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八:羞辱
第8章 章八:羞辱
大塍這位年輕的護國将軍,在京都是有一個“家”的。
名字就是“将軍府”,連多餘的稱謂都沒有。
這是宋家祖師爺親自向皇上請來的牌匾,意為忠将不論出生,只看作為。
這原本是一個好的初衷,只不過到後來,就被人抛在了腦後。
宋庭譽推門進去時,門口的侍衛端詳他了許久,六年未見,他離開家門時模樣已經長成,變化不了多少,眉宇間的英氣更是昭示着他的身份,然而侍衛卻執拗地将他攔在門外,非要他出示證件。
宋庭譽大抵真是有些燒糊塗了,又或者是有關邢遮盡的事情,他總會心亂出現差錯。先前只顧出了裕王府,早把将軍令牌的事情忘記,如今要他出示證件,竟真的可笑到沒法拿出。
他頭腦發熱,卻只覺得心格外寒涼,不由間眼前浮現出邊關烽火,民不聊生,自己浴血六年,血濺沙場的景象。
人生頭一次,領悟到了前人一句詩:将軍枯骨無人問,戲子家事天下聞。
宋庭譽嘴角的諷意倏而僵住,眼底寒光乍起,擡手便将門口的侍衛抵上了門廊,前一刻還病殃殃的人好像在這剎那釋放出無數的戾氣,以一個絕對壓迫的姿勢同那侍衛說出話。
“我要進去。”他的聲音陰冷,一字一頓。
侍衛被這股力道折的緊貼大門,一下子怒不可言,口中亂喊:“來人啊!有人擅闖将軍府!”
他話音剛落,府中的侍衛便多了起來,将宋庭譽圍成一個圈,一同襲擊上來,眼看着兩方就要開始争鬥,一道尖銳的女聲适時響了起來。
“六年未歸的大将軍,始一回來,便要在府門丢宋家的臉嗎?!”
僵持的兩方在這一瞬間全部頓住,宋庭譽轉過頭,就見不遠處一名濃妝夫人走來,她的身後跟着一名男子,長相與自己三分像,唯唯諾諾地跟在婦人身後。
“……娘。”
Advertisement
嗓音好像口含碎石般沉啞。
“我可擔不得你這聲娘!”将軍府的主母忙笑着推脫,繼而明知故問:“你來我們這裏,是要做什麽呢?”
短短兩句話,已将“你”“我”分隔清楚。
旁人或許聽不懂這其中的暗示,宋庭譽卻心知肚明。
将軍府的主母顧氏,是前任護國将軍的正妻,護國将軍寡子,只和妻子生下一個兒子,名叫宋正憑,正是現在站在顧氏身後的那位。
至于宋庭譽——
宋府裏,原本沒有宋庭譽這麽一個人。
他是父親年輕時在外欠下的風流債,在四歲那年,宋庭譽的母親病重,跪在将軍府外三天才拿命換來的認祖歸宗。
他生活在将軍府裏的這些年裏,每日經受的,都只有苛責和打壓……後來邊關有患,宋庭譽自行請命,有一點是因為邢遮盡,還有一點便是顧氏。
他想逃出去,哪裏都好。
可笑的是,現在這個名義的家,竟也無法将他“收留”了。
“當年老爺病故,你是頭也不回了離了府,現在走投無路,想要回來?……宋庭譽,你在使什麽性子?”
顧氏最厭惡的便是宋庭譽半低着頭,用那雙丹鳳眼毫無感情地盯着她,見對方不答話,變本加厲地譏诮起來。
“昨日1你跪在正心殿裏的事,如今已鬧得沸沸揚揚,怎麽?你将來要交好的那位夫君,就這麽讓你破破爛爛地跑了?”
沉默已久的宋庭譽終于在聽到這話後擡起頭,沒有血色的唇磨出幾字:“我與裕王,毫無瓜葛。”
“毫無瓜葛?”顧氏聞之一笑,對方開了口,她便更加有了動力:“前幾日聖上給将軍府送來的旨意上,可是白紙黑字,将你二人的名字寫的清清白白……不過你以前,不是喜歡他喜歡得緊麽,怎麽現在,反倒厭惡了起來?”
她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哦,不會是那次的冬獵——”
“——住嘴!”口中的話被打斷,宋庭譽喘着氣,似乎被勾起了什麽不好的記憶,眼中滿是寒光。
顧氏被那冰冷的視線驚地一駭,然而很快,駭意就轉變成了怒火。
“六年不見,你倒是敢吼我了?”
她拔高了嗓子,猛地擡手,推上了宋庭譽的肩膀。
宋庭譽早已站不住,被她奮力一推,剎時失了重心,即将跌倒之時,身後卻倏而碰到了一人的胸膛。
“夫人好膽識,連本王的王妃,也敢上手推搡了……”
将軍府外,邢遮盡的身形恍然出現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