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焉岐兩步跟上,到了飯廳,王嫣正在布置餐具,原來還不信他剛才過來說的話,這會兒瞧見少爺真的下樓吃飯,看他的眼神多了些不同。
趁少爺洗手,悄悄從背後沖他豎起大拇指。
焉岐看見後笑了下,在她的震驚中跟着雲辭去洗手,之後堂而皇之拉開雲辭身邊的椅子坐下。
“你!”
王嫣驚呆了,發出一個極短促的音,再看少爺,竟然沒有任何不滿。
她是今天沒睡醒麽?
“最近天熱,再讓廚房準備點涼菜、涼面、醬牛肉之類的。”
雲辭坐下才想起,他沒提前讓人準備。
桌上幾道都是按照自己飲食搭配的中餐,焉岐應該吃不慣也不夠吃。
他扭頭吩咐王嫣,王嫣回神連哦兩聲走出飯廳,再回頭,冷不丁看到少爺吃飯時身邊多了個人,還真有點不習慣。
雲辭也不太習慣,想想上次跟人同桌吃飯,還是在祖父去世前,那都已經過去快17年了。
“飯是用眼睛吃麽?”雲辭不大自在,更重要的是,焉岐自坐下就一直看自己。
焉岐收回視線搖頭,大概猜到他突然這麽做的原因,“少爺是為了糖糖的事?”
雲辭聰明,又怎麽可能注意不到門把手,這不用想都知道,是有人特地将糖糖送上樓給他解悶,就是好奇,他是不是第一個就想到了自己。
“不止這個。”等菜上齊期間,雲辭樂得跟他說兩句,“還有早上,謝謝。”
暫時弄不清他的目的,也不能抹去他早上制服歹徒的事,不過是同桌用頓午飯,這個謝禮實在太簡單了。
焉岐明白了,手撐着額角,歪頭勾唇:“我是小少爺的專屬保镖,自然得優先保護你啊。”
“……做得很好,”雲辭聽出他話中有話,不為所動,“回頭我讓婆婆給你漲工資。”
焉岐嘴角一瞬凝固,讪讪放下手。
涼菜涼面做起來很快,沒聊幾句,兩名幫廚就推着餐車過來,看到江岐真坐在飯廳裏且沒被少爺趕出去,徹底信了王嫣的話。
少爺對這個保镖真是不一樣。
幾乎不用雲辭說,就将後上的幾道菜擺在焉岐面前。
分量很足,比雲辭面前幾盤菜多了三倍不止。
上完菜,幫廚們離開,全程沒發出任何聲音,只在出去後,多往裏看了兩眼,對這個入職不到半個月,就能讓少爺打破常規同桌吃飯的江岐,多了些欽佩。
“吃吧。”
菜上齊,雲辭夾了筷子百合蝦仁開始用餐,途中沒再說過一句話。
知道他遵循“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焉岐也沒有急着去打破,兩個人都很安靜地吃完了同桌第一頓飯。
到底受到早上的影響,雲辭胃口不太好,勉勉強強只吃了半碗飯,比尋常分量少一倍的菜肴也還剩下一小半。
倒是焉岐,将面前的醬牛肉、水晶肴蹄、鹽水蝦和兩大碗素涼面全部包圓。
雲辭從前不知道,如今有個鮮明的對比在身邊,十分羨慕他的好胃口。
如果有他這個食量,多少也能長胖點了。
“少爺再上樓休息會兒吧,”從飯廳出來,焉岐一路送人到樓梯口,“這次我看着糖糖,不會再讓它去煩你了。”
雲辭看他一眼點頭。
正要上樓,小吳從外面進來,正好看到他,喘勻氣息過來道:“少爺,賀二少爺聽說您不舒服,特地來看您了。”
焉岐的好心情立刻散地一幹二淨,甚至忘了雲辭還在,扭頭就對小吳說:“少爺身體不舒服需要的是休息,讓他回去!”
聲音裏帶着股怒氣,小吳不禁被他吓了一跳,連忙看向雲辭,小聲喃喃句“少爺”。
焉岐這才反應過來小少爺還在,暗惱自己沉不住氣,作為保镖,他竟然越過小少爺發號施令。
藏青色的束腳褲跟着落到眼下,雲辭走到他面前,先對小吳道:“請二少爺去四角亭裏等着,我随後就去。”
小吳看眼江岐,點頭跑出去。
一樓大廳再次安靜下來。
焉岐始終垂着眼,生怕雲辭生氣,明明之前曾一起吃第一頓飯,他不想成為最後一頓。
“我……”
“早上還說到他,這會兒人就來了。”雲辭淡淡開口,聽不出任何情緒,甚至問他“要去見見麽?”
焉岐搖搖頭,視線裏的束腳褲随即往門口方向移動,雲辭接過小梅遞來的傘,撐着去四角亭。
直到人離開,焉岐擡眸往外看,雙手已不知不覺攥緊。
-
水景園四角亭裏,賀鈞年這次僅喝了一盞涼茶,雲辭就來了。
遠遠地撐傘走過來,不過半天不見,就又憔悴了不少。
他立刻迎上去,關切地問:“早上的事我都聽說了,沒事吧。”
來之前,雲辭做了很久的心裏建設,讓自己冷靜,但在看到這張臉後,握住傘柄的手還是忍不住收緊,骨節凸起,隐隐泛白。
在人伸手過來前,雲辭立即收傘走進亭子,将黑傘斜靠到石桌邊。
“沒什麽大問題。”
“那就好。”賀鈞年小松了口氣,重新坐回對面,跟他講:“聽說是前陣子出車禍的死者家屬,死了老婆孩子,以為是醫生的錯。”
雲辭拎起茶壺的手一頓,看他,“以為?”
“嗯,”賀鈞年點頭又道:“其實在被送到醫院之前,人就已經沒救了。”
醫院也給出了鑒定報告,只是家屬不認可,非說是醫院救治不當,殺了他老婆孩子,後來又幾次鬧去醫院,被警察帶走教育,沒想到這次居然動手去殺主治醫生。
“瑞慈醫院最近不太安定,”賀鈞年拉過他的手,十分擔心,“以後體檢就不要去那家醫院了,萬一再遇上這種事,幾條命都不夠我吓的。”
雲辭惡心地不行,不動聲色抽回手,握住杯盞喝茶,“醫生這個行業本就有面臨醫鬧的風險,去哪家醫院都一樣。”
“不一樣,我害怕。”賀鈞年再次握住他的手,提議:“咱們可以去私人體檢中心,那裏絕對安全。”
害怕?
雲辭輕笑了下,只覺得無比諷刺,他只是害怕自己這座可以用來對付賀斯年的靠山,要是現在沒了,對他很不利吧。
雲辭不想再聽他這些惡心自己的話,扯開話問:“你今天來只是為了說這個?”
一句話讓賀鈞年松開手。
他撓了撓額角,才說明來意:“還有件事。城南那邊有塊地空出來了,我爸讓我争取過來。”
“這是好事,”雲辭抿了口茶,臉色不變,“也算是你進公司後的第一件事,辦成之後,賀叔叔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
賀鈞年就是這個打算,但現在出現了一些變故,他緊鎖着眉對雲辭抱怨:“我大哥也有這個想法。”
不管是他,還是他大哥,只要能将這塊地争取過來都是賀家的,對他卻不一樣,要是能将這個項目做下來,就能證明他的能力不比他哥差。
“所以你是想讓我幫你對付你大哥。”雲辭沒有絲毫意外,可哪怕有前世之鑒,還是止不住心寒。
這個時間點,他還沒有喜歡上宋閑玉,卻并不妨礙他繼續拿自己當棋子。
書中明明說他是賀鈞年的白月光,此刻倒是一點看不出來。
被戳穿心思,賀鈞年眼神躲閃開,趕緊搖頭:“也不是對付他,只是這個項目對我很重要。”
他剛進公司,跟賀斯年過往的履歷一比,簡直不能看。
賀鈞年就差沒說“幫我”,意思已經擺在明面上,雲辭不幫他還真是說不過去。
但是,“最近海外的生意出了點狀況,我得先緊着那邊,到時候要是能騰出手,我一定幫你。”
雲辭說出口的話從不作假,說幫肯定會幫,賀鈞年轉瞬揚起嘴角,隔着石桌就想親他一口,剛站起身,幾聲“汪汪”由遠及近。
糖糖跑得飛快,蹭到雲辭腳邊,雲辭趁勢将它抱起。
“糖糖啊,有一段時間沒見了。”賀鈞年伸出手想摸摸它,沒等碰上,糖糖又立刻沖他叫起來。
賀鈞年尴尬地收回手,摸了下鼻子嘟囔:“這麽快就不記得我了。”
“是啊,糖糖忘性大。”雲辭努力摁下糖糖腦袋,試圖讓它安分點,可惜一點用都沒有。
糖糖依舊沖賀鈞年叫喚不停,雲辭只能說聲抱歉,讓他離開。
為只狗趕他走,賀鈞年臉登時黑下去,好在目的已經達成,他也沒什麽好留的,“那我下次再來,”離開前看眼糖糖,又道:“這種小型犬脾氣比大型犬要大,回頭我尋兩只溫順的來。”
給它爸爸找新閨女!
糖糖耳朵氣地豎起,在雲辭懷裏不停掙紮,沖着走遠的賀鈞年狂嗷,要不是雲辭抱着,非得沖過去咬他兩口。
狗男人,敢讓老爹換了他,明兒就讓老爹踹了你!
不行不行,糖糖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這種氣,往後非得見他一次攆他一次。
“好啦糖糖,”雲辭忙給它順毛安撫,“不要其他狗,只要你一個。”
糖糖這才安靜下來,但心裏還是生氣,從他懷裏跳下去兩步跑遠,直往水景園東小院裏跑,跑到人腳邊停下。
“幹得漂亮。”焉岐蹲下身摸它腦袋,“晚上我再給你偷根骨頭。”
糖糖:“汪!”
看看,還是這男人好,偷骨頭養我。
晚上,糖糖如願吃上了三根大骨頭拌飯,撐的它鼓着肚子趴在狗窩前,死活不肯起來遛彎兒。
“不就一根骨頭麽。”給它喂食的傭人一陣嘀咕,回頭将情況報給少爺。
結合它中午突然跑來找自己,雲辭很快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笑了笑,叫人別擔心。
“純粹是吃撐了。”
“一根?”傭人覺得不可思議。
擱平時,這小祖宗兩根才夠飽,如今一根骨頭都開始撐的趴地上直哼哼。
看來夏天真是到了,狗都開始厭食。
雲辭放下手裏的毛筆,精雕細琢三天,将一副長河落日水墨畫完成。
他松了松手腕,看向窗外某處,“也許……是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