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5.裂隙

Chapter 5.1 裂隙

趙雅琴肉眼可見的憤怒。

駱橙一跟着趙雅琴進了辦公室,心跳一下比一下重,緊張到眼前開始泛黑點。

出了這麽大的事,不知道媽媽會怎麽對她。

爸爸和哥哥離世之後,趙雅琴對待駱橙一的态度一度降到了冰點,可是對于來之不易的親情和家人,駱橙一從沒想過要放手,努力地做好媽媽所期望的,希望媽媽至少能覺得她是個有用的人。

趙雅琴可以不喜歡她,可是她要是失去了這個媽媽,她就真的沒有家了。

“媽媽,工程報價的表格我沒動過,”駱橙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已經嘴巴發幹,差點出不了聲,“那一塊我是直接複制粘貼的,我不知道為什麽……”

“啪”

從會議室到總裁辦,短短十幾步的距離,駱橙一想過媽媽會說什麽做什麽,唯獨沒想到她會再給她一巴掌。

沒說完的話被打散,駱橙一錯愕地定住,黑點聚集,慢慢侵蝕了眼前所有的景象,仿佛兩年前,發現自己聽力受損時潮水般将她淹沒的驚恐。

“駱橙一,你明知道這個投标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你是想毀了洛希嗎?!我們駱家好吃好喝地養着你,你就是這麽回饋我們的是嗎?!”

沒有查監控視頻,沒有調查真相,無端的指責劈頭蓋臉地降下來。

駱橙一積攢多時的委屈爆發,淚水奪眶而出:“媽媽!真的不是我,媽,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有很努力很認真地在學!我怎麽可能想要毀了洛希!”

“你害死了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我真後悔當初沒有阻止駱宏郎收養了你!你是報複我不讓你繼續學音樂嗎?你沖我來啊,沖洛希做什麽?”趙雅琴想到丈夫和兒子,指着駱橙一,紅了眼。

“不是,我、沒有……哥哥和爸爸……”駱橙一思緒混亂,不知道要說什麽,捂着臉泣不成聲。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對一個人偏見至此,捂住耳朵閉上眼,只在自己的世界叫嚣。

媽媽永遠不會相信她。

“什麽爸爸和哥哥,你沒有資格這麽叫他們!”

耳邊突然出現了輕微嗡鳴聲,駱橙一驚懼,開始顫抖。

不會吧,不會的,千萬不要。

視力慢慢恢複清明,視野中,畫着精致妝容的女人再次揚起了手臂,駱橙一下意識擡手擋着耳朵往後退,搖頭哭着:“媽媽,您生氣,您怨我,怎麽樣都可以,我認了,但是您可不可以不要打我耳朵,我是音樂生啊,耳朵多重要您不知道嗎?媽媽,我的耳朵已經壞過一次了,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動我的耳朵啊。”她抽噎着,難過得上不來氣。

她所珍視的人和事不多,已經失去了兩個至親,她不能再失去音樂了。

駱橙一擋耳朵的動作扯回了趙雅琴的理智,手臂轉而往外指,冷聲道:“滾,再也別讓我見到你。”

這像是一句審判。

在告訴駱橙一,她無家可歸了。

駱橙一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街上,無心留意路人投來的怪異眼光。

有好心人想上前詢問,見她孤魂野鬼一般,也打消了念頭。

漫無目的地晃晃蕩蕩,不知走到了哪兒,應該是個商業中心的側門,沒什麽人,有一個噴泉亮着燈。

駱橙一走上前,盯着水中的自己,臉上的紅印未消,雙眼通紅。

好狼狽。

“一一,笑一笑。”

她恍然聽到哥哥的聲音。

駱橙一被收養那日,被院長安排着和新爸爸媽媽還有新哥哥合影,哥哥輕拍她的背,彎下腰和她平視,溫柔地告訴她,迎接新生活要笑着,才會有好運氣哦。

剛到英國的時候,在陌生環境中駱橙一睡不着。

晚上爸爸會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伴着雨聲,輕聲哼唱着童謠,哄她睡覺。

媽媽有時候也是溫柔的,半夜會給她的床頭放一杯水,會給她扯被子。

她睡眠輕,趙雅琴以為她沒發現,實則她一推門,駱橙一就會醒。

她每每藏在黑暗中,看着媽媽的輪廓,都覺得自己好幸福。

還有,最後,車禍那日,轎車翻滾,在劇烈震蕩中,哥哥撲身抱住她,将她護在懷裏。

血從他的背上、後腦勺淌下,駱橙一的手被血水浸濕,她哭着,上氣不接下氣,駱聞哲哄着她,給她哼童謠,她最愛聽的那首。

唱那麽長的時間,唱到身體冰冷,唱到發不出聲。

“一一,別怕,別哭。”

那是哥哥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駱橙一坐在噴泉邊上,擡頭看着天空。

飛了來兩只鳥,交替盤旋着,又飛走了。

據說人死後會上天堂,爸爸和哥哥能看到嗎?

駱橙一努力咧着嘴,朝天空笑,笑着笑着,濕了眼眶。

天很藍,萬裏無雲。

和他們來孤兒院那日是一樣的天氣。

可是到頭來,她還是沒有了親人。

她擦擦眼,不想被他們看見她笑得這麽難看的樣子。

可淚水越擦越多,仿佛擦不完,順着太陽穴滑下,她低下頭,抱着膝,放聲痛哭,哭到眼淚幹涸,只剩下嗚咽和顫抖。

不知道在噴泉旁邊坐了多久,駱橙一稍微找回了一點神智,拿出手機一看,松了口氣,還有百分之七十多的電。

她開了導航,慢悠悠地去了最近的醫院。

“你好,挂急診。”駱橙一站在窗口前,說道。

池凜痕剛下手術,出了電梯就看見了駱橙一。

九點多了,大廳裏面沒什麽人,冷白色的燈光,淺綠的地板,駱橙一站在畫面中,凄涼得很。

這麽晚來醫院?

“駱橙一。”他朝她走去,叫她。

駱橙一回頭,看見池凜痕,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來了市三院。

她這一回頭,臉上的紅腫把池凜痕吓了一跳,微微蹙眉:“怎麽搞的?”

哭了幾個小時,駱橙一思緒混沌,見他眼中的驚訝,才想起來自己有多狼狽。

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小聲道:“沒事。”

“笑呢?”見阿凜就要拿出手機,駱橙一忙說:“他在演唱會,別打擾他。”

老婆都這樣了還演唱會?

池凜痕眉頭皺得更深了,不贊同她的做法,但也沒多說,看着駱橙一繳費。

“二樓,202室。”前臺工作人員說道。

“這邊。”池凜痕偏偏頭,帶她往電梯走。

二樓出了電梯就是護士站,池凜痕敲了敲桌面,将打瞌睡的小護士敲醒了神:“冰袋。”

“啊池醫生。”護士被當場抓包,有些臉紅,手忙腳亂地找出冰袋給他,還貼心地裹了塊毛巾。

“謝謝。”池凜痕遞給駱橙一,指指她的臉,示意她敷上,把人帶到了202,敲了敲門。

“進。”

他推門,朝醫生微微颔首,聲音略帶抱歉:“姜醫生,這麽晚,打擾了。”指了指駱橙一:“這是我嫂子,身體不太舒服,麻煩您了。”

姜醫生連連笑着應下,池凜痕轉身出了科室。

見池凜痕離開,駱橙一心下松了口氣。

她和池笑痕在一起很多年了,但是和他這個同胞弟弟不太熟,而且池凜痕看起來冷冷的,不說話也不笑,捉摸不透,她每次見他心理壓力都大得很。

要不是長得八九分像,都得懷疑是不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

“喲,你這臉。”姜醫生接過病歷,還沒來得及看,一瞅駱橙一的臉腫得老高,“要緊嗎?給你擦點兒藥先吧。”

駱橙一搖搖頭:“沒事,醫生,您先看看我耳朵可以嗎?輕微耳鳴,不知道有沒有鼓膜損傷。”

“是外力擊打所致?”姜醫生打量着她的臉,問。

駱橙一點點頭。

姜醫生心下唏噓,也不知是誰打的,也不知道憐香惜玉,還大半夜的,這不折騰人嘛。

“你老公呢?”

“在出差。”

姜醫生用內窺鏡看了看,問她:“只是輕微耳鳴嗎?”

“對。”老醫生邊看邊問,駱橙一被搞得很緊張。

“持續多久了?”

這問住了她,她離開公司的時候沒看時間。

眼睛滴溜滴溜地轉,摸摸估算大概時間:“應該有……四五、六個小時?”

姜醫生收起內窺鏡,聲音輕快:“耳朵沒事,回家睡一覺就好了。你這臉看着比較嚴重,家裏有萬花油嗎?”

駱橙一不太放心,追問道:“要不要做一個……”她頓了頓,不太确定中文叫什麽,“Acoustic impedance test?就是用那個儀器。”

“聲阻抗測試?”姜醫生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專業性詞彙,“不用,不信的話,來,你看這個屏幕。”

駱橙一将椅子滑到屏幕前,姜醫生用內窺鏡再給她看了一遍,邊看邊解釋:“你看,沒事吧。”

的确看上去挺好的,駱橙一小聲道:“嗯……謝謝醫生。”

“你老婆出事了,在市三院。”

池笑痕從舞臺上下來,看到這信息差點心跳沒停止。

葉家五房,葉媽、池爸、池笑痕三個人加起來都沒池凜痕一個穩重,他能用上“出事”二字,那肯定是不小的事。

撥了電話回去,很快被接通了。

“她沒有生命危險,去機場,有人接你。”

雙胞胎的默契這時候格外有用,池凜痕單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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