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什麽狗血,這叫童話故事

第48章 什麽狗血,這叫童話故事

“方總過獎。”許念面不改色,眼神裏透露出顯而易見的警惕。

“茶涼了。”方振随手彈下杯壁,向他提醒。

“那就倒掉。”許念滿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梢。

方振目光暗了下,很快又換上副苦笑,“這麽好的茶,浪費未免太可惜。”

許念也笑了,舉起杯子當着對方的面将茶水倒在了地上,“實不相瞞,我呢就是個俗人,對這些茶啊道啊的一竅不通,對我來說,喜歡的才叫好,不喜歡,任他身價如何高,也只是幾片樹葉。”

這話多少有些損人顏面。

可不知為何,方振聽後不僅沒生氣,反倒心潮澎湃,呼吸都跟着急促起來。

“說得好!”

兩人明明滴酒未沾,他的臉上卻泛起潮紅,拍着手為許念叫好。

許念隐隐皺了下眉——這可怎麽辦?自己沒遇到過這麽油鹽不進的人啊。

換而言之,方振的無恥已經超出了他這二十六年的認知,他已經開始打退堂鼓。

“說實話,你要找的那個人,我的确認識,”方振不兜圈子,銳利地看向許念,一改方才懶散的态度,直言道:“你能來找我,想必也是在陸文州那裏走不通才行的下下策。”,

許念不否認,等待他将話說完。

方振靠向椅背,雙臂抱在胸前,更加肆無忌憚的視女幹,“許經理,我這人不做賠本買賣。”

許念不自覺将腳步後撤,是一副随時準備逃的架勢,用盡量平穩的語氣問:“方總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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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猛地起身,趁其不備一把握住了他搭在桌上的手,“許經理,給個機會。”

許念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不動聲色将手抽回,放在桌下攥成了拳頭,嘴角留着一抹譏笑,“方總,你是有家室的人,在外說話得多注意。”

方振餓狼一樣盯着他,眼睛裏都在冒綠光,“做這事兒就是得背着人才行,這偷的滋味許經理要是不懂,可以回去問問陸總。”

許念面色一白,當即就要翻臉,不料方振卻笑着坐了回去:“你是不是覺得這才是我該說的話?”

許念不懂他要幹什麽,但看神情明顯已經不悅。

“許經理,我實在是喜歡你,”他話鋒一轉,居然開始向許念表白,言語鄭重,目光都變得真誠起來,“我知道過去對你多有怠慢,即便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主動約你,只是我名聲不好,你大約也不會答應,興許還會對我起疑心,這才用了些小手段。”

不愧是老江湖,連人心都能拿捏得這麽到位。

對方如此坦率,許念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暗罵方振這招直球打得實在妙,若是再拒絕,恐怕自己都會過意不去。

見許念沉默,方振的臉上沒有半點得意之色,他滿目期待,如同一個等待心愛人答複的愣頭青年,生澀又緊張。

良久,許念才重重嘆了口氣,眼眸垂着,長睫毛發出細微抖動,“方總,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逼迫良善之人就範其實很簡單,只要給他足夠的愧疚感。

方振起身走去,在許念面前蹲下,如同信徒般仰視着對方,“我想請你給我們兩個小時的相處時間,這兩個小時裏我絕對不會對你做任何事,你只要陪着我,哪怕不說話也行。”

許念在腦海反複确認這話是否可信。

最終,在方振熱切的目光中沉默的點了點頭。

兩人在服務生的注視下一前一後走出包廂,方振讓許念在門口等他,自己去停車場開車。

片刻後,一輛超酷的黑色摩托停在了許念面前,優雅的流線型車身,車前标是張揚的金色鬥牛。

就在許念愣神的功夫,換了身機車服的方振将一頂黑色頭盔向他丢去,“上來,帶你兜兜風。”

這摩托車着實紮眼,四周已經開始有人圍觀,許念怕被認出,忙将頭盔帶上,用一種十分別扭姿勢的跨坐到了後車座。

方振發動油門,速度不快,應該是想讓對方先适應。

兩人行駛在深夜的街道上,夏風從四面八方貫入,許念第一次坐摩托,心裏還是有些怕,兩只手正不知該如何放時,被前面的方振抓着搭到自己腰上。

“不開快,以防萬一。”

許念沒聽他的,自己在後方摸到了一根算是牢固的杆子,緊緊握住。

方振在頭盔下笑了笑,猛地提速,将許念重重晃了下,令他不得不抱緊自己的腰。

“我要下車!”他在狂風中大喊。

方振裝模作樣的問,“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說罷,再次提速,載着許念一路駛離市區,開上了高架。

許念拼命抱着方振的腰,整個人幾乎貼在了對方背上,他不是有意的,他是真的怕,這速度得有一百二十邁!

與汽車不同,摩托車所帶來的感受更直觀 ,加之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V8發動機,頃刻間就能化身咆哮的猛獸,在夜色遮掩下肆無忌憚狂奔,用雷霆般的速度,向所有被它遠遠甩在身後的車輛展示着卓越的性能和強勁動力。

然而這一切,許念都無暇顧及。

密封性良好的頭盔能夠遮擋狂風,卻無法掩蓋那震耳欲聾的嘶吼,鋪天蓋地的呼嘯聲伴随着發動機的轟鳴,讓許念感覺自己的心髒幾近爆炸。

也就是在轉瞬,天空毫無征兆的降下陣雨,噼裏啪啦的雨點砸在頭盔上,他聽到方振高聲大喊,“阿念!把頭擡起來!”

許念甚至來不及責備他對自己的稱呼。

慌亂中下意識擡頭,透過墨色的擋風片,他看到了無數閃爍着銀光的雨點向自己襲來,疾風将傾瀉雨水吹成幕簾,而此刻,載着二人的黑色車身如同一只穿雲破月的箭,以迅雷之勢沖出重圍。

剎那間,一股激昂澎湃的情緒充滿許念全身,就連血管裏的血液都在沸騰。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經歷,許念仿佛聽到了鎖鏈斷裂的聲音,他學着方振的樣子将雙臂伸展,任由大雨磅礴沖刷身體,放肆大笑起來。

整整一個多小時,他們在無人的公路上馳騁,身邊除了風雨,便只剩下自由。

許念仿佛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夢醒,他對方振的印象也稍稍有了些改觀。

站在最初離開的酒店前,許念将頭盔還給方振。

方振沒有收,透過眼角的魚尾紋,不難猜出他此刻應該是笑着的,“收下吧,”他對許念說,“當個紀念。”

許念也笑了,難得發自真心的向方振道謝:“謝謝你。”

方振注視着他明亮的雙眼,心有不甘,“真想把你一路帶回去。”

許念知道他只是在貪嘴上便宜,也打趣:“帶會去也沒用,我有腿,可以自己跑。”

方振将雙臂搭在機車的擋風板上,歪過頭痞痞的笑,“說真的,考慮考慮我。”

許念笑着搖了搖頭。

方振“害”了聲,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擡手一揮,“走了!”

許念懷抱着頭盔目送他離去,直到對方完全消失在馬路盡頭,才轉身走回酒店。

此刻他算得上是落湯雞,向服務生要了手巾,邊走邊将頭發上的雨水擦幹,“我是兩個小時前在花開富貴吃飯的人,來取剩下的茶葉。”

服務生一路引他到包廂,從櫃子中端出一罐精致的龍井茶。

許念打開蓋子嗅了嗅,沒聞到什麽特別的味道,便問:“剛才泡的茶水還在嗎?”

這怎麽可能在呢。

服務生莫名其妙的搖頭,不懂這個渾身淋透的客人到底要做什麽。

許念沉吟片刻,又問:“你們把垃圾倒哪兒了?”

-

夜裏九點半,聞舒被雷聲驚醒,發現外面下起了暴雨,想起聞钰那屋還開着窗,當即跳下床。

聞钰已經睡熟,夏涼被有一半被踢到了地上,聞舒沒管他,将窗戶關嚴實,摸着黑重新回到主卧。

剛躺下不過幾秒,左心口驟然傳來劇痛,像是抽筋,他慌忙側卧,停了大概五六分鐘,稍見緩和,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鈴聲大作。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聞舒接起,果然,裏面傳來的消息令他顧不得胸口的不适,匆忙下地穿衣,甚至不小心在玄關處滑了一跤。

醫院病房,各科主任比他早一步到來。

放在聞濤床旁的體征儀,此刻正發出一陣又一陣急促的“铛铛”聲。

催命似的聲音,不是什麽好兆頭。

等到聞舒趕來,聞濤的血氧已經降到最低,他跌跌撞撞推開所有人,雙腿一軟,幾乎是跪倒在病床前。

有人要去扶,被聞舒粗暴打開,紅着雙眼向所有人質問,“怎麽回事?傍晚時不是還好好的!”

在場無人能給出一個明确的解釋,因為打最開始,聞濤的這條命就是撿來的。

現在老天爺想要收回去,誰都阻止不了。

搶救足足進行了半個多小時,眼看聞濤身體上的管子越插越多,腎上腺素推到最大仍不見效果,體征儀上的心率掉得飛快,幾個年紀稍大的主任開始不住擦汗,可誰都沒有放棄。

聞舒遠遠的蹲在牆角,他幫不上忙,他學的是康複護理,在這些大拿面前他的那點知識跟傻子無異。

直到心率幾乎要降到一條水平線,護士推來了除顫儀,聞舒才撐着牆壁站起身,向衆人擺了擺手。

算了吧,他不想要聞濤連走的時候都那麽痛苦。

資歷最老的消化科主任和同樣是三朝元老的副院對視一眼,皆深深嘆了口氣。

副院摘下已經被汗水浸得打滑的眼鏡,轉身向大家夥兒搖搖頭。

這一刻,所有人都紅了眼眶。

除了體征儀,他們将聞濤身上的管子全部清走,拔胃管的小護士沒忍住哭了出來。

這一哭帶動了其他人的情緒,于是壓抑的抽泣聲此起彼伏。

聞舒聽得心煩,但他沒有發脾氣,也沒罵人,他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看着自己的哥哥從一個“全副武裝”的高危病人,重新恢複成了記憶中熟悉的模樣。

病房門被關上,獨獨留下兄弟二人時,聞舒轉身搬了把椅子坐過去。

他以為自己尚且能控制情緒,直到握住聞濤的手,眼淚毫無征兆的就湧了出來。

“我會聽話的。”

他對病床上的人說:“我有按時吃飯,好好上下班,每天都鍛煉身體,不随便發脾氣。”

“我還教聞钰讀書寫字,你看到他畫的畫了嗎?老師說他特別有天賦······”

“聞濤,”說到此,聞舒用力吸了吸鼻子,将哥哥的手握得更加緊,“你說你不喜歡聽我喊你哥,可是我繞不開,如果你不是我哥,我連該怎麽和你相處都不知道。”

“這麽多年你只教會了我愛自己,卻從來不教我怎麽去愛別人,哪兒有你這麽霸道的。”

說到此聞舒擡起頭,眼中淚花閃爍,注視着聞濤已經瘦出棱角的臉,忽然笑了下,“可我不怪你,真的,聞濤。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不怪你了,不論是你當年抛下我,還是後來的結婚生子,我都沒怪你,我只是,不停不停的給你找借口,證明一切并非你的本意。其實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接受了你。”

聞舒的淚越流越多,顫抖着雙唇,吻了吻聞濤的手背,曾經那麽溫暖厚實的一雙手,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他強忍悲痛,輕輕撫摸過對方鬓角的發,目光變得缱绻而溫柔,“你可是聞濤诶,你無所不能,神仙也沒你厲害,天塌下來都能替我頂住,所以你不會死的,對不對?”

有那麽幾秒,聞舒覺得整個房間安靜得仿佛連時間都靜止了,直到儀器傳來急促的報警聲,他的肩膀才猛然抖了抖,繼而再也無法抑制悲傷,放聲大哭出來。

守候在門外的衆人察覺不妙,一窩蜂闖入,只見聞舒伏在聞濤身上,哭得幾乎要昏厥。

衆人七手八腳将他拖下床,又被聞舒拼命掙脫開,撲向面前的聞濤。

一次又一次。

那場景,哪怕是這群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醫生都不禁動容。

平日那麽瘦弱的人,怎麽會有如此強的爆發力?

其中一人死死扼住聞舒不停掙紮的手臂,向身後的護士大喊,“拿鎮定!快點!”

聞舒聽不清周圍人在說什麽,此時此刻他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要向聞濤問清楚,為什麽說話不算話?

不是說年後就帶他出國嗎?

不是說要一起生活嗎?

不是說從此只讓他做開心的事?

······

大言不慚的說要護自己一輩子,為什麽現在卻躺在這裏一動不動!

“騙子!聞濤!你這個大騙子!”

聞舒扯開嗓子大喊,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流,意識卻逐漸陷入模糊,他絕望的盯着那些晃來晃去的白大褂,眼睜睜看着他們将自己和哥哥分隔,只能徒然的在心中吶喊——別讓我走,求求你們,不要讓我離開他······

然而他終抵不過困意,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聽到有人在大喊,“醒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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