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比賽

比賽

“你好好看看人家出肘的動作,進攻的步伐和角度,你體力一開始跟不上是正常的,沒有一開始就什麽都會的天才,都是一步一步過來的,哎!看他出擊的技巧!”

臺上選手一個滑步出拳,緊接着再一個側踢,對方抵擋住,在眼花缭亂的你來我往中,許錦程還沒怎麽看清,對方已經跪地抱頭,給他們俱樂部的選手記了一分。

這就得分了?怎麽沒看到用力呢?

他看來看去,後知後覺的無聊再次追上他。

臺上人不穿上衣,鍛煉出來的肌肉确實不錯,可惜他不吃這種類型,他開始想象,萬一江既漾那張帥臉也配上這一身腱子肉,他還追不追?

“今天這倆水平都不錯,不過沒前兩天那倆水平高,你那天回去早,沒撈着看。”

許錦程完全不懂水平不水平的,他看都看不出門道,裝模作樣說:“那可太遺憾了。”

“沒啥好遺憾的,你要是練得好,以後還有機會上臺呢。”樊一運撓了撓頭,“雖然你現在菜,但說不準以後呢?好好練,練好了我肯定幫你争取上臺的機會。”

許錦程內心拒絕,“呃不用不用。”

然而這絲毫打擊不了樊一運的熱情,臺上又換了一波人比賽,周圍坐着的觀衆大都練過,叫嚣聲一個大過一個。

別人得分,他們叫,別人跪地,他們也叫。

許錦程腦袋嗡鳴不止,特別想靜靜。

他開始後悔,這幾天這破玩意兒搞得他腳酸背痛,回家之後約了按摩師傅上門,摁完之後更疼了,哪那都不舒服。

但就是這麽個東西,還這麽多人喜歡,江既漾為什麽不喜歡點安靜的東西?

他游魂似的站起來,樊一運忙拽他:“你幹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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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腎上腺素分泌過多,有點激動。”他一頓,看樊一運疑惑的臉,解釋道,“我去個廁所。”

比賽已經到白熱化階段,樊一運很詫異:“這麽精彩,你不能憋一會?”

許錦程:“……有點急。”

樊一運眼睛完全黏在臺上,聞言揮揮手。

又過了片刻,他扭頭看着許錦程如釋重負的背影,總覺得不太對勁,想想後,忍痛放棄比賽,也起身跟了上去。

廁所裏安安靜靜,唯有水聲嘩嘩,沒了比賽時加油助威的喧嚣,也沒了播報器和哨聲。許錦程頭腦總算清醒過來,注視着鏡子裏的自己,心想,可他媽解脫了。

沒多久,樊一運立在廁所門口,看見他還好好的,松了口氣。

他自認為比較貼心,“看你這個樣子,也不像喜歡格鬥啊,男人看比賽,哪個不看得激情澎湃,你進去以後,從開始平淡到結束,恐怕呼吸都沒亂過吧。”

許錦程沒想到他心思挺細,手臂撐着水池,掩飾說:“我是佛系派。”

“當然佛系,這兩天熱身動作跟下來都夠嗆,”樊一運終于有了點gay的樣子,嘴巴還挺毒,“你這小身板,以後和人對打,練上倆月也只有挨揍的份,何必呢?”

他沉痛道:“你不懂。”

“好好好,不懂。”樊一運好像受了侮辱,“也不是勸你不學了,就是好歹認真點吧?看在都是同類才帶你來看比賽,這種特權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我不是說這些。”許錦程看他一米八多的壯漢,非裝知心姐妹,頓時起了逗弄的心,“我為了我喜歡的人才想學散打的,哪怕挨點揍又能怎麽樣?唉,要是能挨上他的揍,把我揍到半身不遂我也願意。”

樊一運同情道:“你想必是精神上有什麽創傷吧,有病快去治。”

“喜歡一個人哪就神經病了?”許錦程翻了個白眼,又嘆氣,“不過他連朋友圈都屏蔽我,想挨打也沒地方找。”

樊一運道:“多大的人了還玩高中生那一套,追不上就追不上,你這種情況,沒神經病也快走火入魔了。”

許錦程費勁道:“所以才說沒人懂我嘛!”

樊一運臉黑了。

兩人像學生罰站一樣,許錦程這麽沉默了一會,餘光瞥着樊一運,莫名想笑。

他逗弄夠了,洗洗手,低着頭說話,聲音有點低落:“講真,活那麽些年,沒見過那麽喜歡的人,想抓住他,可是人家不讓你抓。”

擡起頭,盯着身後的樊一運:“吃閉門羹的感覺可真差勁。”

眼中的失落還沒褪下,緊接着僵住,順着鏡子,能看見後邊廁所打開的隔間,先是露出只修長白皙的手,再是一個熟悉的側影。

他把頭垂下,做一個傷心的樣子,仿佛在出神。直到身旁的水槽傳來水聲,他方才擡頭,順着那人的手,緩緩看向他的肩膀、下巴、側臉,吓了一大跳一樣,那種驚吓中是帶着喜悅的,“哥哥?!”

江既漾甩了甩手,輪廓分明的側臉一如既往的冷淡,眼角分他一個目光。

在停頓須臾後,他若有如無地“嗯”了聲。

曾經也被叫過“哥哥”的樊一運皺眉,打量了下江既漾,決定作壁上觀。

廁所裏的隔間不隔音,估計方才的對話江既漾全聽見了。許錦程想起他的“放風筝”原理,他拽手中的那根線,還沒怎麽松就又被他拉了回來。

此時此刻,稱之為車禍現場也不為過。

江既漾在烘幹機下吹手,轟轟聲打碎了寂靜,可許錦程難得無話可說,他看了眼身旁的樊一運,在心中緊閉上了雙眼。

幾秒鐘的時間,江既漾吹幹手,他今天穿了身全白運動服,災難的顏色愣是讓他穿出種冷清感,許錦程心想,高嶺之草果真名不虛傳。

誠然他私生活混亂,但有這副皮囊,哪怕去吃人軟飯,也會有人為他傾家蕩産,他一時鬼迷心竅,實屬理所當然。

他以為他要走了。

江既漾确實邁出了幾步,可在将将出門時,他回過頭,對着許錦程挑了下眉,“想挨我的打?”

許錦程愣住,想張嘴,一時沒張開,其實很想搖頭。

“那就把你的本事練好。”他眼中竟然帶了點罕見的、稀薄的笑意,“新手還沒資格跟我站一起。”

許錦程的眼睛快要黏在他臉上,可說完江既漾就走了,門在他面前合上,他還是愣愣的,大腦仿佛塞進了團棉花糖,被他身體的溫度蒸發成了糖絲,粘稠、熾熱。

甜得齁人。

後半場,許錦程還是老老實實坐了回去,樊一運在他旁邊,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你喜歡的是他啊?”

許錦程早就傻掉,他從觀衆席上看見江既漾了,視線一直沒挪開過,聞言心不在焉點頭:“嗯。”

“那你不早說,”樊一運道,“他在我們這兒算是有名的人物,都不用打聽,以前練散打,現在跑泰拳那邊去了。”

“泰拳?!”

許錦程臉上的潮紅還沒消,瞬間傻眼。

“你要是想轉區,我可以給你安排。”樊一運拍拍他的肩,“就沖你這份癡情,姐妹,沖。”

“什麽姐妹,你不是1嗎?”

“誰跟你說的我是1,壯0不可以嗎?”

“那你撩我幹什麽?”

“喜歡有少年感的小弟弟不可以嗎?放心,在知道你這麽弱雞後,我已經對你毫無性趣了。”

許錦程毫無面子可言,摸了摸鼻尖。

之前對江既漾的喜歡或許還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但他已經醉死在江既漾會笑的眼眸裏,許久沒人能讓他癡迷、陶醉,陷入荷爾蒙無法自拔。

過了情窦初開的年紀,才能懂得這種純粹喜歡的滋味多美妙,就是情場老手,也會舉手投降。

他發現江既漾遠沒有他想象的冷血,也比他想象中有意思。

*

晚上回家,許錦程給累得老眼昏花,保姆給他做了蹄花湯,一直溫着。

他邊喝邊翻手機,保姆坐在一旁看着,這個保姆姓周,年紀不小了,過年馬上就六十,許錦程知道她是從年輕時就在許家當保姆,一幹幹了二三十年,相當于許家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看書時,周姨待原主極好,比許氏夫婦還要寵愛他,在原主小時候,就經常自掏腰包給他買玩具,後來他年齡大了,便變着花樣給他做好吃的。

她能這麽無私,其中很大部分原因是自己沒有生育能力,也因此成了許家最信任的傭人,原主很黏她。

但,許錦程并不習慣這種關系,總覺得很別扭。

尤其吃東西的時候,他說:“周姨,你這麽看着我,我吃不下去啊。”

“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怎麽大了吃飯還不讓人看了呢。”周姨搖頭,站起來,從角落裏摸出老花鏡戴上,又摸出織了一半的毛線,“小程長大啦,看周姨給你織個圍巾戴,好讓你出門漂漂亮亮的。”

許錦程哭笑不得:“我一個男人,怎麽能用漂亮形容呢?”

他還是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好像無意間獲得了別人的親情,鸠占鵲巢的感覺特別重,喝完蹄花湯後,沒多做停留就上了樓。

進浴室洗淨一身汗味,總算緩解了這種莫名的情緒。

出來時,頭發濕漉漉的還在滴水,他用溫熱的手指觸碰手機冰冷的界面,也不知在期待什麽。發現沒人給他發消息後,虛浮的心慢慢下落,落到他能控制的實處。

習慣性打開和江既漾聊天的界面,最後一句還是對方敷衍的“嗯”。

廁所裏能遇見他,是驚喜也是驚吓,但意料之外的事情總能帶來意料之外的收獲,他想起江既漾那個笑,心底再次緩緩蕩開波瀾。

後半場本想厚着臉皮貼過去,可江既漾接了個電話就走了,他等了很長時間,到散場這人也沒回來,估計是有急事。

第無數次試探性的點進去他的朋友圈。

許錦程的指尖在屏幕上劃來劃去,突然瞳孔微微縮小,嘴角的弧度上揚。

他點進去了。

成列的內容在他面前展開,都是些照片,有的甚至連文字都沒配。

第一條也是最後一條,江既漾和幾個人合照,一共四張,前三張穿着運動服,嘴角有塊淤痕,給他平添幾分痞氣,還是平平淡淡的表情。

最後一張上身沒穿衣服,露出均勻緊實的肌肉,完全沒有想象中誇張,他發現,原來自己可以喜歡有腹肌胸肌的身材,只要那個人是江既漾。

這張照片配的文字是:贏了場比賽。

不過能欣賞的也就這幾張,發表時間也在半年前了。

剩下全是風景照,對美麗的風景,他則顯得更冷漠一點,秋天紅透的楓葉,他配“楓葉”兩個字;碧綠的湖水,他配“釣魚”;咖啡館原木色桌子上的咖啡,他配“提神”;學校裏雪白毛色異瞳的流浪貓,他非給人家配一個“髒”。

許錦程像頭一次偷腥的貓,逮住饞味兒就不想松口,仔仔細細、逐條逐句的翻,直到滑到頭。

到頭後重新來過,摸住了露肉的那一張不肯放,還放大了人家的腹肌,仔細數有幾塊。

一二三四五,整整齊齊的六塊。

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他比賽?他癡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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