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想不出标題了
第50章 想不出标題了
江城的七月初,正是吃海貨的季節,蛏子、扇貝、皮皮蝦,個頂個兒的肥。
聞舒自己點了個海腸撈飯,轉頭問許念要吃什麽?
對方看了半天菜單,最後只要了碗白粥。
“你這是要出家?”聞舒掰開一次性筷子搓木屑。
許念自有難言之隐,又不能跟他說,就敷衍着笑了笑。
等上菜的功夫,他将方振答應牽線的事告訴聞舒,以為對方會高興,誰料聞舒聽後只是催問,“能盡快确定日子嗎?”
“不好說,”許念勸他,“畢竟咱們是托人辦事,急不得。”
聞舒卻道:“要急的,我哥那邊······”
話到此,頓住了。
那天在醫院,他向在場的所有人下了封口令,不許将聞濤醒來的消息透露出去。
短短半年間天翻地覆,饒是聞舒也不得不學乖。
局勢尚未明朗,況且聞濤真的只是“醒”了而已,距離真正清醒還差得遠。
但只要能睜開眼就有希望,他要抓緊時間帶他出國治療,一刻都耽誤不起。
“我盡量快些。”
許念知分寸,明白對方也有難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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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懷心事的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
臨別前聞舒交給許念一個信封,薄薄的,能捏出裏面有張硬卡片。
“這些用來打點應該是夠了,要是有剩下就當是你的辛苦費。”
許念聞言有些生氣,當即拒了回去,“你這是瞧不起我?”
聞舒扯扯嘴角,烈日下,他的笑容有些疲憊,“你別跟我客氣,我也知道你不缺這些,可你幫我了這麽多,我總得回報點兒什麽,眼下我什麽都沒有,只剩下錢了。”
瞧瞧這話說得,不知情的非得以為對方是在炫耀。
許念明白聞舒是在求心安,不收反倒顯得自己生分。
将信封揣進褲兜,他擡手拍拍聞舒的肩膀,“別把自己逼太緊,你哥會心疼。”
聞舒眼眶一熱,很快就用笑容掩飾了過去,“啰嗦,你都快成我第二個哥了。”
許念抿抿嘴,一臉溫和。聽聞舒道別,“走了,回頭電話聯系。”
“好,你注意安全。”
他也揮揮手,目送對方離開。
此時此刻,就連許念自己也沒想到,後來人生中的所有不幸,俱都來自于接下來的這場飯局。
若是時光能夠倒流,再将故事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幫助聞舒,但一定會選擇另一種更加“安全”的方式。
吃飯的日子定在立秋這天,之所以拖了這麽久,除了方振那邊遲遲沒動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避開家屬。
今年陸文州要趕在中秋前上京拜訪一位老前輩。
許念得以尋到機會,與聞舒飛去林安。
方振早他們一天到達,事無巨細的将一切安排妥當。
聞舒知道後還很感激,當着許念的面稱贊,“這人不錯啊,挺熱心腸的。”
許念坐在副駕駛冷哼,像是塊焐不化的冰,看模樣依舊嫌棄。
兩人共同赴宴,起初賓主盡歡,誰都不提關于還錢的事兒,酒過三巡,由方振主動開口,唉聲嘆氣的說今年建築業不好幹,手頭買的幾塊地都快荒了也不敢開工,本來有希望開工的那個,還送出去成人之美了。
說這話時他故意瞥了眼許念,見對方正老神在在的喝茶,眼皮子都不帶擡的。
反倒是那位“楊白勞”與他深有同感,打開話匣子一起哭窮。
于是方振話鋒又一轉,說銀行的貸款利率連年升高,家裏都快揭不開鍋。
那人也跟着附和,全沒注意已經中了全套。
再往後話就不那麽難說了。
私人借貸的利率再高,也高不過銀行,更何況當初白底黑字寫着呢,既然答應了這場飯局,多少也有心理準備。
催債這事兒要得其實就是給彼此一個面子和臺階。
若換做聞濤,興許也沒那麽難,只可惜他撞上了聞舒這個商場新貴,摸不準對方脾氣,所以就一直拖着,等待一個能連接彼此的橋梁,簡稱——“熟人”。
許念聽着酒桌上的你來我往,縱使不情願,也不得不佩服。
陸文州的成功是自帶出身光環的,可方振不一樣,他就是個草根出身的窮小子,僅憑一己之力與江城最大的房地産家族平分秋色,沒兩把刷子那是絕對不可能。
抛開道德素質不談,單輪個人能力,這其實是個很值得學習的厲害角色。
眼看難題即将解決,聞舒作為主人家,理應說點和和氣氣的場面話。
他屁股都從椅子上擡起來了,忽聞“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從外用力推開。
陸文州那張幾乎要黑成鍋底的臉,就這麽措不及防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此情此景,許念的心當場就涼了半截。
除了他之外,大家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反映最快的是那位“楊白勞”,還以為是什麽驚喜,忙主動上前握手,“哎喲!怎麽也沒人告訴我陸總來啊,我這招待不周的,陸總您可萬不能嫌棄!”
說話間還不忘回頭,用埋怨的眼神掃過餘下三位。
看吧,就是這麽現實。
剛剛還趾高氣昂的人,此刻就巧言令色到恨不能把頭低到塵土裏。
陸文州不作表态,幹晾着他伸出來的右手,邁步走向許念,盯着人側臉,不陰不陽的笑,“方總,你這事兒辦得可不地道。”
看的是許念,話卻是說給方振的。
方振一揚眉毛,還挺得意,坐在椅子裏嬉皮笑臉的打趣:“來者皆是客,跟地不地道有什麽關系?再說了,我們不地道,您這不是也來了?”
他用的是“我們”而非“我”。
寓意再明朗不過。
陸文州腳步一擡,眼看就要上前,被許念迅速起身攔住。
“不要!”他拼命抱住男人腰身,說話時牙關都在打顫,“我們出去說。”
那是乞求,卑微到不能再卑微。
“你有病吧!”
聞舒受不了了,大少爺脾氣一上來誰都攔不住,指着陸文州鼻子大罵,“我倆出來吃飯有你什麽事兒啊?有病就去醫院別出來禍害人!”
這話可不壓于騎在老虎頭上拔胡須。
許念哭得心都有了,但他沒辦法,能做的只有更加用力的抱緊男人,還有就是默默祈禱聞舒趕緊閉嘴。
好在陸文州也沒那麽不講情面,冷着臉掃過聞舒,一腳将許念剛剛坐過的椅子踹翻,“這麽大的人了,自己屁股都擦不幹淨,我看最大的禍害就是你!”
聞舒的臉刷一下漲得通紅,提着拳頭就要沖上來:“陸文州我草你大爺!”
被一旁的“欠債人”眼疾手快攔下,故作誇張道:“你怎麽還要打人!”
“我就打了!”聞舒氣得眼眶都紅了。
可就他這小身板能打得了誰啊。
對方一副忠心護住的模樣,豎着眉毛指責:“人家陸總說得也沒錯,有本事你把你哥喊來?自己能力不行就得認命!”
此話無異于是在往聞舒心口插刀子。
他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拼盡全力将男人推向一旁,自己也因中心不穩重重磕在了桌邊。
一陣頭暈目眩,腦袋上登時就腫了個大包。
見此場景許念什麽都不顧了,沖過去将聞舒抱住。
聞舒埋在他懷裏,先是抖了抖肩膀,繼而扯開嗓子放聲大哭,“他們欺負人!他們怎麽能這麽欺負人!”
聞舒哭得肝腸寸斷,就連方振都看不下去。
嘆息着走上前,蹲在二人身邊,向許念溫言道:“許經理,忙你的去吧,我送聞院長回去。”
許念紅着眼眶看他,似乎是不信任。
方振苦笑,“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 ,況且眼下你也沒別的辦法。”
這是實在話,如今許念自身都難保。
他将聞舒攙起,在方振的陪伴下走出包廂,全不顧門口還站着個人。
一直到進了電梯,走廊上仍在喋喋不休。
“你看這事兒鬧得,陸總,您別生氣啊。”
“您什麽時候有功夫?我親自去江城向您賠罪!”
“您帶司機了嗎?我給您開車!”
······
“習慣就好了,”方振站在電梯裏向許念安慰:“趨利避害,怨不得誰。”
怪只怪自己還不夠強大。
許念無奈點頭,表示理解,突然心血來潮的問了句,“你也這樣?”
方振審視他片刻,答非所問,“許經理,我可不是慈善家。”幫忙做這些,是要收取相應報酬的。
許念皺了皺眉,不再說話。
出了酒店,将聞舒送上車,叮囑對方好好休息,一切都等回江城再說。
聞舒沒吭聲,丢了魂兒似的低着頭。
許念不放心,目送了很久,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車鳴聲,他才轉身,向那輛不知何時就已經停在身後的黑色轎車走去。
上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兩人都沒搭理對方。
陸文州在打電話,用的藍牙耳機,許念聽不真切,只依稀猜測應該是與此次的進京拜會有關。
秘書在電話裏将請示說完,詢問老板是否要定回京的機票。
誰料她的老板卻說不回了,把禮物帶到大家就可以返程。
“您不在,于老未必會收。”秘書向他提醒。
陸文州盯着天橋上五光十色的廣告屏,長長嘆息,“不收就不收罷。”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實在太累,管不得那麽多了。
無人知,這次為了許念,他到底付出了多大代價。
陸氏是房地産起家,旗下所有産業幾乎都是靠着當年的政策扶持乘風而起。
奈何花無百日紅,放在各行各業皆如此。
半年前上頭就有消息放出,房地産将迎來寒冬。
而秘書口中的于老曾是國內建築業的領軍人物,德高望重,眼光獨到,是陸文州花了好大心思,托了無數層關系從中牽線,人家才肯同意見上一面。
靠陸文州自己是約不出來的,所以錯過就等于沒戲。
丢掉這次機遇,整個陸氏都只能在未知的前路中自求多福。
這是一場妥協,興許連當事人都未曾察覺,心中的天平早已傾斜。
只是還不肯承認罷了。
“上次跟你吃飯的是不是方振。”
結束通話,陸文州将車停在馬路邊,想跟人正式談談。
許念的視線落在窗外,有意回避:“你今天過分了。”
“你不過分?”陸文州盯着他的側臉,手掌用力砸了下方向盤,“我跟沒跟你說過,離方振遠點兒!遠點兒!”
“你以為我願意嗎?”許念也火了,猛地瞪向他,眼裏還含着淚,“你非不幫忙我有什麽辦法?是你把我推過去的!”
“你還有理了?”陸文州不可置信,一條手臂搭在方向盤上,有些好笑的轉向許念,“聞家的渾水你是非要趟?聞舒是救過你命還是怎麽着?不就是上次你差點兒把人上了,至于愧疚成這樣?”
“你怎麽會這麽想?”許念用一種怪異的眼光打量他。
陸文州發出不屑一顧的哼聲,“方振沒告訴你,那個欠錢的人渣不僅只有聞濤一個債主?”
“你什麽意思。”許念的身體貼向門邊,将二人的距離拉開一些。
陸文州緊跟着湊上前,言語戲谑,“我也是他債主,你剛才沒看出來?不僅僅是我,還有很多人,上個月林安商會已經決定聯名起訴,我不動是因為不能打草驚蛇,不告訴你是沒想到你會瞞着我,結果呢?我信任你,你倒好,傻子一樣去給人當槍使!”
說到此,他用力捏起許念下巴,強迫他正視自己,“怎麽樣?被人耍的感覺好玩嗎?”
許念咬緊牙關,不肯回答。
陸文州看不慣他這副躲閃的态度,擡手摁住了對方後腦勺,發洩似的吻了上去。
牙齒磨過柔軟的唇瓣,他咬得毫不猶豫。
在許念疼得不得不皺起眉頭時,才略有不甘的松口。
拇指壓在滲血的傷處,他貼着許念耳垂磨牙:“真以為方振要幫你?傻不傻啊,他是在拿你向我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