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擊劍
擊劍
周末夜晚,陰冷的風将天空吹得昏黃,樹枝随着風向東倒西歪,投下張牙舞爪的倒影。許錦程看了一天的電影,把自己折成随便的弧度往被子裏一窩,随手給江既漾發消息:[哥哥在幹嘛?]
哥哥不回他。
他并不在意,那天教室出來後,江既漾已經學會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他一下,有時候是個“嗯”,有時候是個“沒”,有時候是個“不”,随着他問的問題變換。
半小時後,江既漾回給他消息,這次是個:[忙。]
許錦程伸伸酸脹的腰,深感帥哥難泡屎難吃,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難搞的,但是直接把“我不想搭理你”這幾個大字寫臉上的還是頭一次。
或許得歸功于原主這六年來打下的一副爛牌,讓江既漾現在對他既沒有新鮮感,也沒任何想了解的欲望,有的只是被糾纏的無奈。
女孩子被追六年可能會感動,會心軟,但男人這種生物,缺了新鮮感是致命的。
許錦程身為喜新厭舊的典型代表,覺得沒睡過就還有希望。
他回:[那哥哥繼續忙吧,記得別累壞了。]
最後還附送了個吐舌頭的表情,自己先肉麻了一遍後,才關掉手機。
這些天閑着的時候,許錦程在家搜羅自己專業的書,要說以前原主并不喜歡現在的專業,八成是為了考江既漾近一點才選了同一專業,可是到了學校,又不敢惹江既漾不開心,兩年來規規矩矩的躲在角落裏,人多的時候絕對不湊上前。
他不湊不要緊,人家直接連他這個人都忽略了。
既然想追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又想得到又顧及着臉皮可不行。
不過一味的死纏爛打也不可取。就像放風筝,有松有緊才能把風筝放得更遠更高,如果說能看清楚風向更好,風筝掉下來的幾率會大大減少。
許錦程覺得他該松松手中的線,找找風吹過的地方了。
Advertisement
可是去哪裏找呢?
正苦惱間,手機震動了幾下,他連忙打開看,發現是以前酒吧認識的“朋友”,但自從見過江既漾後,他就沒怎麽聊過了,那人也沒怎麽找過他。
這人叫樊一運,是個什麽運動的教練,由于走肌肉硬漢路線,他并不太感冒,但對方倒是挺熱情。
不鹹不淡的聊了幾句,他正想說再見,突然感覺對方頭像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小圖看不清楚,點進去一看,發現是個赤.裸着上身的照片,戴了副紅色的拳套,拳套邊上有圈設計感很強的logo。他想起那天在教室無意間瞥見的江既漾朋友圈,雖是随意一瞥,可那拳套圖案和這個很像。
他瞌睡蟲瞬間跑了個幹淨,打字問:[你是拳擊教練嗎?]
樊一運回很快:[不是,我學散打的哈哈,怎麽了?]
許錦程遮遮掩掩:[沒怎麽,就是突然很感興趣,哥哥的肌肉真帥。]
樊一運回他個表情包:[還好還好,過獎了。]
許錦程說:[不知道散打學起來辛苦嗎?最近我對格鬥方面很感興趣,但是不敢自己在家練,哥哥既然是教練的話,應該懂很多吧?]
樊一運說:[确實不要自己練,容易發力不正确導致受傷。至于辛不辛苦,喜歡就不辛苦。]
許錦程心想,這話說了和沒說一樣。
可惜現在推動他向前進的動力實在太大,連他一身的懶骨頭都能驅動起來,他毅然決然打字:[那哥哥在什麽地方工作呢?方便的話能不能在你那辦張卡?]
樊一運沉默片刻:[……我是想談對象的,不是來工作賣課。]
許錦程知道自己有點逾矩,亡羊補牢道:[我是覺得,有哥哥教我,一定會事半功倍呀。]
對方被他哄得軟了幾分:[你要是真想學那也行,我在麥晨上班,如果想來就來吧。]
許錦程這個這個名字很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他出去玩的時候總能看見一個碩大的門頭招牌,就叫“麥晨俱樂部”,來來回回路過好多次都沒進去過,他看一眼就知道不适合他。
但話都說出去了,第二天,許錦程如約站在了麥晨俱樂部的門口,樊一運親自出門接他,打老遠就和他擺手。
這是招牌做很大,店面并不大的俱樂部——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進去之後,才發覺別有洞天,一層樓只有個前臺,樊一運帶着他直奔電梯,電梯樓層按鍵上标注了幾樓是幹什麽的,他摁了“散打”,在六樓。
其餘還有健身、射擊、泰拳、空手道等等,不一而足,猶如一鍋大雜燴。
上去之後,會發現整個樓盤都只專注于一項運動,想幹別的就得換樓層,樊一運和他介紹辦卡之後各種天花亂墜的項目,他聽得頭暈,最後刷卡解決了所有。
樊一運意識到他是個大客戶,待他态度熱絡許多,愛情不成買賣在,帶他領了護具,帶他開始熱身。
雖說還不知道江既漾究竟學什麽,但都是格鬥類的,萬一他們能遇到呢?
尤其他進門之後看見了這家俱樂部的logo,和拳套邊上一模一樣,先學着總不會出錯。
熱身先做了十分鐘,去了許錦程半條命。
他心肺功能和身體素質壓根跟不上,原主常年累月窩家裏,幾乎風一吹就要倒。而他酒色兩沾,身體不虧空簡直不可能。
還沒學步伐,已經喘息如牛,樊一運教着教着反過來請教他:“你的運動細胞是都休眠了嗎?”
許錦程累得滿頭大汗,皮笑肉不笑:“不,我壓根沒有那東西。”
再牛逼的學員都是從菜過來的,樊一運身為教練,面對交了錢的學員,總不可能破口大罵,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他宣布:“中場休息。”
許錦程一下癱倒在地,太久沒劇烈運動過,頭頂上的燈都在打轉,自覺這次犧牲重大,不拿下江既漾誓不為人。
*
于此市中區的某一高層,江既漾簽下了合同中的最後一個名字。
熬夜太傷神,尤其連續熬三天的情況下,他的心率以□□能感受到的程度加快,呼吸也費力很多,頭一突一突的痛。
助理推門而入,看見散落一地的紙,幫忙撿了幾張,走到他面前說:“江總,你要不要回家休息,反正後續我們都能做,再熬下去身體也受不住啊。”
不管多長時間,江既漾對這個稱呼還是恍惚,總覺得叫得不是他,是另一個大他許多、比他有威嚴的老總。
可是現在他也可以被人叫“江總”了,預料之中的快.感并沒有降臨,取之不盡的是更多的責任。
他取出份文件,“你把這個給沈副總核對一遍,我先回家睡一會,沒問題的話下午一起去見客戶,我手機一直開機。”
助理說“好”,然而打開門出去。
他揉揉太陽穴,習慣性拿起手機來看消息,發現某個煩人精并沒有給他發消息,還有點意外。
這些天工作太忙的時候,許錦程就成了唯一的消遣,反正不管怎麽說這人也會厚着臉皮貼上來,熱情擋都擋不住,像條被主人踢開過無數次還會貼上來的小狗。
但也不知是真被傷到了還是怎麽,國際慣例的早安居然遲到了。
他沒有因為這種事情思考太久,拎起他的外套往外走,疲憊另他的雙眼充斥着紅血絲,任誰都一眼能看出他的勉強。
回去路上朋友給他發消息,約他去打拳,他也都一一回絕。
當累到一定程度時,機體的防禦機制啓動,讓人除了維持最基本的生命需求外,其餘什麽都不想幹。
回到家一覺竟然睡到了晚上,他忘了定鬧鐘,手機鈴聲也沒響起過。
看着昏暗的天色,他沉着臉給沈河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他直接道:“現在幾點了,客戶呢?”
沈河那邊壞境雜亂,過了幾秒鐘安靜後,他才說:“你放心,我已經拿下了,看你太累就沒叫你。”
江既漾沉默片刻:“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
“我知道,但你也得學着去用人不是嗎?”沈河說,“公司招那麽多人才,不是讓你全把活攬自己身上的,好了,放輕松。”
江既漾長呼一口氣,沒再說什麽。
“今晚俱樂部這邊有活動,你過不過來看?”沈河敲了敲話筒,“一場小比賽,還挺有意思的,連軸轉了三天,過來放松放松。”
江既漾起身打開房間裏的燈,在突然的光線下有點睜不開眼。
他發現自己竟然一連睡了十個小時,這是在往年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不過也從沒連熬過三天就是了。現在身體處于蘇醒階段,大腦其實已經清醒了,疲乏中帶點莫名的亢奮。
喝了杯水後,他摸着杯子說:“好,我帶着護具去。”
沈河知道這是想打一場的意思,不過都随便,他随口答應後挂掉電話,那邊江既漾沒怎麽猶豫就開始收拾東西往外走。
今天他穿運動裝配運動鞋,走路時比任何裝扮都舒服,背了個方便攜帶的包。
包放車裏時放得小心翼翼,取出來時也很小心,寶貝的跟什麽似的。
他鎖好車,背着包在俱樂部門口神了一神,大概有兩個月沒來了,想起搏鬥的感覺,腦內的多巴胺就開始分泌,他帶點懷念,也有點身不由己的悵然。
走過去後,前臺的logo赫然就是“麥晨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