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蕭飒這個狗東西,說話不算話。

時途心裏打着如意小算盤,在擁抱分開後,故意用熱烈直白的眼神繼續看他。

但蕭飒并沒有真的帶他一起走,只是跟他揮一揮手,然後十分潇灑地轉身上車,熟練操縱着那輛藍色的倉栅式貨車,駛離原地。

時途站在清晨六點鐘明媚和煦的陽光下,眯着眼睛看它遠離,就像是在目送自己人生當中的第一個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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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途打個車回到市區,跟亮哥請了半天假,直接回家補覺。

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個假請的,屬實是有些多餘。

整一個上午,時途躺在昨晚和蕭飒一起睡過覺的雙人床上,翻來覆去地烙餅,混亂亢奮,一分鐘也沒能睡着。

他總是忍不住回味,甚至會産生一點兒莫須有的幻覺,仿佛蕭飒咬他一口的感覺,到現在仍然停留在那半側臉頰上。

吃過午飯,時途打着哈欠溜達到亮哥店裏。

“途哥來啦,”亮哥像平常一樣跟他打招呼,說完瞧見他眼底的紅血絲,又笑着補了一句,“卧槽,你昨晚幹嘛去了,怎麽這副腎虛的鬼樣子?”

時途睨了他一眼,懶得解釋,只說:“你要是不想好好聊天就把嘴閉上。”

“這不關心關心你嘛!途啊,你老實跟哥說,”亮哥一臉秘而不宣的暧昧表情,“你昨天是不是……那啥去了?”

時途沒有,時途很冤。

他一個字也沒回答,直接撩起眼簾,賞給亮哥一個殺氣十足的眼神。

亮哥一看情況不妙,趕緊舉手投降,麻利兒的滾了。

便利店裏總算清靜下來,只剩時途一個人坐在這看攤兒。

他從冰箱裏開了一瓶冰鎮礦泉水,照價把錢給亮哥轉過去,然後一口一口地喝着。

冰水刺激着喉嚨,又順着食道流進胃裏,清清涼涼的,幫他驅散躁動。

時途冷靜下來想一想,發覺有些事情,經過昨天已經變了樣子。

雖然他和蕭飒之間并不算是陌生人,但顯然也沒熟到能一起過七夕的地步。

那究竟是什麽驅使他主動把人邀請到自己家裏留宿的?

見色起意嗎?時途覺得不是。

他擰緊瓶蓋,起身把礦泉水瓶又放回冰箱裏,然後回到櫃臺旁邊坐下,點了根煙。

被煙草的氣息環繞着,時途放松下來。

他漫無目的地望着便利店外面,陽光與暑氣蒸騰着這個世界,盛夏的午後,柏油路上方的空氣似乎都是透明而扭曲的。

這些畫面落在眼底,卻并沒有傳達到大腦裏。

時途思緒漂浮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這會兒,正一幀一幀地回放昨天與蕭飒相處的畫面。

從蕭飒坐在店裏等他下班;

到兩個人肩并肩走進夏日的夕陽裏;

再到河邊燒烤攤上碰杯對飲,閑侃而談;

最後畫面一轉,回到那間狹窄的出租屋裏,于是,細碎的流水聲,傷口紅腫的邊緣,覆在他膝蓋上輕輕揉捏的手,以及蕭飒臨睡之前看向他的一雙笑眼……

一切都變得生動而又清晰,像是刻進他心裏一樣。

時途沉默着,一口一口把煙抽完,終于跟自己坦白了一件事——

這絕對不僅僅是見色起意那麽簡單。

如果非要給這種令人沉醉的迷戀定個性,那麽他想,應該是……喜歡?

時途之前二十幾年一直活得挺糙的,他沒對哪個姑娘動過心,也沒有過那些細膩的感情。

當“喜歡”這個詞陡然浮現在他腦海裏時,就連他自己都對此感覺到訝異。

不過這種訝異只停留了短暫的一瞬,很快,就被另外一種迷茫的情緒所取代。

時途不後悔昨天和蕭飒一起度過七夕,也不覺得這種喜歡有什麽不對。

他只是有些遲疑。

在赤雲幫這麽多年,時途見識過人與人之間糟糕至極的感情,也見識過令人動容的真情實意。

有人打着愛的旗號對身邊的人進行道德綁架,一句“為你好”,就妄圖篡改別人的人生;也有人默默地奉獻自我,犧牲自我,只為了對方能好好的,不求其他回報。

這些事情一旦見多了,就很難再像初中生那樣單純懵懂、不顧一切地去談風月,談愛情。

時途不是懷疑世界,也不是懷疑人間真情。

他相信這世界上永遠都有很好的愛情,只是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這些情情愛愛的念頭,無端給這個夏天增添了幾縷微妙的色彩,與此同時,也給時途的生活增添了一個岔路口、一道選擇題。

蕭飒這趟離開後,時途安靜了好幾天沒有主動找他。

蕭飒開車估計也很忙,每天偶爾發過來一兩條微信,沒讓兩個人真的斷聯。

時途收到消息了還是會回複,只不過每次都是“嗯”“好的”“還挺有意思的”“晚安”,這樣克制地應對着。

他不确定蕭飒是不是也感覺到什麽,總之從第四天開始,蕭飒就沒再主動發微信給他了。

時途自己糾結了好幾天,白天晚上都在琢磨這事兒,滿腦子除了蕭飒,還是蕭飒。

等到第五天晚上,時途心裏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終于因為一件小事徹底繃斷了。

當時他洗完澡,正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刮胡子。

他像前幾天一樣,心不在焉,腦袋裏還在尋思那些個彎彎繞繞,于是一不留神,給自己下巴上開了一道兩厘米長的口子。

血珠冒出來的瞬間,時途腦子懵了一下。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因為連續幾天的熬夜而面色蒼白,下巴上一絲殷紅的血線,活像被生活糟蹋了一般。

……至于的麽?都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那麽多年的人了,怎麽還能這麽矯情?

就為了個剛剛萌芽、八字還沒一撇的感情,渾渾噩噩這麽多天,簡直窩囊!

時途被自己氣笑了,但也真的一瞬間感到釋然。

他想,做人還是應該灑脫一點——

既然喜歡,那就去争取;

既然感覺迷茫,那就試着找一找答案;

既然不确定愛情會不會真的降臨在自己身上,那就再約蕭飒見幾面,搜尋更多的佐證。

想通這些,時途輕松了不少。

他哼着跑調的小曲刮完胡子,往傷口上貼個創口貼,然後回到卧室,拿起手機給蕭飒發了條消息。

“蕭哥,哪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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