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人間諱莫
這人間諱莫
有人說,當你回首整個青春,你會發現每一處回憶都有夏天的味道。
此後,當雲傒回憶起這個夏天時,發現那是青春的終結。
午休時間有點漫長,因為雲傒心裏裝着事,她頻頻往後面望去,每次看見的都是江敬舟坐在座位上,手裏拿着筆,寫試卷。
這時他旁邊的女生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扒桌子上休息了。
周圍的一切那麽安逸。
且努力。
距離夏天結束都還有半個月呢,不急,雲傒看了好一會兒才轉回來。
薛關一臉糾結,拿着圓珠筆的筆頭一直戳額頭,“學霸不好當啊,這題不好做啊,你看這些數學題,條條題心叵測,個心機卷,像我這麽單純的人真對付不來!”
“不會就空着吧,老師會講的。”雲傒抽空說了一句。
“那行。”薛關把整張試卷往數學課本一塞。
雲傒看過去,“這麽誇張?全都不會?”
薛關笑了笑,把試卷重新拿出來,“開個玩笑,全都不會我幹脆別做人了。”
午休差不多結束時,教室裏又逐漸掀起一片吵鬧聲,雲傒聽見教室後面更是吵得厲害,江敬舟就煩有人在他旁邊嬉鬧,不阻止一下怕是會起沖突。
雲傒站起來往後面看過去,正想提醒他們稍微安靜點的時候,江敬舟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直接沖向了教室外面。
他這一下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教室裏人聲驟然停止,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又恢複了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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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怎麽了?”薛關坐着,腦袋沖着後邊兒,一只手撐着後腦勺,說:“一般家裏着火了才有這個驚人的速度。”
“別亂說。”雲傒心裏惴惴地坐下來。
江敬舟跑出去以後就沒回教室了。
下午第一節語文課,老師安排寫作文,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作文上面。
他從來沒這樣過……對了,她見過一次,暑假她去他家吃餃子,她問了句“廚房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幾乎立刻從沙發上蹦起來沖向廚房。
他這麽跑出去,是不是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是他奶奶?
雲傒腦子裏一點關于作文的內容都沒有,下了課,就她和已經跑了的江敬舟沒有交作文,她還被語文老師叫到了辦公室,詢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既然老師替她想好了理由,雲傒順勢應了一聲,“這幾天睡得晚,中午就開始頭暈……”
語文老師果然信了。
好學生的好處就是,當你偶爾說謊時,你有雄厚的優良資本支撐你的謊言。
雲傒才剛走出辦公室,久釀的不安情緒忽然再次襲來,她停下拿手機給江敬舟打了個電話,那邊響了很久都沒有接起,雲傒馬上轉身回辦公室,走到老喬跟前說:“老師,江敬舟下午第一節沒來上課。”
老喬一愣,“沒來上課?又跑了?”
“他上課前忽然跑出去的,我感覺是他家裏發生了什麽。”雲傒自己說這話時,心跳得厲害,好像證實了什麽似的。
“他家裏?”老喬也露出擔憂的表情,“你先去上課,我給他打電話問問。”
“他要是不接呢?”雲傒着急地問。
“你別緊張,”老喬笑了笑,“他要不接,我就親自跑一趟,你确定是他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雲傒一下子噎住,片刻後才說:“他跑的時候很着急,他平時不這樣。”
老喬想了想,一點頭,“行,他不接電話我就過去看看,快上課了,你先回教室。”
雲傒回到教室時,還有些恍惚,薛關跟她說話,她都應得前言不搭後語,薛關見她一臉的心事重重,以為她被語文老師教訓得狠了才心情不好,也就不去煩她,讓她自己排解情緒。
上課前,雲傒又給江敬舟打了個電話,還是不接。
這節課下課鈴聲一聲她就往辦公室跑,進去沒看見老喬時,她一顆心失重一般往下墜。
班主任的電話都不接,真出事了?
雲傒在辦公室門口待到上課鈴聲響,這才不情不願地回到教室。
這一個下午,每節課下課她都往辦公室跑,待到上課鈴聲一響才回教室,加上她一副神色凝重的樣子,搞得薛關以為天要塌了,不禁也跟着憂心忡忡起來。
直到下課,雲傒馬上就給老喬打了電話過去,老喬倒是接了,不過聽那氣聲,似乎情況不妙的樣子。
“老師,江敬舟發生什麽事了?”雲傒坐在座位上,發現自己手心都出汗了。
“他奶奶出事了。”老喬就說了這麽一句,接着好像有什麽人來找他,他在電話裏囑咐了兩句就匆匆挂了電話。
老喬說了什麽,雲傒沒聽進去,她抓起書包就趕緊往外跑。
喬枳正好過來找她一塊兒回家,被她這忽如其來的動靜給吓住了,眼看着她跑遠,“怎麽了這是?怎麽火急火燎的?”
薛關也是一臉費解,“一個下午都這樣,是不是她家也發生什麽事了?”
“不會吧?”喬枳聽得臉有些白。
“晚上打個電話問問吧。”薛關收拾東西,背起書包走人。
放學路上人多,雲傒騎着自行車,一不留神差點撞到人,急急忙忙趕到胡同口的時候,她剎車停下,猶豫了一陣子才拐進胡同裏,到了江敬舟家門口,看見他家門緊閉。
不在家……
對,應該在醫院才是。
隔壁門口有個胖阿姨在洗菜,邊上過來一個老頭。
胖阿姨擡頭問:“大爺吃飯了沒有?”
老頭搖搖頭,“吃不下,你看這事弄得,真糟心。”
胖阿姨恨恨地說:“真是作孽,老太太這麽個大好人,怎麽就養出了那麽個喪良心的狗東西?一天天的不讓人安生!小的時候還挺招人喜歡,誰知道大了完全變了個樣?”
老頭擺手,“別說了別說了……”
雲傒推着自行車走出胡同,在胡同口恍恍惚惚地呆了很長時間,直到身後有人提醒她讓道她才猛一下回過神來,忙把自行車推開,一停下又呆住。
最後回到家天都黑了。
媽媽問她怎麽回來得這麽晚,她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學校開會,然後就回房間去了,剛坐下就被媽媽喊出來吃飯。
雲傒一晚上心情沉悶,精神不集中,學習不進去,她拿着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給江敬舟打個電話,恍然間一個小時過去,她深深嘆口氣,撥了電話。
手機裏鈴聲響了大半天,直接停了。
沒接。
第二天,江敬舟一天沒來上課。
雲傒去問了老喬,說想放學以後去醫院看看他奶奶。
老喬一臉凝重,說:“你現在去不合适,他和他姑姑正在操辦老太太的後事,可能分不開身……”
後面老喬說了些什麽,雲傒一點沒聽進去,完全愣住了,腦子也凝固了似的,意想不到的消息壓着她的胸口,她喘不上氣,只聽見老喬讓她回教室上課,她才暈乎乎地走出辦公室。
只是人剛走出來,眼前一黑,摔下去時只來得及聽見裏面一位女老師喊了一嗓子。
雲傒發燒了,38.7°。
近日來她學習太拼命,熬夜,早起,精神極度緊繃,剛發燒那晚幾乎沒怎麽休息。
老喬把她送到醫務室,來不及物理降溫,讓醫務室的老師直接給她打了吊針,老喬一直沒走開,在病床旁邊呆坐了好久,等人醒過來。
雲傒醒的時候,就聽見老喬深深嘆了口氣……
雲傒再次見到江敬舟,是三天後他來上課。
之前那三天他一直沒出現。
江敬舟的狀态不似以往,以往他沉默,現在他冷漠了,完全脫離了人群,他就像是站在馬路中間,定格一般的靜默,任由身邊人來人往。
他可以一動不動地在座位上待一整天,課間操都不去,老喬過來了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江敬舟的腦子比誰都清醒,安慰的話對他來說沒有絲毫用處,他還會嫌你煩。
一放學他拎起書包就走,雲傒也拎着書包趕到他旁邊,他只微微側了下頭,沒趕人,但也不吭聲。
雲傒一路跟着他,也是不說話。
看他取了自行車,她騎着自行車在他旁邊跟着,她不知道他現在願不願意有個人陪着,她只是擔心他這樣魂不守舍的狀态,路上出什麽事。
到了胡同口,他忽然停下。
雲傒以為他有什麽話要說,或者什麽事,又或者忽然想去哪裏,但最終他也只是停一下而已,接着就拐入了胡同,漸漸行遠。
接下來一段時間,每天放學雲傒就會陪他回家,他沒刻意等她,由始至終也沒有一句言語,每次到胡同口都會停那麽一下,然後才進去。
直到有一天放學,他又在胡同口停下,轉頭跟她說:“我沒事,你不用陪我。”
可是雲傒還是選擇每天陪他回家,這不是什麽難事,因為他們回家的方向是一樣的,他們等于只是一起走了一段路而已。
江敬舟看她這麽固執,幹脆随她高興。
夏天過去了,學校正式開學了,整座校園恢複了人聲鼎沸。
但這人聲鼎沸似乎和高三年級無關。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的感染力太強,最近薛關都有點蔫蔫的,喬枳也是一臉提不起勁的模樣,殷媛同樣的滿腹憂郁。
薛關說:“他倆現在就跟連體嬰兒差不多了。”
喬枳說:“那能怎麽辦?江敬舟跟誰都不樂意接近,只接受小雲朵默默的關懷。”
殷媛說:“我看不盡然,江敬舟的樣子不像是接受,他可能……”
“可能什麽?”喬枳問。
“可能……”殷媛撓撓下巴,故作高深了半天,卻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在那期待了半天的喬枳直翻白眼,“江敬舟要能讓你琢磨出點什麽來,有這腦子我估計你拿下清北那是分分鐘的事。”
薛關笑了,“哎呀,我這高中生涯有你倆在,那是相當有滋有味。”
雲傒像往常一樣,等着江敬舟進胡同裏去,之前的每一天她會看着他走遠,直到他拐進另外一個入口,看不見他了她才會離開。
今天江敬舟停下來以後,卻沒有立刻進去,他看着前面的路,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忽然說:“陪我去個地方。”
雲傒先是一愣,接着趕緊應道:“好。”
雲傒說不清眼下他這個狀态是好是壞,該上課的時候上課,該沉默一樣沉默,他身上所有情緒好似沉寂了一般,風平浪靜。
他是清醒的,還是隐忍着?
她發現,無論他是哪一種,她都無法放心,然而她能做的只是陪他走一段。
不敢說話,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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