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雷聲隐隐
這雷聲隐隐
放學時雲傒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江敬舟的動作比平時慢了幾分鐘,就是這幾分鐘的空當,雲傒看見殷媛滿臉熱切地奔跑過來,拉開薛關,依然霸占了他的位置。
殷媛想找雲傒說點事,一開口就被打斷。
“說真的,我是不愛跟女孩計較!”薛關為自己的被動感到十分憤恨,但又無可奈何,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殷媛,“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你……”殷媛不耐煩地斜他一眼,要發作又覺得自己占了人家的位置,有一種吃人手短不占理的心虛感,而且她是淑女,不能有壞脾氣,她耐着性子笑了笑:“我借你位置坐坐,反正你都要回家了,謝謝。”
薛關覺得自己得和她講講道理了,比起喬枳,殷媛還是很通情達理的,至少為了她的淑女形象,她會裝作通情達理的樣子:“麻煩下次借位置提前打申請,申請批下來了再坐不遲。”
殷媛欲說正事又被他打斷,但還是耐着性子說:“乖啦,明天請你喝奶茶。”
“這是兩碼事!奶茶是要請的,為你剛才的魯莽賠禮,但申請也要打,”薛關似乎很講規矩,接着又補了一句:“明天星期六啊。”
“好的,奶茶等星期一。”殷媛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語調沒有起伏,十分瘆人。
薛關這才意識到事态已經瀕臨失控,但他覺得自己被一小女子給威脅了實在沒面子,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江敬舟,發現他并不關注這裏的事,正慢慢地收拾東西,他似乎永遠不為外界所動,在多數女孩心中永遠屹立着冷淡但高大的形象。
他羨慕地咽咽口水,再虛張聲勢地冷冷一“哼”,抽出書包走了。
雲傒看在眼裏,覺得于心不忍,“幹嘛老欺負他?他是真的不和你們計較才這樣。”
殷媛被她說得也有了些反省之意,“知道了,下次打申請嘛,星期一的奶茶給他大杯的,哎呀不說他了,咱們說正經的!”
“你想說什麽?”雲傒問。
“咱們想一個口號怎麽樣?”殷媛又開始興奮,“你不知道隔壁班女生多團結,她們為了謝桓與,已經成立後援會了!”
“……謝桓與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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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插班生啊!你男神啊!咱們的男神啊!”
“我的……男神?”雲傒不太确定地再□□問,“我的麽?”
不知道為什麽,她扭頭看了一眼江敬舟……他怎麽還沒走??恰巧他也看了過來,兩人短暫地對視,又各自轉開視線。
“是你的啊!不,是咱們的!上午體育課剛認證的!”殷媛拉着她的手握住,“确認過是迷戀小桓桓眼神!咱們三個以後攜手力挺小桓桓!”
“是這樣麽……”雲傒想起上午體育課,她因為找江敬舟所以有些心不在焉,當時她們兩個把手機遞給她看了一眼,她沒瞧清楚就表示了認可——太帥了。
她把體育課的事回想了一邊,最後想起來她讓隔壁班那女孩親手給江敬舟送禮物的事,她急忙往教室門口看,果然看見她已經在走廊裏等着了,而江敬舟……居然還在這裏?
雲傒想也沒想就問:“你怎麽還不走?”
江敬舟愣了一下。
殷媛也愣住,同時察覺氣氛有異,不敢吭聲。
“快走吧。”別讓人女孩久等了。雲傒自認語氣很正常,就是比平時略淡,她也想表現得溫和一點,可是體育課那件事,她還沒完全消氣。
她的氣不完全來自于江敬舟,那種心情很複雜,她覺得自己太多管閑事,太自以為是,已經把人逼到對她下了最後通牒,差點當着她的面說:離我遠點。
江敬舟果然迅速收拾東西,戴上鴨舌帽走人。
雲傒看着他走出教室,和預想中的一樣,他在走廊裏被那女孩叫住,可他僅僅回頭,瞥了一眼女孩手裏的東西,話都懶得說就要走,女孩又喊了他一聲,對他說了一段話……江敬舟沉默駐足,片刻後回身接過女孩手裏的東西,看他的口型應該是說了謝謝。
兩人面對面站着,江敬舟左手拽着自己的書包,大概是由于個子高的緣故,面對嬌小的女孩時他稍微弓着腰背,這樣的他沒有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感,反而多了一絲親切的少年感。
教室裏許多同學也在好奇觀望,一個個屏息凝神等待宣旨的模樣。
女孩仰着臉對他笑笑,動動嘴說了什麽,江敬舟擡頭望向遠處,微微點了點頭,也動嘴說了幾個字,說完終于轉身走了。
這下教室裏跟炸鍋了似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天吶,剛才發生了什麽!!”喬枳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抱着雲傒的胳膊表示嘆為觀止:“江敬舟接受表白了?”
“那位女壯士革命成功了?果然愛情貴在堅持!”殷媛表示羨慕與恨。
“這麽看來,江敬舟還是很溫柔的。”
“我怎麽又覺得他帥了?”
因為這件事的影響,所謂給隔壁班謝桓與的口號并沒有想出來。
三個姑娘騎車回家的路上,兩位姑娘一會兒說江敬舟,一會兒說謝桓與,話題居然能無縫銜接,沒想到江敬舟居然憑借“接受表白”一事重回男神榜單。
“雲傒,你剛才為什麽要趕江敬舟走啊?”殷媛看了一眼在自己左邊的雲傒,“他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他做了什麽?”
“沒有,”雲傒迎着風笑着說:“你們不是要讨論口號麽?他在的話,喬枳又不敢過來……”
“誰不敢過來了!”喬枳的視線越過中間的殷媛佯怒瞪她一眼,然後望着前面的路說:“我那是迂回戰術,不與敵人正面對峙,我一般以智取勝。”
“你那典型的雄心配慫膽,還以智取勝,是弱智的智麽?”殷媛說完自己樂得一笑,“你也就只敢和薛關鬥智鬥勇,因為薛關不愛跟女孩計較。”
“我慫我認,但你裝你敢招麽?”喬枳沖她露齒一笑,“圓圓?圓滾滾的圓?”
“喬枳你找死呢吧!”殷媛騰開一只手想拽她,喬枳一個提速,往前溜了,殷媛追了上去,“今天把命留下!”
雲傒笑着提醒:“你們倆小心一點!前面是紅綠燈!”
喬枳:“可怕!淑女索命了!”
殷媛:“雲傒快過來幫我捉了這妖精!”
紅綠燈處,雲傒和她倆分道,她走之前兩人還一邊和她說再見一邊纏鬥得難舍難分,雲傒囑咐她倆小心一點,然後騎着車往另一頭拐去。
這裏離胡同口不遠了,再拐個彎走一段就到,雲傒從這段路拐出來的時候,遠遠看見胡同口站着個人……她之所以會一眼認出那個人是江敬舟,是因為他穿着校服,而且那樣優越的身高,确實少見。
江敬舟兩手抄在褲兜裏,垂着臉,用鞋尖不知道碾什麽東西,一會兒看一眼馬路對面,時不時望一眼左手邊的方向。
他看過來時,雲傒立馬別開視線,目不斜視地騎着車慢慢加速往前,順便偏了偏自行車車頭,讓自己離胡同口遠點,江敬舟目不轉睛地迎着她過來,在她即将經過的時候,快步走過去摁住車頭。
雲傒忙亂中趕緊剎車,擡起頭心有餘悸地看着他,“你幹什麽?這樣很危險你不知道麽?我差點就撞到你了。”
江敬舟說:“你撞不到我。”
雲傒一只腳撐着地,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也不想問,只是看着他。
江敬舟自認定力不錯,但估計因為現在他有愧于心,沒一會兒自己先受不開口:“今天上午體育課的事,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是什麽樣的力量,讓江美人迅速意識到自己的過分之舉?
是愛情啊,溫暖而堅定的力量。
大概吧。
——雲傒想。
放學時,走廊裏萬衆矚目的那一幕,昏黃的夕陽隔在那兩人之間,此刻也橫在他們兩之間,那淺淺淡淡的一撇。
江敬舟是個什麽樣的人?是個和平常少年一樣,偶爾也有沖動的人吧,但他勇敢許多,意識到錯了就會認,不會死要面子。
雲傒捏了捏自行車的把手,沉默片刻後,整個人放松許多,說:“你一直這樣麽?沖動之下做了過分的事,再找時間道歉?”
江敬舟摁着車頭的那只手,食指無意識地敲着,他低聲說:“一般過分的事我一般不道歉,而且我很少沖動。”
說這話時理直氣壯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就是因為總這樣,才會給人造成不近人情的印象吧?
雲傒點點頭,“好,我知道了。”她十分幹脆,倒是江敬舟一時沒反應過來,依然擋在車前,雲傒問:“……還有事麽?”
江敬舟回過神,趕緊往旁邊讓了讓,在她踩着腳踏板騎着自行車從他身前滑過時,他像是故意的,在這個時候說:“再見。”
雲傒又是一個急剎車,回頭看他,然後也禮貌地回了句:“再見。”
曾經她以為江敬舟油鹽不進滴水不漏,警惕性高如城牆,以禦外來者,不分敵友;現在她覺得,城牆之上應該還安排了一名崗哨,如果發現有外來着,只要查明身份,确認無誤,那名崗哨就會……
撥冗和你聊兩句,再把你趕跑。
至于城門什麽時候開,為誰開?
雲傒又想起剛才教室門口走廊那一段,局勢尚未明朗,不好下定論。
雲傒回到家,正好表姐從廚房端了菜出來,讓她洗手吃飯,雲傒洗了手順便把碗筷拿出來,盛上飯,擺好位置。
楚燕冉說:“我找到工作了。”
雲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忽然一回神,擡起頭問:“什麽工作?”
“就是需要每天出門的那種工作。”楚燕冉說得不甚在意的樣子。
“恭喜你邁出了家門。”雲傒笑笑。
楚燕冉拉開凳子坐下,“明天陪我去面試。”
雲傒擺筷子的動作一頓,“不是找到工作了麽?”
楚燕冉歪着腦袋,“十拿九穩的面試,當然算找到工作了。”
雲傒:“……”
“我覺得你那位同桌兼職的那家臺球室也不錯,”楚燕冉拿起筷子想了想,慢悠悠說道:“要不我給老板提個建議,讓他買臺鋼琴放在那裏,雇我每天去彈琴。”
“老板為什麽要為了你特意買一臺鋼琴放在臺球室裏請你去彈琴,而且還要付你工資?”雲傒問。
楚燕冉聳聳肩:“急什麽?提個建議而已。”
雲傒說:“大膽假設,小心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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