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雷聲隐隐
這雷聲隐隐
對面三個人坐成一排,整整齊齊地愣住。
殷媛率先反應過來,确認了一下:“你把班長惹生氣了?”
江敬舟有些不自在,自己承認是一回事,被三個人圍着追問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的私事,他習慣自己私底下解決,剛才一開口他就後悔了,但又有一種豁出去的心态。
他擱下筷子,說:“算是吧。”
殷媛驚訝地點點頭,然後露出為難的表情,“不瞞你說,我從來沒有看過雲傒生氣,一般情況下是她替我們解決這種事,她脾氣可好了,你到底是怎麽惹他生氣的?”
薛關忽然有些幸災樂禍,說:“你不是拽得跟只藏獒似的麽?藏獒一般不道歉吧?”
江敬舟:“……”
“什麽藏獒?”殷媛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說的。”薛關馬上指着邊上的喬枳,“咱們的喬治……啊!!”
喬枳面無表情,幾乎要把薛關的手指頭掰斷,但很快松開,一本正經地說:“我認為這件事不難,雲傒很好哄的,道個歉完事。”
殷媛很贊同,“是啊,雲傒是班長,她是最希望班級和諧的人了,不會跟你計較的。”
道歉是必要的,但恐怕完不了事。
之前把她惹毛了已經道過一回歉了,這次的道歉恐怕效果會打折扣,而且今天上午他多次挑釁,意氣用事……以前他可幹不出這種事兒。
江敬舟回教室的路上,喬枳他們就跟在他身後,而且一路上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麽。江敬舟一個人上了樓,正打算從教室後門進去,可巧就看見雲傒從後門出來,兩人一時互相堵在門口……
雲傒往邊上讓了讓,想從他旁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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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舟問:“你去哪?”
雲傒沒料到他會有這麽一問,不由愣了一下,也有些莫名其妙,回了句“洗手間”就要走。
江敬舟腳一挪就擋住了她的路,“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他說完自己先走到走廊的欄杆那等她,他兩手揣在兜裏,背脊微微地弓着,望着樓下的操場。雲傒這麽看着他的側面一會,才慢慢走過去。
江敬舟一只手搭在欄杆上,轉過來正想說話,忽然想起了什麽稍微一擡頭,果然看見那三只就潛伏在走廊前面不遠,抻着脖子偷聽。
沒有任何掩體,明目張膽地竊取情報。
薛關首先察覺到自己暴露了,于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滾回教室,其餘兩個緊随薛關的屁股後頭,貓着腰鬼鬼祟祟地溜進去了。
雲傒一直看着,忽然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惆悵。
這幾個什麽時候才能穩重起來?
雲傒确定他們大概不會再出來,才回過頭看着他問:“你想說什麽?”
江敬舟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不知道落在哪處,沉吟片刻才收回來和她的目光對上,他說:“我現在道歉還來得及麽?”
雲傒:“……”
他說:“對不起,接受麽?”
“為了哪件事?”雲傒問:“是為上午的事道歉,還是為了昨天下午說的話?”
“……都有。”他說。
“你覺得應該如何評論你的行為?”
“無聊至極,幼稚至極。”
“知道就好。”雲傒點點頭,說完就要走。
“诶!”江敬舟喊她一聲:“接受麽?”
“不接受。”她停下來回完話,轉身回教室。
江敬舟直直盯着她的背影,沒好氣地說道:“不是去洗手間麽?”
雲傒腳鋒一轉,換個方向往洗手間去了。
江敬舟這人,認識到自己錯誤的能力是很優秀的,道歉也很及時,但對方死活不接受他的歉意,他也沒轍。平時看着那麽好的脾氣,沒想到居然這麽死犟——
一個下午不理人。
當然,他也不是一定非要她搭理不可。
放學之後,雲傒麻利地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回家,聽見前一桌的薛關開始嚷嚷着今天一定要把将隔壁班殺他個丢盔卸甲。
殷媛抱着一面紅旗過來,波瀾不驚地日常潑冷水,“大話說得多了,自己都快信了,這就是所謂的……”
“豪言,可以壯志。”雲傒接了話。
“說得沒錯。”殷媛沖她挑眉。
薛關回頭看着雲傒說:“班長,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怎麽連你也堕落了?都快跟她們成一丘之貉了!這可有損形象了啊。”
殷媛把薛關擠了出去霸占他的位置,說:“雲傒,跟我們一起下去看他們打籃球吧,你還沒看過謝桓與打籃球吧?可帥了呢!”
“我不去了吧,我想早點回家。”雲傒一早就把書包拎起來背上了。
“你回去還不是複習?”殷媛去抓她書包的帶子,“下個星期就期末考了,事已定局,再複習還不是多做兩道題的事?”
“我……”
“小舟舟也去麽?”殷媛發現江敬舟也沒走,于是鬥膽試探了一句。
“不去。”江敬舟拎起書包就走。
薛關的臉上是一陣嫌棄,“小舟舟?虧你叫得出口,虧得他沒當場吐你一臉!”
殷媛冷笑,“你有意見?小關關。”
兩人對視片刻,再迅速各自別開臉,沖着地面一通幹嘔。
雲傒一直以為殷媛手上那支紅旗是給自己班裏的男生加油才做的,沒想到下去之後,旗面上赫然寫了三句話:謝天謝地,環視全球,宇宙無敵。
謝環宇=謝桓與。
籃球場。
喬枳拿着那面旗啧啧稱奇:“居然做了首藏頭詩,語文老師看了不禁老淚縱橫,問其故,答曰:吾有一門生,腦子大概被驢蹄子盤過。”
殷媛怒奪回自己的紅旗,說:“那你的小浪蹄子疼麽?”她說完沖着雲傒笑了笑,“雲雲,這就是咱們以後的口號。”
雲傒也笑笑,“我可以拒絕麽?”
殷媛微笑搖頭,“不可以。”
喬枳摳摳鼻頭,“我抗議。”
殷媛皮笑肉不笑,“死一邊兒去。”
事後,雲傒對那場球賽的觀後感就是,謝桓與遠看很帥,近看更帥,不笑的時候很迷人,笑起來更迷人……接着她很自然地想到了江敬舟,大多數時候他臉上神色淡淡,唯一一次見他笑,是在那間臺球室,他垂着臉勾唇淡笑,很好看。
然後,她撞樹上了。
殷媛趕緊停下自行車,跑過去把人扶起來,“怎麽騎車也敢走神啊?你摔哪兒了?哪裏疼啊?”
喬枳也趕了過來,“想什麽呢剛才?你看你都……手腕都擦傷了?”
雲傒擡着小臂,小心地擦着上面的灰塵,說:“沒事,我回去清理一下就行。”
三人在紅綠燈那裏分開,雲傒趕緊手腕擦傷的地方有些刺痛,不過更讓她無語的是,剛才她居然想江敬舟想得直接往樹上撞。
太不值當了。
一個每天都能見着面的人,有什麽好想的?而且還為此受了傷。
雲傒騎着自行車沿着街角拐了個彎,午後消了暑氣的微風就從前面徐徐吹過來,她迎着夕陽……看到了江敬舟,在胡同口,還是一身校服,垂臉,腳尖碾着街邊的落葉。
真是想啥來啥。
雲傒假裝沒看見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往前,說不定能趁他不注意就溜過去了,可是她想得太簡單,她在十米開外的位置他就已經發現她了,就等着她過來,然後半道上劫掠……
江敬舟摁住了她自行車的車頭。
雲傒有些無奈,說:“又想道歉?”
江敬舟一副若有所思地樣子,視線落在地面上,舌尖輕輕碾過下唇,擡起臉來問:“看他們打籃球開心麽?”
他一開口總是讓她始料未及。
雲傒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還行,你問這個幹什麽?”
“那個誰?”江敬舟偏頭想了想,“謝——”
“謝桓與。”雲傒提醒他。
“謝桓與,”江敬舟看着她問:“帥麽?”
雲傒一臉費解地和他對視,眉尖不由緊蹙,“我手機上有照片,你要不掌掌眼?”
江敬舟說:“你還拍了照片?”
那是殷媛發給她的,連發了十張,她正想說時,他忽然又問:“手怎麽了?擦傷了?”像是随口的,不經意看見于是不經意問的那麽一句。
雲傒把左手放下,想了想才說:“你是要道歉,還是要看照片?”
江敬舟一只手在校褲的兜裏摸了摸,問:“我道歉,你接受麽?”
雲傒說:“不接受。”
江敬舟沒再說什麽,從褲兜裏摸了個東西出來,往她自行車的車筐裏輕輕一抛,轉身一邊走一邊說:“往前十米有垃圾桶,要是不喜歡就扔了。”
雲傒伸手往車筐裏把拿東西拿出來,一顆,白兔糖?估計是在他兜裏放得太久,現在她拿着還能感覺到附着在糖衣上的絲絲溫度。
道了歉,賠了禮。
雲傒回到家,看見表姐幾乎癱在沙發上,身上是今天早上出門上班時的粉色襯衫和牛仔褲,雲傒放下書包過去,在沙發旁蹲下問:“表姐,你怎麽了?”
楚燕冉原本一副了無生趣的表情,忽然垂臉凝噎,“不喜歡小孩子,太難教了,我想退貨。”
“表姐,你是上人家學院任職,不是人家上門求學。”
“那我辭職。”
“表姐,你已經長大了,要有擔當。”
楚燕冉坐了起來,“果然,我們還是去那家臺球室給老板提建議吧。”
雲傒趕緊摁住她,“你會被臺球室老板轟出來的。”
楚燕冉躺回去,“過分!”
雲傒:“……”
這一天天的,真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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