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人間諱莫
這人間諱莫
江敬舟的飯只吃了一半就收起來了,把飯盒擱在一邊,雲傒給他遞了張紙巾,他擦着嘴,一邊說:“我覺得我們應該對彼此坦誠一些。”
雲傒沒覺得他這話有什麽奇怪的,不對勁的是他今天的狀态,她“嗯”一聲,等着他繼續說下去,但半天過去他似乎沒其他話了。
她問:“然後呢?”
江敬舟有些茫然,“什麽然後?”
雲傒無奈地笑着,“你是怎麽考上T大的?你以前的學霸氣質呢?小舟哥哥?”
江敬舟想想也覺得好笑,“誰規定學霸就得是情場高手?我這也才第一次,以前又……你說的,不近女色,女孩的想法我沒了解過。”
調侃打趣她,這他可以。
但要真處理起感情問題,可能還得取取經。
雲傒兩只手撐着椅子沿兒,“好,我知道了。”
江敬舟似乎又想到什麽,說:“還有,如果我有哪些地方你不喜歡,你跟我說,千萬別……偷偷嫌棄。”最後四個字他說得含糊不清。
“別什麽?”雲傒問。
“別偷偷嫌棄。”他低聲說。
雲傒遲疑着問:“真的可以直說?”
江敬舟發現她一臉躍躍欲試,心裏一沉,謹慎地應:“嗯。”
雲傒舉着手開始數,“拽,別扭,心裏有事不說,看起來很深沉很穩重的樣子,其實很幼稚,不愛說話,愛記仇,有時候犯二,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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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舟一只手伸過去壓下了她的手,近乎咬牙切齒:“有這麽多麽?你到底偷偷嫌棄我多久了?”
“你讓我說的。”雲傒表情自然。
“……”江敬舟十分不痛快,扭過了頭不說話。
“一生氣還不理人。”雲傒趁機補了一個。
“……”他回過頭來看着她。
“被說中心事就瞪人。”她順勢還來一個。
“沒有瞪你。”
“還嘴硬。”
江敬舟有些不淡定了,“別說了,不想聽。”
雲傒和他坐得近,她輕輕撞他一下,問:“你生氣了?”
他說:“不是生氣。”
她說:“那你轉過來看着我。”
他……不轉。
雲傒一臉微微的笑意,說:“要不我親你一下?”
他一下子轉過來,臉上帶着驚訝,雲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忽然就尴尬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有點……震驚。”
“眼睛怎麽紅了?”她一愣,“哭了?”
“沒有,我一生氣就……”江敬舟猛地才發現自己說漏嘴,馬上就定住了似的不動。
雲傒故作恍然大悟,“啊~”
江敬舟迅速收斂心神,說:“不是生氣,是情緒波動就……”越描越黑,幹脆放棄,他靠向椅背,猶豫之後依然堅持表明:“不是生氣。”
“我沒有嫌棄的意思,”雲傒說:“從來都沒有。”
“那你還列舉得那麽詳細?”江敬舟一臉不信的表情。
“因為我很喜歡,所以記得很清楚。”
午後朗日,清風泛湖。
來時一股潮氣,一陣溫熱,直奔心頭。
“那你,”江敬舟神色認真地注視着她,道:“還想親麽?”
“……這是重點麽?”雲傒問。
“是。”他理直氣壯。
雲傒當然沒親他,因為當時有人來了,而且陸陸續續地總有人經過,那個時間大家已經吃完了午飯,開始四處活動。
這塊寶地的凝聚力十分強悍,來的情侶不少,情況一下子就演變成了聚衆談情說愛……
這種集中談戀愛的方式,雲傒還不太能适應,所以拉着江敬舟走了,她回宿舍睡午覺。
校運會的時間在國慶假期之前,校運會一結束就是放假,所以大家對這場運動會很是盼望——
“盼望着,盼望着,校運會來了,國慶假期的腳步近了。”殷媛坐在課桌前,對着宿舍門口直抒情懷,把正好推門進來的人吓了一跳。
“幹什麽?”是隔壁宿舍的班長于果。
殷媛一見是她,有些悻悻地轉了過去。
南姐也不興招呼她,徑自吃蘋果。
于果同樣懶得理她們,直接走到雲傒的床下,往床上一望,沒人,問:“你們舍長呢?”
老三從床上探出腦袋來,“舍長出去了。”
于果拉了張凳子坐下來,說:“那你們誰給她打個電話?讓她趕緊回來,我有事找她。”
殷媛背對着她翻了個白眼,沒吱聲。
南姐也沒答應,一口一口吃蘋果,咬得脆脆響,她一直看不慣于果這過河拆橋之後的官僚做派,當個破班長厲害死她!
老三見她們倆沒動作,自己也不好做什麽,直接躺床上裝死算了。
于果等了一會兒發現沒人搭理自己,有些沒面子,都快惱羞成怒了,“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啊?讓你們做點事這麽費勁麽?”
殷媛終于忍不住出聲了,“班長吩咐我們做事了,別以為大家在一個教室裏上課就都一樣了,有些人命裏走官運,早早就顯出了王者之相,震撼我等。”
“陰陽怪氣的說什麽呢你!”于果站了起來。
“唉唉!”南姐舉着個蘋果嚷了一聲,“你這丫頭一天到晚嘴巴裏就沒個正經,”她笑着對于果說:“不過班長,你自己沒手機麽?你自己找人為什麽要我們打電話?”
“那不是你們舍長麽?”于果沒好氣道。
“诶?都是同班同學,分什麽你們舍長我們舍長?”南姐無辜地咬了一口蘋果。
于果一聽這話,發現自己似乎沒占理,而且這裏是別人的地盤,還有兩只反骨虎不好對付,她咽下一口氣,拿手機出來翻找號碼。
老三在床上閉着眼睛,祈禱舍長快回來……
老三這意念還挺靈驗,于果的電話沒打出去,她念到第三聲的時候,雲傒就回來了。
雲傒過來時還想宿舍門怎麽一直敞着,拐進來一見到裏面的人就明白了,一個做事沒手尾的,她問:“班長,你找我?”
老三立馬從床上坐起來,“哇,舍長,你怎麽知道她找你?”
雲傒笑笑沒說話。
就目前這個僵化的關系,不找我難道還找你們麽?
顯而易見的是,宿舍裏除了她,沒人想搭理這位班長,彼此都不愉快到這種田地了,于果還在這裏待着不走,很明顯是在等人。
于果見到她時,臉上還能擠出點笑容,她坐着沖她招手:“雲傒啊,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殷媛對着牆比唇語:是沒腿麽?
雲傒走過去,自己倒水的時候還問她要不要。
于果擺擺手,“我聽說你跟建築學院的人挺熟的,是不是?”
雲傒喝水的動作一頓,“沒有,但是認識一個。”
于果站起來,十分殷勤地湊到她身旁,“那你認識江敬舟麽?”
這話一出,宿舍裏個個豎起耳朵,凝神地聽。
雲傒說:“認識。”
于果口吻親熱溫和地說:“我們廣播站的站長看中他了,打算破格錄取,讓他來我們廣播站,麻煩你給他傳個話呗,他要是表現得好,還能負責這次校運會的播報任務呢。”
雲傒點頭,“好,我問問他。”
于果一臉燦爛的笑容,抱了一下雲傒,說:“那我等你消息。”
話說完,一刻待不住就跑了。
“這副嘴臉簡直出神入化,”南姐哼笑,“當初選班幹,她求我們給她投票的時候,也是拿這個假相來蒙蔽我們的,上當的我們真是太天真可愛了。”
“雲傒,”殷媛一臉認真,“我聽她這口氣不對勁,他們站長看中江敬舟,想讓他進廣播站?他看中江敬舟什麽了?都沒了解過,喜歡他長得帥麽?”
南姐笑了,“指定是她自己看中了,對他們站長吹耳旁風,假公濟私呗,不過這臭丫頭挺能耐啊,這都吹得動,我記得她們站長是男的。”
老三嚴肅起來,“她想撬咱們舍長的牆角?絕不允許!”
接下來,于果三天兩頭來問,腿腳跑得比參加馬拉松還勤快。
雲傒确實跟江敬舟提過這件事,她也知道江敬舟不會答應,所以就是輕松地傳了個話。
于果卻不滿意,臉色不太好看,“你是不是沒跟他說清楚啊?我們廣播站多少人想擠進去啊,他這是破格錄取,算了算了,你把他聯系方式給我,我自己跟他說。”
雲傒又把聯系江敬舟的手機號發給她。
于果看着手機裏的號碼,笑出了小女兒墜入愛河的姿态,然後拿着手機出去打電話了。
南姐正在泡腳,問:“你理她幹什麽?”
“這種人不能直接得罪。”雲傒說。
“為什麽?”老三問。
雲傒想了想,說:“反正不是跟咱們朝夕相處的人,以後也不會是一路人,何必跟她計較這些?她也不笨,知道咱們宿舍不好惹,沒事都不往這裏跑的。”
殷媛說:“不計較我心裏不痛快。”
南姐啧一聲,“就你偉大,我可沒義務教她做人。”
“那也不能慣着她。”
“咱也沒慣着她呀!”
沒多久,于果急赤白臉地跑進來,說:“他這是什麽意思啊!拽什麽啊?我說了一堆他就給我回兩個字,不去!還問我說完了麽?他憑什麽這個态度啊?”
一宿舍的人都看着她,她自己發洩了一通,自覺沒趣,跑了。
南姐首先爆出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就這沉不住氣的小樣兒,還王者之相?是被慣出來的女王病吧?高估了高估了。”
殷媛搖搖頭,表示無語。
校運會那天,又是被烈日普照的一天。
每個學院每個班級,逐個列隊出場,廣播裏是于果酥柔的嗓音,天氣熱,校領導們也不磨叽,每個班級走完程序以後,校領導再簡短發言,然後宣布各比賽項目開始,參賽者準備就緒。
每個班級的站點都有人舉着陽傘蹲守。
殷媛她們宿舍幾個早跑沒影了,說是去買奶茶,雲傒舉着傘在站點裏等着,座位上是副班長和學習委員,一男一女。
“雲傒你和水麽?”副班長拿了瓶礦泉水遞給她,然後又站起來,“你坐吧。”
“不用,我不坐。”雲傒只接過礦泉水。
“那行吧,”副班長也不跟她客氣,“你要是站累了就跟我說。”
雲傒站了一會兒,手機響了,她大概能猜到是誰的信息,她把水放下,剛才兜裏拿出手機,還沒看就先笑了,看完內容又笑。
——旁邊是什麽人?你對他笑什麽?
雲傒擡頭望了一圈,她有點近視,遠的地方全是白花花一片,所以她沒有發現江敬舟具體在什麽位置。
在她的可視範圍之外,應該挺遠的,他就算看見了她的人,也不應該看得見她在笑才對。
她問。
——你在哪?
他說。
——你先告訴我你笑什麽?
她——沒笑。
他——別騙我。
她——你根本就沒看見。
他——我感覺。
到這裏,雲傒幹脆就不理他了。
他倒是按捺不住總找她。
——你好歹找一下我。
——至少問問我的具體位置。
她——剛才問了,你不說。
他——你再問。
她——你在哪?
他——在你心裏。
江敬舟發完這四個字,把自己給膩歪笑了。
大熱天愣是冒了一身雞皮疙瘩,有點後悔,但無法撤回,于是慢慢幽幽地嘆了口氣,又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找找大紅色陽傘,我在這裏,你過來。
大紅色陽傘?
雲傒舉目四望,很快果然看見了一把撐開的大紅色陽傘,在烈日底下像一朵小紅花,尤其醒目,剛才居然被她一眼略過去了。
她跟副班長說了一聲就過去。
江敬舟……
撐着一把大紅色陽傘?他們班站點暫時只有他。
雲傒走近以後,說:“傘不錯。”
江敬舟收了大紅傘,站起來讓她坐下,“不是我的,魏城的。”他跟她提起過魏城,所以雲傒知道這個人。
“水是哪來的?”他問。
“你要不問問我從哪裏來?”她說。
“從你們班來。”
“那我的水還能從哪裏來?”
江敬舟舉着她的傘,倚着桌沿側身對着她,“我是問誰給的。”
雲傒說:“我不能是自己拿的麽?”
江敬舟說:“可以。”
“我們班副班長給的。”雲傒又說。
“你說自己拿的?”江敬舟說完又問:“副班長男的女的?”
雲傒覺得,江敬舟一個大男人,一本正經地說這些瑣碎話的時候,還挺好笑的。
她也真的笑了笑,“國慶回去麽?”
江敬舟垂眼,看她的眉眼秀氣得可愛,他的手指頭往她左邊眉毛輕輕畫了一筆,說:“不打算回去。”
雲傒仰着腦袋,“為什麽?”
“我小姑又出差了,”江敬舟把傘往她那邊挪了挪,“我一個人在那也無聊,不如在學校複習。”
“你是一個人麽?”雲傒語調淡淡地問他,“你沒有把我算進去麽?”
為什麽會有這個問題,雲傒也不知道。
什麽時候起,她也會斤斤計較。
他确實是一個人,她無法時時刻刻陪着他,至少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是一個人,守着個老舊的空屋子。
這樣一想,他不回去更好。
遠處廣播裏時不時有聲音傳出,以及比賽場地裏的歡呼聲。
某個女生叫某個名字的呼喊聲。
忽然連着幾聲咳嗽響起,差點兒拼了老命地咳,一聽就很做作。
江敬舟和雲傒一起看了過去。
魏城笑了笑走過來,坐在了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問:“沒打擾你們吧?”
雲傒不好意思再坐着,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魏城趕緊說:“別啊,你坐你坐,我們這兒也沒什麽事兒。”
雲傒沖他笑笑,“不坐了,我回我們班看看。”
她從江敬舟身旁經過的時候,被他拉住了手腕,她下意識看向魏城,魏城從一愣,到識趣地背過身,擡起頭假裝數雲。
雲傒小聲說:“等一下再說吧。”
他想了想,才松開。
我拒絕她了,雖然她好像真的很喜歡那篇文,而且為了這文還特地注冊了個微博賬號來問的,搞得我有點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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