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寧兒?”

她面上的高興太溢于言表,盛相不明所以地又喊了她一句。

盛懷寧猛地擡起頭,一字一句說。

“我知道了,父親。”

她一張張展開書信,将最早那封落款半年前的信攤在手邊。

“是煙墨,這半年的信件,都是用煙墨寫的。”

“煙墨怎麽……”

盛相問出口的話在一半頓住,忽然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說……”

“煙墨是月前才從江南上貢的,可信件落款在半年前,若真是半年前盛家就和北齊有勾結,來往的信件怎麽可能用煙墨寫?”

她冷笑了一聲,腦子轉的飛快。

月前才進貢的東西,卻出現在了半年前的信件上,除非了見了鬼!

這信件是由魏司馬府捏造的,可魏司馬棋差一着,竟粗心地用了煙墨捏造信件,煙墨和如今朝中多數人用的墨并不相同,極輕易就能分辨出來。

盛懷寧呼吸有些急促,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漏洞,她眉梢的高興也很顯而易見。

這些信件攤開,所用之墨都是一樣的,全是江南産出的煙墨,只要呈送上去,就能證明,這些信件是月內為人所捏造,誣陷盛家叛國通敵。

盛相明了她的意思,大步走上前接過信件,一張張看過去,臉上露出些笑。

“好,好!

天無絕人之路,寧兒,好樣的。”

他都沒想過能從這煙墨上面發現端倪,卻被自己的女兒提點了,看出了這上面的錯漏。

盛懷寧捏着信,腦中緊繃的弦漸漸松開,在她看來最難破解的信件之局,竟然在着墨上出了端倪。

還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還好,還好父親當時留了心将信件留了下來。”

“為父縱使留下了信件也找不到破局之法,若不是寧兒想到煙墨,只怕盛家這罪名,還要費一番波折才能洗清。”

盛相搖搖頭,看向盛懷寧的目光中滿是自豪。

“為父這就入宮,将這件事禀報給皇上。”

“不可。”

方才心中的高興散去,盛懷寧稍稍冷靜下來,攔住了盛相。

“為何?”

盛相看着盛懷寧,似有不解。

“如今我們手中證據還不足,不能将涼亭的事情一并洗清,只有煙墨解釋信件的事情還不夠,宮中大半權勢還在魏則這個宦臣手中,女兒想等将涼亭的事情一并查清之後,在刑部讓傅大人一并翻案,徹底将這個局翻開。”

翻案之日必定有許多人圍觀,能在那時候昭告天下盛家無罪,才是最合适的時候。

經她這麽一提醒,盛相也稍稍冷靜下來,又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寧兒說的很是,是為父考慮不周。”

盛懷寧将信件一封封收好,遞給盛相放在了身後的暗格裏。

“勞父親将東西放好。”

“這是自然。”

盛相摁下了開關,一邊說道。

書房外自那日之後就安排了十幾名暗衛守着,腹背受敵這種事,盛相自然警惕得很,不想再發生一次。

放好了信件,盛懷寧又說。

“此事……父親還是先暫時,莫要告知其他人。”

多一個人知道,如今就多一分不确定的危險。

盛相了然點頭。

“我知道,寧兒放心。”

盛懷寧這才點頭,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時候不早了,寧兒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日也辛苦了。”

盛懷寧這才福身,跟着盛相一同離開了書房。

這夜平靜安穩地過去,第二日一早,盛懷寧起身,婢女伺候她洗漱罷,便笑道。

“夫人早早派人過來叫過了,怕小姐昨日沒休息好,特意送來了小廚房做的膳食,交代了奴婢,等小姐醒了不必往前廳去呢,可留在阮落居用膳呢。”

盛夫人自然是心疼她,可盛懷寧看了看時辰才剛過辰時,便搖頭道。

“為我更衣吧,去前廳用膳。”

連着這麽幾日她都在外面奔波忙碌,還沒好好地和爹娘說過幾句話。

她大嫂燕筠前些天又受了傷,她忙着只着婢女去問過,也好趁着今天去看看她。

婢女忙應聲,伺候着她換了衣裙,往前廳而去。

盛家前廳一向是一家人一起用膳的地方,家中人口不多,只早膳會一同在前廳用過,因為盛夫人已經交代過,前廳便不曾備下她的碗筷,聽得下人通傳,盛夫人忙站起身,拉了她的手嗔怪。

“不是都說了不必趕着路過來了。”

這些天女兒忙上忙下,眼底的烏青都那麽重,盛夫人心疼的厲害,只恨自己沒用不能幫女兒分擔,自然不想她再守着這些規矩過來。

盛懷寧對二老稍稍福了福身,又看着安靜坐在一旁的燕筠喊道。

“大嫂。”

燕筠是個性子極溫和的江南美人,姑嫂二人關系極好,當下對盛懷寧笑笑,招她過去。

盛夫人着人添了一副碗筷,四人坐在一張圓桌旁用膳。

用膳時,盛夫人坐在自家女兒身側,幾乎是一刻不停,親力親為取代了婢女的活計,為盛懷寧夾菜,一邊柔聲叮囑道。

“多吃點,可別餓着了。”

她吃的少,盛夫人總擔心她這幅柔弱的身子骨,怕她生病怕她累着,盛懷寧自小在家中也算嬌寵長大的人,盛夫人只有這一個女兒,自然上心得很。

“阿娘,這都添的夠多了。”

盛懷寧啞然失笑,俏皮地朝盛夫人撒嬌。

“女兒都心疼您,這一頓膳用下來也沒吃多少,倒都盯着我吃了。

您再這樣,我以後可不敢跟您一起用膳了。”

盛夫人瞥她一眼,停下手中的動作,妥協道。

“好好好。”

一頓早膳這才安安靜靜地用過,下人将桌上的東西收拾下去,盛懷寧偏頭看燕筠,擔心地問。

“前些天一直忙着,也沒空親自去找大嫂,嫂嫂胸口還疼嗎?用的藥可有用?”

燕筠笑了笑,開口說。

“已經好多了,藥也一直用着。

倒是你這些天辛苦的厲害,也得注意着多休息才是。”

燕筠一雙美眸掃過她小臉,拉過她擔憂地叮囑。

自她嫁過來,盛懷寧這個嬌寵的大小姐就對她極好,起初她來了盛府不适應,也是盛懷寧拉着她四處去玩,漸漸和盛府熟悉。

後來生了孩子,盛懷寧對自己這個小侄兒也喜歡的厲害,整日纏在她院子裏和她一起逗弄着孩子玩,二人之間也越走越近。

到去年……她兄長盛之珩因那一場意外去世,她沉在悲痛裏走出不來,也是盛懷寧整日陪着她,喊了太醫寸步不離地守着,才漸漸讓她好了起來。

所以對燕筠來說,盛懷寧與她親妹妹無異,甚至比她府上的嫡親妹妹,還要讓她親近。

想到這,燕筠眼神更暖了幾分,不放心地說。

“我屋內還放着些好的補品,待會讓人送過去,讓小廚房給你熬了好好補一補。”

“嫂嫂放心,這些話阿娘都交代過多少遍了,我屋內的補品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人好好的用那麽多補品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病秧子呢。”

她挨近在燕筠身側,語氣俏皮地嗔怪。

盛夫人瞥她一眼。

“你這孩子,哪有這樣說自己的。”

“難道不是阿娘擔心的太過了麽,我自小身體康健,哪有什麽大病大災的時候,如今不過是出去奔波了幾日,您就擔心的不行。”

“小時候如何能跟現在一樣。”

盛夫人猶不放心。

盛懷寧小時候的确健健康康的,在府中嬌寵着長大,人也能折騰,整日不是跟着江斂上樹就是去河邊釣魚,将整個盛府都折騰的厲害。

後來磨着盛相去了江南學劍,好好地學了一年,在回來的時候……卻出了事故,被仇家追殺。

盛之珩是在京城外救盛懷寧的時候,二人一起從山崖上跌了下去。

盛之珩摔落在深不見底的山崖下面,盛懷寧跌在一塊石頭上,醒來後,腦中瘀血未除,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幾日,還拖着病體去照顧燕筠。

也是自那個時候,身子骨便弱的厲害。

縱然有武功護體,盛懷寧也極容易頭疼發熱。

盛夫人整日怕她有個病痛,才見了她這幾日奔波,就擔心的不行。

提及這件事,屋內一時沉默下來,盛懷寧顫了顫眼,心中更不是滋味。

是燕筠主動挑開了話題,拉着盛懷寧說。

“清兒昨日還念着姑姑呢,說姑姑這幾日都不去看他,可是不想他了?”

知道燕筠是怕她傷懷,提起侄兒,盛懷寧心中也軟了軟,順着附和了兩句。

盛夫人和盛相也跟着說起了孫兒,一時屋內歡聲笑語,将這其間才泛起的淡淡悲傷沖散。

盛懷寧一邊拉着燕筠說話,身旁的盛夫人坐在她身邊,端了一旁的糕點給她,幾人說了許久才散去。

盛夫人跟着燕筠去了院子去看孫兒,盛懷寧從前廳出來,臉上的笑散去,心中漸漸回暖,眼神也堅定下來。

兄長的事終究已過去,如今父親身體不好,侄兒尚小,這偌大的盛家,終究是要交付到她手裏撐起。

兄長不在,她更要承着兄長的責任一起,好好地将自己這個風雨飄零的家護好。

心下打定了主意,她從廊前走過去,一路回了院子。

如今信封的事已了,便只差涼亭外,需一個足夠的證據,來證明盛相當日的确不曾見過何太尉,将這個罪名一并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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