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雷聲隐隐
這雷聲隐隐
江敬舟書桌攤着一本習題集,是今天下午課間的時候老喬給他的,說不想考也沒關系,拿去有空的就看看,要再有空就動筆做一做,說不定做着做着哪天靈光乍現忽然又想考了,那也至少沒把之前的時間徹底荒廢,還趕得及。
老喬倒是不逼他,但也絞盡腦汁地引誘他……
“舟舟,你猜奶奶找到什麽了?”奶奶的聲音漸近。
“是找到我從出生到現在放在您那兒的壓歲錢麽?”江敬舟一邊把那本習題集合上,拿了本語文書壓住,笑着回頭說:“那真是恭喜我了。”
奶奶走進來,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看,“怎麽老惦記你那壓歲錢啊?找到你小學的紅領巾了,就在我的衣櫃裏,我拿去洗洗再放起來。”
江敬舟把椅子轉過來,“放着吧,一會兒我自己洗。”
“別忙了,你學習。”奶奶拿着紅領巾出去了。
“我習完了。”江敬舟對着門口說。
“那就複習。”奶奶說。
“也複完了。”江敬舟從身後的書桌抽了語文課本翻開。
“那就歇着。”奶奶堅持把他勸退。
“總之不讓我動手呗。”江敬舟有點想笑。
江敬舟看了一會兒文言文,把書扔回桌上走出去,客廳裏靜悄悄的,他直接走到門口才看見奶奶拿着衣架把紅領巾撐得整整齊齊了才晾起來。
他倚着門說:“不怕隔壁小胖子偷了拿去做成小紅旗?”
奶奶哼一聲,“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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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江敬舟輕笑,“老太太的意思這是要動手?”
“不動手,奶奶當老師那會兒也沒動手體罰過學生,”奶奶笑起來,眼睛含着淡淡的神采,說:“我們一般通知學生家長。”
老太太是個很有講究的人,頭發的發尾堅持不落肩,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永遠保持人民教師的精神面貌。
在江敬舟眼裏,她就是個優雅的小老太太。
他說:“頭發長了,星期六帶你去剪剪。”
老太太走進屋裏,“正想跟你說這事呢。”
幽深的胡同裏,一戶緊挨着一戶,卻一家有一家的道理。
“你這不講道理!”薛關舉着奶茶說:“我說要少冰,你這冰渣都沒看見一粒,怎麽喝?”
“你也不看看奶茶店到咱們學校路程多遠!”喬枳一手叉腰,一手撐着桌角,“怎麽着?我還得背個冰箱把奶茶給你冰着來呗?”
“那不能夠,”薛關笑了笑,“你身上不帶電。”
“我抽死你!”
江敬舟一早到教室,果不其然看見自己的座位上又有人在那聚衆開晨會,不出意料地他一來,會議結束。
雖然他樂得清淨,但這種影響力不是他願意的,他更願意自己一直就在某個角落,最好不要有人來打擾他,而不是被當成一杆槍,到哪都會造成鳥獸散的局面。
早讀課開始以後,老喬走過來讓雲傒出來一下,說有事情要交代。
雲傒放下課本站起來時,江敬舟還氣定神閑地坐着不動換,她手伸到他桌前輕敲了兩下,他這才慢悠悠轉過來看着她,故作一臉莫名。
兩人都不開口,較勁似的對視。
這時老喬在後門那兒催了,“雲傒,快點兒。”
雲傒應了一聲,再次看向江敬舟時,發現他似乎還有些得意,臉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暗暗嘆口氣,耐着性子說:“麻煩借過。”
江敬舟從座位上起來,還特別紳士地給她挪開自己的椅子。
就算現在不借過,待會兒還得借過,一天那麽長,她總有借過的時候,他就等着她跟他“借過”。
雲傒從後門出來,在走廊裏看見老喬胳膊撐着欄杆望着樓下的操場,那一臉深沉與惆悵,每次都讓人誤會他馬上就要賦詩一首了,但最後往往付之欲言又止。
老喬是個數學老師,但卻不失一腔騷情賦骨,每每想對景抒情,奈何局限于文學素養,也只是蠢蠢欲動而已。
雲傒見得多了,也就懶得調動情緒,她走過去,“老師。”
老喬一臉深沉地看過來,說:“昨天下午,江敬舟從辦公室出來有什麽表現?”
雲傒知道他想問江敬舟對于他那本奧數習題集是什麽态度,她說:“和平時一樣,對了,他一回教室就把手裏的東西扔桌兜裏了。”
老喬似乎早料到如此,所以也沒有表現得很驚訝,只說:“這幾天多注意一下,看他有沒有……好好學習。”
雲傒說出他的潛臺詞,“看他有沒有好好做奧數習題?”
老喬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笑着點點頭。
江敬舟閑下來也會刷題,但好像都不是奧數題,就雲傒和他同桌到現在沒見過一次他拿出奧數題來做,雲傒估計他是鐵了心要退出競賽了。
痛失賢才,這對惜才的老喬來說打擊不小。
這一上午,雲傒就跟他“借過”了三四次,早讀一次,課間被殷媛喊着一起去洗手間一次,還有一次是上完洗手間回來,他不讓她進去。
雲傒被他陰陽怪氣的舉動惹毛了,但依然耐着性子問:“我進去也要提醒你麽?”
他靠着椅背,仰起臉來對她說:“畢竟我平時一副孤高和寡的樣子,拽得跟只藏獒似的。”言語之間頗有些挑釁的意思。
這話被正要經過的喬枳聽見,吓得她立馬退避三舍,往另一個方向跑了。
記仇!太記仇了!她昨天就是一時嘴癢癢開了個玩笑,沒想到他居然一字不漏地記住了!現在是打算秋後算賬了麽?
江敬舟說:“我不拽一點兒對不起藏獒。”
雲傒站着,他坐着,她用俯視的姿态以及冷淡的眼神殺過去,兩人厮殺半天……江敬舟忽然輕輕一挑嘴角:“兔牙露出來了。”
她下意識捂嘴,然後才發現自己一直是閉着嘴的,這會兒江敬舟又主動站起來,讓她進去。雲傒心裏堵着一口氣,發作不得,憋着又難受,打算背英語單詞轉移注意力,恰巧上課鈴聲又響了。
中午在食堂吃飯,喬枳忽然說:“江敬舟是不是天蠍座?太記仇了,我昨天開的玩笑他記到現在!剛還在和雲傒說呢!”
殷媛裝模作樣地故作震驚,“哇,昨天的玩笑,他居然今天還記得呢,太記仇了。”
喬枳拿起勺子作勢要抽她。
殷媛一副無理取鬧的嘴臉,把臉迎上去,“你打呀,你打呀!你要舍得你就打呀!”
喬枳:“……”
殷媛笑嘻嘻的靠向了雲傒,說:“雲雲,你和江敬舟好像怪怪的,你倆吵架了?”
喬枳忽然驚訝,“什麽怪怪的?雲傒和江敬舟……好過麽?是什麽性質的好?”
兩人一起看着雲傒。
雲傒避無可避,說:“媛媛,為什麽你會認為我和他吵架了?”
殷媛的座位裏她那裏那麽老遠,怎麽可能察覺得到異樣?
唯一的可能就是……
殷媛指着對面,喬枳旁邊的人,“薛關跟我說的呀。”
薛關原本想裝不知情,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快就被指認出來,他尴尬地笑笑,“是啊,雖然平時你和江敬舟交流不多,但偶爾說句話還算正常,今天我聽着怎麽覺得……”
雲傒說:“怎麽樣?”
薛關支吾:“……#@%¥……&*%。”
雲傒沒聽清,問:“什麽?”
殷媛給他翻譯,“他說,今天你和江敬舟說話就跟打情罵俏似的。”她翻譯完之後才後知後覺地一臉震驚,倏地捂嘴,“他說打情罵俏?”
喬枳也驚掉了筷子,“蒼了天大了地呀。”
雲傒不想理他們,繼續埋頭吃飯。
忽然薛關指着前面說:“江敬舟!”
殷媛往後看,不知道她怎麽想的,馬上就沖他招手,“江敬舟,這裏,來這裏,有位置!”
依他的脾性,雲傒不覺得他會過來,但她估算錯了,江敬舟不僅過來了,還對着給他讓位置的殷媛和氣地道了聲謝謝。
因為江敬舟來晚了,找了半天也沒找着空位。
殷媛一邊說不客氣一邊擠到了薛關那邊,和他共享一座。而喬枳原本想逃命去的,但無奈八卦精神戰勝了恐懼,她留下來了。
對面一排目的赤裸裸的視線。
殷媛:“為了家庭……呃不,為了班級和諧,有什麽問題請友好溝通。”
薛關:“年輕人,戒驕戒躁。”
喬枳也施施然地開口:“炎黃子孫,禮儀之邦……”直到江敬舟擡頭看她一眼,她趕緊垂下腦袋,“我不說了。”
雲傒塞進最後一口飯,說:“我吃飽了。”
說完她端着餐盤一溜煙離去,留下那三位和江敬舟面對面,四周圍何等其樂融融,就他們那清淨,且尴尬。
殷媛有一種自作孽的悔恨感,飯都吃不下去,喬枳也是半死不活的,她們沒和江敬舟這麽近距離這麽親密無間地接觸過。
江敬舟沒搭理他們,自己吃自己的,他不是把對面三個當成虛有,而是整個食堂的人聲鼎沸在他這裏形同虛設。
總之,一頓飯吃得貌合神離。
就在對面三個達成神經共識準備走人的時候——
江敬舟忽然說:“問你們一件事。”
殷媛趕緊坐了回來,薛關和喬枳對她的狗腿表示不齒,殷媛問:“要問什麽事?”
江敬舟看着她,“班長——”
殷媛點點頭。
江敬舟說:“不理人。”
薛關和喬枳對視一眼,也坐了回來。
江敬舟問:“要怎麽哄?”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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