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本座要收徒

本座要收徒

這群外門丙院的少年大多出生不好,來垂天之雲也只是為了能混口飯吃,在這裏,弱肉強食,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孩子牟取利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當殷容才放下行李,就有另一個少年和旁邊一人使眼色,一同站起來走向他。

殷容握緊了拳頭,一手攥緊胸前的墨玉,強忍着一番欺淩後,包袱裏新領的一些東西也被搶走了,徒留一件被故意撕壞的衣服。

小殷容伸手擦掉嘴角的血,小心地将衣服收好,然後側躺在窗口處,在被子裏縮成一團,小手握緊胸口的墨玉。

深夜,睡夢中的殷容慘白着小臉,縮在冷硬的被子裏微微顫抖。窗口的風雪似野獸般在耳邊尖銳地呼嘯。

他似乎做了什麽噩夢,滿面淚水驚喊着不要,冷不丁地從夢裏驚醒。

察覺到左臂的疼痛感,他瑟縮了下,藏在被子底下的胳膊已經撐不住化形,變回只包紮着紗布的黑色羽翅,還隐隐滲血。他強撐着用右手按住微顫的翅膀,慘白的臉上滑過幾滴冷汗。

窗外的雪到了後半夜已經停了,他緊緊握着那枚墨玉,昏沉沉地撐不住睡了過去。黑暗中,那墨玉泛出微不可見的光,緩緩沁入他的身軀,微瑟的身體漸漸緩下來,平靜地睡去。

“起了!起了!”耳邊是一陣窸窣聲,殷容還沒來得及睜眼,蓋着被子的身上一涼,激得他猛地睜眼,黑眸中盡是兇狠的戾氣,乍看到自己的翅膀恢複成手,他的眼睛才陡然灰暗下來。

掀他被子的少年被他剛剛的眼神吓得愣住,心有餘悸地放下他的被子眼神打飄:“新來的,快點跟上,練完早課才能吃飯,之後還要到閑雲鶴唳去修行法術課。”

閑雲鶴唳,分為兩處:閑雲峰,內外門弟子主修文法訣要之處。鶴唳亭,各門弟子習劍法禦寶比試之地。

閑雲峰負責教導的是慕尚雲長老,也就是慕成雪的叔父。鶴唳亭則是程秋鶴長老負責教導。兩峰相近,一文一武,兩處的弟子也頗多嫌隙,各不相讓。

過了數月,墨倚樓看膩了殷容在外門被各種欺淩依舊不反抗的鹌鹑樣子。

不過墨倚樓疑惑地是殷容能修得人形還能隐藏妖氣,至少也要有上百年的修為,而他如今卻不僅只是個六歲小兒的模樣,還似乎毫無妖力。否則之前也不會被那麽幾個喽啰追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他似乎對殷無常了解得實在是太少了些,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

這日,他一如既往地睡到午後,用了午膳,方才懶懶地出現在了鶴唳峰。

一出場,就引起了不小得騷動。

“那是!那是北冥仙尊慕成雪嗎!我來了垂天之雲快一年,終于見到本尊了!”

“天!慕成雪原來長得這般好看,怪不得有妙稱‘化雪紅蓮,丹峰妙玉’!”

“七歲築基,十六歲金丹,二十歲元嬰,二十五歲化神......”那人說着說着發覺不對,不敢往下說了。

有膽大的繼續小聲嘀咕:“什麽化神呀,聽聞他化神失敗,道心崩潰......現在還不如個練氣的,跟廢人......”說話人不知怎了突然驚恐地瞪大眼,旁人以為他說得差不多了也沒注意。

墨倚樓收回手,在心底冷笑,他這身子雖然廢了七七八八但也并非就算聾了,剛剛拈雪飛花,直接飛入那弟子的喉嚨,将他那根爛舌凍住。

殷容站在人群中,他身子小,人群湧動,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看到一身雪氅白衣,腰間還挂着一塊血紅玉吊墜,晶瑩剔透,煞是惹眼。

他小心地踮着腳,遙遙在人群中透過縫隙窺得一眼,怎麽都覺得看不夠。

墨倚樓同樣在找人,他目光四移,恰好在人群中對上那雙黑眸。墨倚樓心頭一動,暗想自己竟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他來。

殷無常果真太會僞裝了。

他想起他無數次都是那麽地疏離陰冷,就連做那檔子事時,一雙眸中都能冷得沒有半分溫度,看得他心寒,再之後他便不喜歡再在那種時候看他的眼睛,只是像一只浮沉在海上的舟一樣,虛無缥缈地晃蕩。

他早就知道,此人無心,所以他也不願付出真心。

還好,殷無常,還好我不夠......不夠......

墨倚樓思緒飄飛,到底連那兩個字都驕矜地不願在心底說出來。

墨倚樓縱身飛過,停在鶴唳亭高處。

程秋鶴笑着向他行禮:“成雪,多日不見,你氣色好很多啊。”他自然發現墨倚樓懲戒弟子的動作,想來沒什麽,只是照舊笑咪咪地與他打招呼。

墨倚樓懶得與他應酬,只點頭嗯了下,神情冷冷地瞥了一眼底下的弟子,淡淡開口:“垂天之雲現在是敗落了嗎?什麽狗東西都招進來。妄議尊長,當本尊是猴耍給你們看到嗎?嗯?”

最後輕輕一字,不怒自威。

剛剛被凍住舌根的弟子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碰地,嘴裏含糊啞啞地想求饒,愣是扯出血從嘴角流出來,也沒能說出半個字來。

他冷血無情起來,竟與慕成雪有幾分相似,衆人方才想起此人就算靈根受損,也依舊是曾執掌整個垂天之雲的玉面閻羅。

人群中剛剛另幾個說過話的都吓得兩腿發抖,偌大的鶴唳亭,倒當真靜得只能聽到鶴唳風聲。

殷容遙遙仰望着他,瞥到他嘴角微勾,那雙琉璃美人眼此時正直勾勾盯着他。他心頭突跳,是身為妖被狩獵的直覺,頓時口舌生津,手心冒汗,卻又移不開片刻的眼睛,只能這麽盯着他。

懸站在鶴唳亭檐上的慕成雪,一身雪氅,白衣獵獵,迎風傲立,青絲碎發拂過玉面,額間紅蓮映雪。

他紅唇輕啓,似笑非笑,眸中含雪,對一旁的程秋鶴道:“本尊今日來不過是想瞧瞧弟子的修為是否有增進。秋鶴長老,我聽聞試煉期将至,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開始吧。”

“這......試煉并非小事,還需些時日準備,況且還得通知尚雲長老那邊。”程秋鶴臉上還帶笑,心裏已經開始嘀咕。他慕成雪心高氣傲,從不收徒,怎麽現在到有閑心管起閑雲鶴唳的事來了。

墨倚樓聽他叨叨,直覺得煩悶,揮袖道:“既如此,那我想單獨開試收徒如何?”

程秋鶴微愣,繼而笑道:“原是成雪你有此心,尚雲長老定會寬慰,絕不會阻攔。”

“好!”墨倚樓揮袖,居高臨下地睥睨着人群中的殷無常道:“本尊求賢若渴,不拘一格,凡垂天之雲弟子不論是誰都可以參加試煉,唯一條:參與試煉者,生死不論。”說完,他便縱身飛過,徒留那飄渺的聲音在空中漸散。

鶴唳亭內外頓時炸開了油鍋一般。

一時間北冥仙尊要收親傳弟子的消息傳遍整個垂天之雲。

然第一天快過半,敢前去鶴唳長老處報名的人還未有一個。

彙仙閣內。

慕青寧的聲音第一個炸開了。

“他要收徒?!我的好哥哥他多麽孤傲的人啊!他竟然要收徒!當初他修到化神,何曾說過要拉我這個弟弟一把!如今他靈根破損,空有一身心法,他倒想起來要收徒了!”慕青寧許是氣得不輕,揮手将桌上早已冷掉的茶舉起來飲喉灌下,又接着:

“好啊!他不是說只要是垂天之雲的弟子他都收嗎?!我他收不收?!叔父,你給我報上名,我去!”

慕尚雲冷下臉低斥:“胡鬧!你是他弟弟,怎可胡來?”

慕青寧氣昏了頭繼續叫板:“怎麽就不行了?我也是垂天之雲的弟子,尚未拜師?如何不行?”

“你——”慕尚雲啞然,而閣內其他的長老也面面相觑。

慕青寧幼時父母雙亡,就剩一個哥哥和叔父。慕成雪為了将垂天之雲重新壯大,一直忙于仙門事務,對這個弟弟很少關注。久了,慕青寧也傲,寧願做個纨绔小少爺也不願拜師修習,至今都還只是只懂些皮毛術法的普通人。

程秋鶴這時笑着打圓場:“青寧若有心修行,能得成雪真傳,故掌門在天之靈定會欣慰。現下弟子們不敢前來報名,恐也是懼怕成雪的性子,不若我們幾位長老也加入,也熱鬧些。”

其他幾位長老臉色微變,極為微妙。幾位老狐貍在心裏左右盤算,覺得單讓慕成雪先開試煉,到時候好苗子被選走了可就得不償失。

“那這樣的話,便依了秋鶴長老的提議吧。”

“是啊,如此也省得幾次試煉大費周折。”

“可以是可以,只是時間倉促,今年的試煉場要如何設計?”有長老提出疑惑。

“不若讓我來試試。” 墨倚樓潇灑踏步走進來。

衆人看向他。

垂天之雲各長老放出一同收徒的消息,外門弟子們不由躍躍欲試,報名參與的弟子倍增。

南秋猶豫了一日,也終于前去報名,路上遇到了殷容,他不免訝異:“殷容,你才剛入門,怎麽也報名了?你不知道試煉場兇險異常,重則連命都會沒了嗎?”

隊伍裏某個外門弟子嗤笑:“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瘋了呗!”

殷容未理睬那人,只默默報完名,走到南秋旁邊低聲慧他:“我知道。可仙尊他也許就只收這一回弟子對嗎?”

南秋一愣,先是詫異他竟然要拜慕成雪為師,接着是默然,重重點頭:“是的,仙尊從未收徒,這一次也許也就是最後一次。我一定要......”他後面的話沒說出來,但殷容早就明白。

有那麽一種人,天生就有致命的吸引力,讓人甘願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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