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綿密細雨被山風裹挾，悄無聲息落在巨幅面積的落地玻璃上，溫順凝成一股水路緩緩而下。

全景視窗前，抽象別致的單人沙發碩大，甚至可以容納兩個人躺在上面欣賞窗外滿山的竹。

如若有一臺無人機從半空以俯瞰角度拍攝，可以發現室內的男人已在這張沙發上仰躺許久。

他雙腿修長，自然落開支着地，手指輕扶額角，眼神不時掃過一旁邊幾上擺放着的兩部手機。

從下午到現在過去了五個小時，蘇栩沒有回複一則訊息。

大抵是那個人又困得睜不開眼了，懶得一個個敲字，韓澈如是安慰自己。

蘇栩，他之妄念。

今年春末時，他發現蘇栩沒再回複霍柏的生日祝福，之後緊跟着，他又看見她在自己帖子下面征婚。

那句征婚讓人不明真假，他也知道極有可能只是一種網絡口嗨體。

但，于他而言，卻是這場單人征程裏唯一的一線光明。

他竟真的加到了她微信。

不幸的是，蘇栩擇偶要求還如從前未變——喜歡比她年齡大的。

于是身為弟弟的他只能再次選擇站在陽光照射不到的暗影裏。

他告訴她，名叫宋以。

牆上時針即将指向十點，韓澈看着兩只手機猶豫，最終，他拿起了微信名為宋以的那只。

宋以：【今天工作量還是很大？】

剛發出去這排字，房門響動，傳來韓源的聲音：“韓澈，在家吧？”

“在，爸。”

韓源進來，韓澈起身走過去。

雙手展開擺了個舒坦的姿勢，韓源在房間那排沙發中央坐下，道：“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妥，跟蘇淮南敲定了明晚見面時間。”

韓澈：“謝謝爸，地址定在哪？需要我陪同嗎？”

韓源說：“你去那是更好，正好往後的對接工作也由你負責。”

韓澈點頭，在韓源旁邊的位置坐下。

韓源繼續道：“不過你小子報的那價，是不是想整死老爸？啊？給我利潤全壓縮完畢了。”

韓澈：“不虧就行，後期起量你就高興了。”

韓源不由從沙發背上直起身：“全手壺的那出貨速度能給你起多少量你說說看？”

韓澈不以為意：“這可不一定，爸，什麽事它都有一定可能。”

“行了別安慰我，要不是為了你，這樁生意我是萬萬不能做的，什麽也別說了，你肯回家來幫我，我就是硬着頭皮也要答應你的條件。”

“嗯，謝謝爸。”

韓源四下望望，瞥見衣帽間門敞着，地上散落幾只大行李箱。

“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滬市喬叔叔那邊招呼都打好了？”韓源問。

“工作交接過了，剩下的遠程辦公就行，兩星期之內可以搞定。喬叔叔也沒什麽意見，鼓勵我回來做自己的事。”

“行，前期各部門的事情多留意些，車間也要經常跑跑，只有滲透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方才能以管理者姿态縱觀全局。”

“是，爸。”

韓源拍拍他肩，臉上盡是滿意微笑：“不過，自從你長大後，表現确實也優秀，說起來，已經很多年沒讓爸爸媽媽操心了，再接再厲吧！”

“好。”

*

九點過後，蘇栩送霍柏出了巷子，然後獨自撐傘返回家中。

沐浴完畢，她坐在床邊擦拭濕發。

利瑾走了進來：“還沒睡呀？”

“才剛洗完澡呢，頭發還沒吹。”

利瑾：“那媽媽幫你吹。”

蘇栩嘻嘻一笑：“好呀，謝謝媽媽。”

吹了一會兒，利瑾挑起話題：“栩栩，霍柏他，為什麽來找你？”

蘇栩低着頭：“不知道，可能今天回宜清就想起來了吧。”

利瑾嘆口氣：“你們都多久沒聯系了。”

“是啊，基本也沒聯系過，你問這個幹嗎？”

利瑾說：“不幹嘛，媽媽只是，怕你還像以前一樣傻傻的，不懂得應付。”

蘇栩：“難道我現在就學會應付了？媽，你不要想那麽複雜，我問心無愧，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需要應付誰。”

“哎…你沒聽見他開門見山就告訴我們，和林清那姑娘分手了嗎？”

蘇栩轉過頭：“所以呢？”

利瑾啧了聲：“這态度就很明顯了。”

蘇栩：“人家談戀愛總有結婚的和分手的，這都要聯想，多餘不多餘啊…”

利瑾握着頭發的手停下了動作：“那媽媽問你，如果他現在又來追求你，你怎麽應對？”

蘇栩歪歪腦袋：“說什麽啊，霍柏沒那個意思，再說，你不是給我找好男朋友了嗎，我當然是專心談自己的戀愛啊。”

利瑾嗯地一聲：“這還差不多。”說完繼續動手吹蘇栩那一頭濃密黑發，“你這發量是真多，不像媽媽，都掉了一半了。”

“嘿嘿，年輕人嘛。”

利瑾吹完便離開房間，蘇栩伸了個懶腰，貼着軟被在床上躺下。她微微蜷曲身子，尋找最舒服的姿勢。

嘟嚕，微信消息聲響起。

蘇栩轉過頭，手伸向床頭櫃拿手機。

宋以：【睡了嗎？】

蘇栩一看，上面還有好幾條未讀內容。

這才想起，一晚上她都還沒摸手機呢。

她趕緊打字，

蘇栩：【沒，才剛躺下，正準備睡，不好意思，我晚上有點事情一直沒回你，所以…】

宋以：【姐姐總是不記得看手機。】

蘇栩看着屏幕，恍惚中，仿佛感覺從互聯網的另一端往她這邊滲過來絲絲委屈。

抿着的嘴唇不自覺小幅度上翹，她快速在表情包裏尋找，最後，傳過去一個表情，

蘇栩：【摸狗狗頭.jpg】

宋以：【傻狗狗微笑.jpg】

蘇栩噗地笑出來，還挺好哄。

兩人聊了一會兒，蘇栩記起似乎還有其他人給她發消息，她退出對話框，看見韓澈的頭像上也有一個小紅點。

韓澈：【我們邀請了蘇總明晚六點在葳蕤閣小聚，想問姐姐有沒有時間一同參加？如果有的話，我明天下班時間去接你，可以嗎？】

蘇淮南明晚有飯局她是知道的，但不知道的是她還得參加。

蘇栩腦內了一會兒，回應，

蘇栩：【你也要參加嗎？我們小一輩去合适嗎？】

韓澈立刻回過來：【有什麽不合适，這個項目的初始接洽人就是我們倆。】

蘇栩：【噢，好，那行吧。】

結束跟韓澈的對話後，蘇栩覺得應當跟宋以說聲晚安。

她看着自己的微信列表，最近因為工作關系新加進來的人不少，最特別的，便是韓澈和宋以兩個。

這兩人的頭像抽象得如出一轍，都是簡單的幾何線條，讓人看不明白什麽意思。

宋以的線條更複雜好認些，她點開，寫到，

蘇栩：【那我先睡啦，明晚要出去吃飯，如果漏回消息別介意哈。晚安。】

少頃，

宋以：【好，晚安，蘇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