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上天終究還是眷顧善良的人。

不幸中的萬幸,救援隊及時趕到唐古拉山東段,找到了蕭飒,并将他送往最近的市區醫院進行搶救,沒有耽誤一時半刻。

時途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确定地址之後,立即訂機票趕了過去。

他到的時候,醫生已經完成搶救。

蕭飒仍在昏迷當中。

護士将蕭飒送進普通病房,叮囑時途說:“病人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仍然需要留院觀察。等他醒了你按這個鈴,叫醫生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

時途緊緊攥着拳,盡量讓自己冷靜。

他問護士:“會有什麽後遺症?”

“這個難說,因為長時間失溫有可能會對心肺和腦幹造成一定傷害,但每個病人體質不同,失溫情況也不一樣,具體還要等他醒了再判斷。”

時途沒有再說話,點點頭,目送護士離開。

病房裏溫暖而安靜,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給人以痛苦的覺察,以及與之相随的,生命存續的希望。

屋裏只有蕭飒一個病人,也算是落得個VIP待遇。

時途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讓冬日的陽光能夠灑落進來,為純白的房間填幾分暖意。

随後他搬了把椅子,在病床旁邊坐下,覆上蕭飒沒打點滴的手,輕輕地握住。

蕭飒在發燒,連指尖都是燙的。

時途看着他因為高熱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心裏難受得不行,恨不得自己躺在這兒替蕭飒受罪。

可在病痛這件事上,誰也替代不了誰。

時途只能就這樣握着他的手,安靜地陪伴,等待,等蕭飒醒來。

他想,後遺症不可怕。

只要活着,不論有怎樣的後遺症,他都願意一輩子照顧這個男人。

蕭飒中途睜開眼睛看過時途一次,但不足幾秒,就因為體力不支而再次昏睡過去。

他真正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時分。

時途從接到蕭飒電話就沒睡過覺,趕到醫院之後更是寸步不離,在病床前守了他将近三十個小時。

蕭飒緩緩睜開眼。

視野從模糊到漸漸清晰,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認識這麽久,蕭飒從來沒有見過時途這麽憔悴的樣子,眼底滿布着紅血絲,唇色卻蒼白得讓人心疼。

“時途……”蕭飒開口叫他,嗓音沙啞而又低緩。

“蕭哥,你醒了!”時途見他醒來,用力握緊他的手,低頭靠近他,緊張而又關切地問,“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哪裏疼?”

蕭飒整一天沒吃過東西,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低聲說:“沒有,還好。”

時途怕蕭飒難受了也不說,心裏仍是擔心,緊鎖的眉頭也沒有絲毫放松。

“我現在叫醫生過來。”他說着按下呼叫鈴,在等醫生過來的同時,用棉簽沾了點溫水,塗在蕭飒幹裂的嘴唇上。

很快,醫生敲敲門進來,看到蕭飒醒了,開門見山地問:“怎麽樣,有感覺頭疼或者想咳嗽之類的嗎?”

“沒……咳咳……”蕭飒還沒說完,就忍不住咳嗽兩聲。

醫生眉頭一皺,時途頓時就慌了。

他看着醫生,焦急地問:“醫生,是有什麽問題嗎?”

“咳嗽可能是失溫造成的,建議做一個CT,确認肺部有沒有器質性損傷。”

時途二話沒說,立刻照醫生說的辦。

他扶着蕭飒從病床上起來,用輪椅推他去做CT,做完又推回病房。

醫生說可以給病人适度安排一些清淡的飲食,逐步恢複胃腸功能,于是時途又跑到樓下的食堂,買了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帶上來一口一口喂到蕭飒嘴裏。

起初蕭飒還會跟時途開幾句玩笑。

但半碗粥喝完之後,他就沉默下來,只是時常看着時途,深邃的眸子裏藏着濃烈而複雜的情緒。

時途沒有留意到蕭飒的異樣。

他一顆心都懸在那張沒出結果的CT上,忍不住胡思亂想。

雖然他之前覺得後遺症不可怕,只要活着就好,可是當蕭飒醒過來,他又變得貪心,不想看到蕭飒被病痛纏身。

他希望蕭飒好好的,不要疼痛,也不要難受。

好在這種懸而未定的處境并沒有折磨時途太久,CT結果當天下午就出來了。

主治醫生拿着片子到病房裏,跟時途說:“檢查結果還不錯,病人肺部沒有器質性損傷,只是因為高燒出現了肺炎症狀。最近兩三天需要留在醫院挂水,等打完一個療程的消炎針,就可以回家了。不過接下來一段時間還是建議多休息,不要劇烈運動,如果觀察有其他症狀要立即就醫。”

時途将醫生的叮囑照單全收,恭恭敬敬地給人鞠了個躬,感謝醫生的救治。

醫生離開後,病房裏只剩下時途和蕭飒兩個人。

時途這才舒一口氣,回到病床旁邊坐下來。

蕭飒看向時途,彎起唇角對他笑了笑,“途哥,沒事了,你聽到醫生剛才說的,沒有器質性的後遺症,好好養幾天我們就能回家了。”

明明遭罪的是他,可現在他卻反過來溫聲軟語地安慰着時途。

時途一顆心像被人狠狠攥在手心裏一樣,疼得不行。

積攢了幾十個小時的情緒,莫名就在這一刻驟然爆發開來——

從最初的驚慌到惶恐,從極度擔憂到害怕失去,從死裏逃生的僥幸,再到長久不散的心疼……所有的所有,都被蕭飒那一句溫柔的安撫直接勾了出來。

時途再也忍不住,埋頭趴在蕭飒的手背上,放任眼淚從眼角不斷滾落。

“蕭飒,你他媽的……”他哽咽着罵道,“你真他媽不是人!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把自己弄成這樣,你就是想心疼死我……”

時途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在劫後餘生的此刻,種種後怕才湧上心頭。

他是真的怕了。

好怕失去這個男人,失去他們之間的紐帶與連接。

好怕再也見不到蕭飒,再也不能和他擁抱,親吻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而如今,他終于能攥着蕭飒的手,安安心心地放聲大哭。

時途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這樣極致的難過了,可也很多年都沒有過如此大起大落的幸福。

蕭飒默默地陪着時途,任由眼淚将自己的手背氲濕。

時途哭了好一陣子,終于哭累了。

他擡起頭,淚眼朦胧地望向蕭飒,在蕭飒擡起指尖替他擦幹眼淚的一刻,後知後覺地害臊起來。

頂天立地的途哥,竟然趴在那兒哭得像個一百多斤的傻狗,說出去真是夠丢人的。

時途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角。

他很想去走廊上冷靜冷靜,或者到樓下抽根煙,可又舍不得離開蕭飒半步。

掙紮半天,最後幹脆破罐子破摔,看着蕭飒笑了笑。

蕭飒咳嗽兩聲,不出意料地看到男朋友又擰起眉頭。

“時途,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蕭飒低笑着嘆一口氣,聲音輕輕地感慨,“又哭又笑,又皺眉,我得怎麽哄你才行呢?”

時途松開他的手,俯身摸了摸蕭飒的眉眼,“不用你哄我。只要你願意快點好起來,途哥可以天天哄你,就是哭成狗了也不耽誤哄。”

蕭飒被他逗笑,心尖柔軟得一塌糊塗。

他下意識往病床裏面挪了挪,騰出半邊空餘,擡眼看向時途。

時途挑眉與他對視,沒有動作。

蕭飒淡定開口,以退為進地問:“這幾天病着,沒能洗澡,途哥嫌棄我麽?”

“說的什麽屁話。”時途忍不住笑了一聲,掀開被子,貼着蕭飒躺下來。

消毒水味仍然充斥在空氣裏。

但在蕭飒的懷抱裏,時途不再有痛苦的覺察,只餘下生命續存的希望與感恩。

他輕輕蹭了蹭,臉頰貼在蕭飒的肩窩,耳鬓厮磨。

蕭飒抱緊他,安心地閉上眼睛,喃喃道:“時途,我那時候就很想像這樣抱着你。冷到麻木的時候,我心裏想着,抱着我男朋友肯定會很暖和。”

時途又往他身上貼了貼,聲音低低地說:“對不起,當時沒能陪着你。”

“別說傻話。還好你沒在,不然我……”

蕭飒說不下去了。

那種可能,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足以令他痛不欲生。

時途說他不知道自己讓人多心疼。

怎麽會不知道呢?

他寧可自己在唐古拉山的寒風裏凍死,也不想讓時途遭受萬分之一的痛苦。

蕭飒低頭輕輕親吻時途的額角,他知道,時途對他的心也是一樣的。

窗外陽光灑落進來,溫柔的光線将戀人相擁的身影描摹成格外柔和的模樣。

時途熬了兩天,終于在蕭飒的懷抱裏沉沉睡着。

在墜入夢鄉之前,他恍惚聽到蕭飒說了那句:“我愛你。”

這一次,時途安然接納,并将這三個字帶進了溫暖的夢裏。

因為他知道,他們仍然擁有漫長而靜好的歲月,可以牽着彼此的手,一起慢慢走過。

劫後餘生,往後餘生。

(全文完)

蕭哥和途哥的故事到這裏就完結了,感謝大家的閱讀和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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