暴,能戳爆謝長寧肺管子的那種——慶祝主子跳出火坑,謝過伯爺放手之恩。
謝長寧:謝謝,人已經快被氣死,容氏你是五行缺德吧!
元佑帝聽完後拍桌大笑,順便吩咐周公公,“再添一把火,嬴樾應該會坐不住了,一定要确保榮國夫人的安全!”
周公公恭敬應是,容媚便發現,暗中保護自己的人好像又變多了,忍不住啧啧兩聲,對一個上不上心,真的一下子就能看出來。謝長寧那個狗東西倒是口口聲聲愛原身,但他為原身做過什麽嗎?反倒是有暴君名聲的元佑帝,辦事更加細致。
不得不說,這份無聲的守護,确實讓容媚心頭一暖。
那就更要搞死清河郡王了。
雖然話本中,元佑帝純粹是自己不想活了,自/焚而死,這才讓早有準備的清河郡王撿了個漏,但容媚一想到清河郡王會登上屬于元佑帝的皇位,心裏就是不爽,只想弄死他。
就是這麽任性。
更何況,就算容媚任性,元佑帝也願意由她鬧騰,那就更爽了。
很快,容媚就發現,除了保護自己的人變多了之外,還多出了其他盯梢的人。
容媚眼珠子轉了轉,又聽到海棠說謝長寧暗中去找了清河郡王,便知道他們要出手了。
容媚自認是只好心的狐貍,既然謝長寧和清河郡王絞盡腦汁想要捅破她懷孕的消息,她索性就幫他們一把,免得他們抓心撓肝得睡不着覺。
直到出門的時候,容媚都在感慨,自己真是人美心善,對仇人都這麽貼心。她要是修佛,想必都能燒出舍利子。
一出門,容媚就明顯察覺到有人的視線在她的馬車上停留了一陣,而後飛快跑開了,應該是前去報信的。
容媚躺在馬車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心道謝長寧辦事的能力不太行,磨磨蹭蹭的,只會用這個陰損小道,果然是天生有疾,心理變态了。
容媚一般出門,必然是奔着幾大酒樓的美食去的。這一點容媚根本不屑掩飾,盯梢的人自然查得一清二楚。只要容媚出門,那他們就能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容媚一直躺到馬車停在酒樓門口才起身,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襟,慵懶地下了馬車,直接進了廂房,熟悉的小二已經笑着迎了上來,臉上的笑容十分喜慶,“夫人今日想吃點什麽?還是老幾樣?”
容媚輕飄飄掃了他一眼,小二莫名頭皮發麻,忍不住把腰彎得更低了,低頭盯着地面,不敢有任何念頭。
容媚卻沒再說其他的,揮揮手,态度十分溫和,“就按原來的,把招牌菜都端上來。”
“好嘞,夫人您稍等,小的這就去辦。”
在吃了好幾次的烏雞湯中喝到了一般人根本吃不出來的麝香味兒之後,容媚的神情就微妙了,謝長寧的手段就這?
作為一只心善的狐貍,容媚便好狐做到底,十分配合地捂住肚子,努力讓自己的臉色變得煞白,驚慌地向海棠招手,“快去請大夫,我的肚子好疼!”
海棠不知內情,登時被吓得魂飛魄散,趕緊上前扶住容媚,轉頭往門外吼了一句,“都聾了?夫人肚子疼,趕緊去請大夫!”
外面的侍從還沒跑幾步,不遠處的廂房門就打開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走了出來,皺眉問道:“是誰肚子疼?老夫就是大夫。”
其他廂房也有不少人跑出來看熱鬧的,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那不是榮國夫人嗎?她捂着肚子幹嘛?不會是吃壞了肚子吧?”
小二當場就急了,“我們酒樓的菜可都是幹幹淨淨的,榮國夫人都來過好幾次了,怎麽會吃壞肚子呢?”
“那可說不準,不然榮國夫人怎麽會這麽難受?”
容媚在京城可是個知名人物,和謝長寧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所有人都在心疼她碰上一只豺狼,現在一看她不舒服,就更挂心了,怎麽就這麽倒黴?
這麽一鬧,前來看熱鬧的人更多了,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容媚的身子有沒有大礙。就算對容媚的事情不感興趣的,也想知道容媚肚子疼是不是和酒樓的菜有關,他們也點了一桌子菜呢,別把自己也吃得要請大夫。
一堆人便催大夫,“趕緊替榮國夫人看看吧!”
“是啊,這個大夫我知道,仁心堂的老當家,醫術不輸太醫的劉神醫啊!有他給榮國夫人診治,定然是藥到病除!”
衆目睽睽之下,容媚肯定不能拒絕大家的好意,當即點頭,白着臉看着那位老者,眼中露出一絲掙紮,想要拒絕卻又沒辦法直言,只能擠出一絲笑來,“有勞神醫替我看看。”
說完,還隐晦地給了對方一個暗示警告的眼神。
劉神醫見狀,心中更加不屑,面上倒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冷着臉走到容媚跟前,言簡意赅,“伸手!”
容媚申請糾結,為難地看着劉神醫,抿了抿唇,這才不甘不願地伸出手腕,讓劉神醫診脈。
劉神醫不耐煩地搭上容媚的手腕,随便按了幾下就準備說話,突然之間神色大變,目光對上容媚的眼神後,劉神醫的神情恍惚了一瞬,頓時失态地驚呼出聲,“怎麽可能?你沒懷孕?”
容媚滿臉驚訝,其他人更為震驚,“劉神醫這是什麽意思,誰不知道宣平伯不行,榮國夫人怎麽可能懷孕?”
海棠更是氣得直接上前給了劉神醫一巴掌,憤怒之下還吐了劉神醫一口口水,破口大罵,“你這老東西安的什麽心?空口白牙污蔑我們小姐懷有身孕,是又想往我們小姐身上潑髒水嗎?一次次的,害人還不夠嗎?非得逼死我們小姐你們才滿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