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聊聊
聊聊
江既漾冷笑出聲,連說:“好。”随即打開他們面前的房門,拽住小鴨子往裏走。
他想阻攔的,可是沒有立場,也沒有勇氣,門在他面前很大聲的關上,像是教堂裏猝然響起的警鐘,漫延出悠長空曠的嗡鳴。
夢醒了。
眼前的江既漾故作兇狠,然而早已掩不住溫馴的小心,他像被征服的野貓,主人在乎他時,他有恃無恐,一旦發現被疏遠,立刻杜微慎防。
許錦程被哄了幾天,已經看破了他脆弱的外皮,輕輕一扯,都不用力,就能全部捏碎。
不過他還不想那麽做。
他主動親了親江既漾的嘴唇,想着的卻是:之前還想良心發現放過他,同為感情裏的主宰者,誰玩誰還尚可未知,萬一撕碎了那層外皮,露出來的是真老虎呢?
心疼他幹什麽?
“我剛剛做了個噩夢而已,”許錦程真假參半,和他撒嬌,“夢到哥哥你不要我了,還和別人跑了,醒來後太生氣,就頂了句嘴。”
江既漾心情高低起伏,又不忍斥責,因此低頭咬他的嘴。
許錦程含含糊糊問:“哥哥不會生我的氣吧?”
江既漾道:“看你表現。”
“那哥哥,你以後還會那麽對我嗎?”許錦程想了想,之前遭罪的也不是他,又改口說,“像夢裏那樣。”
他還在試探,畢竟傷害一個赤誠的人成本太高,而對方要是個和他一樣的人,大家心底裝着各自的小九九,那他也沒必要抱着負疚感度日。
如果……如果江既漾肯和他坦誠的話,他會考慮兩人是否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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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既漾擡起臉,只說:“我怎麽會丢下你呢?”
許錦程微怔。
這句話他可太熟悉了,怎麽能不熟悉呢?以往他給不出承諾、又不想把話全攤開了說死的時候,就會這麽回答。
肉眼可見的,他的表情由放松轉向複雜,緊接着如釋重負,甚至扯出個與平時別無二致的笑容。
他好像松了口氣,也好像情緒緩緩下落,不明意味道:“哥哥真讨厭。”
江既漾當他在撒嬌,悄摸摸牽起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觸及到涼意,給他捂了捂,靜默片刻後,說:“今天我爸給我打電話了。”
許錦程一時茫然。
由于看小說時,他沒怎麽細看這部分,所以導致他這片知識模糊不清——但原主肯定一清二楚。
他不敢再露馬腳,挑了個保守的問法:“怎麽了?”
“知道咱倆……複合了,”江既漾本想說談戀愛,因為他們之前訂婚時只算訂婚,不算戀愛,可是許錦程之前就喜歡他,于是他換了個溫婉點的說法,“你之前應該能看出來,我和我爸關系不太好。”
許錦程“嗯”着點頭。
本是家醜,不該外揚,但在江既漾眼中,許錦程已經不算“外人”,他也不做遮掩,直白道:“我爸有五個小老婆,加上我媽一共六個,我媽是被他氣死的。”
許錦程聽了,倒也沒覺得多震撼,他知道,富貴人家難免比普通人家多些腌臜,要享常人不能享的福,就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不過氣死還是過于可憐了些。
江既漾揉捏着他的手,“我從小受我爸掣肘,他找名師教導我功課,課後給我報許多我壓根不感興趣的興趣班,甚至在我高考時擅自改了我的志願——你當初向別人打聽我的志願時,消息就是從他那裏得到的吧?”
許錦程尴尬,他不知道這事。
“沒關系,我不生你的氣了。”江既漾還以為他想起逼婚的事情,兩人談戀愛以來,一直沒提過這茬,他怕他覺得憤怒,許錦程卻覺得委屈,因此能避則避。
他說:“我想說的是……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麽,就是想和你說。”
許錦程看見了他強作鎮定下的無措。
盡管安慰很無力,他還是抱住他,對他道:“我知道,你只是難過了,想讓我抱抱你。”
江既漾有點臉紅、有點尴尬,但不影響他覺得這一刻他與許錦程心靈相通,來時的一路上,他都在想怎麽把許錦程摟懷裏,沒想到許錦程主動抱了他。
他頭一次感覺談戀愛很美好,一掃之前的不愉快,幸好沒錯過許錦程。
今天的江既漾格外柔軟,許錦程突生一種能觸到他心髒的錯覺。
夜風寒涼,他們上了車,手立馬又牽在一起,許錦程簡直被膩歪到了,不過他心情已經調整過來,認定江既漾同為高階玩家,示弱也不過是手段的一種,所以毫無心理負擔的配合。
想通其中一節,其餘也就不難往這個方向猜測——追他時,他有計劃性的若即若離,熟練的散發魅力,在察覺到他想放棄時,适當給他些小獎勵。
他自認為酒吧那一場贏得漂亮,實際如何,到現在想來還有待考量。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今晚做的夢是真實的記憶,而不是臆想出來的噩夢。不過可能性不大。
也就是說,他這段時間對江既漾的別扭感,可能來源于小說裏沒展現出來的高手段,這人段位之高,連他都被騙了,而那個夢猶如一個警告,令他醍醐灌頂。
許錦程心中大石頭落地。
江既漾靜靜握了一會,松開手,問:“今晚住我那裏去吧?”
“大半夜邀請我,哥哥想對我做什麽?”許錦程鎮定自若地和他調情,“先前還這裏不肯那裏不讓的,把人家吃幹抹淨後就随便起來了。”
江既漾過了害臊勁兒,淡定說:“我想對你做什麽就做什麽。”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本來沒想做點什麽,但許錦程提了,江既漾就真的對他做了點什麽。
完事後,兩人又洗了個鴛鴦浴。
許錦程扶着快斷掉的腰,心想:有進步。
只不過這種進步也是他手段的一種嗎?玩養成系?那這段位也太高了,演技也忒好了。
經過一鬧,兩人的感情隐隐又有升溫的架勢,在被窩裏抱成一個團,暖烘烘的,說不出的舒坦。
許錦程明明睡了一下午,竟然比江既漾還先犯困,不過沒有睡着,迷迷糊糊的假寐。
江既漾還很精神,白天是個晴天,晚上月光也好,已經淩晨一點多,他把着許錦程的手指看,他的手掌比他小一圈,正好能填滿他掌心。
指尖還能看出微微的光澤,許錦程剪指甲不會完全剪禿,看上去很幹淨舒服。
他的手指适合去彈鋼琴,江既漾想着。
不過現實是許錦程對鋼琴完全沒有興趣,這個假設也就不成立。他把五指插進他的指縫,細細摩挲,忽然發現他的無名指上有道不明顯的勒痕。
很圓潤筆直的一圈勒痕,是被戒指長年累月捆住才能形成的痕跡,由于時間太長,摘下後,那一圈會比手指上其他地方細很多。
哪怕戒指幾個月不戴回去,這個痕跡也會一直存在。
江既漾手上就沒有這個痕跡——然而兩個人戒指是一同收到的。
這一刻,江既漾突然想起許錦程在他身後跌跌撞撞的六年,往事已成定數,他心生愧疚,但沒法改變,小聲問:“戒指呢?怎麽不拿給我了?我這次一定戴。”
許錦程睡得含糊,口齒不清道:“什麽戒指?”
“你姐在訂婚時給咱倆買的戒指啊,”江既漾小心翼翼,“……我在醫院還給你那枚。”
許錦程遲鈍的大腦閃過一些畫面,那是他第一次聽到江既漾的聲音,甚至為此心動,不過他太困了,話沒經過處理就說:“嗯,那個啊,不知道扔哪了。”
江既漾愣住,輕聲問:“那還能找到嗎?”
“找不到了吧。”許錦程神志漸漸迷離,“我教室裏想給你……後來回家書包裏也沒了……”
話消失在唇齒間,江既漾想繼續聽,卻發現他睡着了。
江既漾還握着他的手,遲遲沒有再說話。
他突然産生了些後怕,萬一當時許錦程放棄了他呢?萬一是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而他錯過了那次機會,他和許錦程是不是就沒有今天了?
那麽他可能這輩子都嘗不到和許錦程談戀愛的滋味了。
或許愛情總是令人患得患失,他這段時間還不如戀愛之前,起碼那時候的他不害怕失去,而現在得到了,他就總愛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把手握緊,親了親許錦程的額頭,輕輕說:“那就再買一個好了。”
說完又兀自暗笑,他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