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黑川清和醒了,眼前是空白的天花板,有那麽幾秒她恍惚地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場噩夢,她現在好好地躺在自己家裏的床上。
但很快,身上的槍傷開始刺痛,黑川清和想起來了,她中彈掉進了河裏,死裏逃生,現在應該是在貝爾摩德家。
“在想什麽?”想到貝爾摩德,貝爾摩德的聲音就出現了。
黑川清和面無表情地看着天花板,腦袋放空,什麽也沒有想。
貝爾摩德的臉出現在了她面前,說:“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麽狼狽。跟波本那家夥有關吧。”
黑川清和沒說話,她不太想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就算她不說,貝爾摩德也猜到了。貝爾摩德從她十歲的時候就成為了她的監護人,十二年的相處,讓她們對彼此都很了解。
貝爾摩德一語道出:“波本那家夥,是卧底吧。他想要把你抓起來,結果被你逃出來了。”
“你怎麽什麽都猜得到。”
“除了波本那家夥,誰還能讓你這樣垂頭喪氣,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貝爾摩德問,“上報組織把他抓了,還是你自己處理完再上報組織?”
黑川清和兩個都不選,不知道是不是她臉上的神情太明顯,被貝爾摩德看出來了。
貝爾摩德的聲音有一點難以置信:“你不會準備包庇他吧。”黑川清和以前有這麽無私大方嗎?不就是一個男人,還是個卧底。
黑川清和從床上坐起,平靜地說:“在逃出來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我要讓他做我的情人。”
“……你們現在不是嗎?”
黑川清和嗤笑一聲,她的聲音裏帶着點憎恨:“情人和男女朋友還是有區別的。”
貝爾摩德知道了:“你準備拿他的身份威脅他,然後對他為所欲為。”
貝爾摩德在心裏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這家夥雖然戀愛腦了一點,但是沒有到失去自我的程度,也是,不然她就會跟着那男人走了,而不是拼死逃出來。
她教黑川清和:“其實你上報組織把他抓起來後,也可以達到這種效果,還更好。你可以負責審訊和關押他,想對他做什麽都可以,還不怕被反咬。”
她暧昧地眨眨眼,低聲說:“波本那家夥的身材還是不錯的,你應該還沒睡過?”
黑川清和皺了皺眉,不滿地打斷她:“貝爾摩德,他是我的。”
貝爾摩德撇撇嘴:“我當然知道。算了,你自己能解決就好,別死了。”
“不會的。”黑川清和說,“我在你這住一段時間先,傷好了我再回去。”
“你不怕波本跑了?”
“不會,在還沒确認我是否真的死了之前,他不會跑的。”黑川清和頓了頓,冷笑,“跑了的話就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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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黑川清和跳進河裏,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
這段時間安室透睡得極少,不但要應付組織的任務,要處理公安那邊的事,還要重新計劃接下裏的安排。
每天僅有的睡眠時間裏卻也睡不好,噩夢一個接着一個,全是從水底爬上來的黑川清和,帶着憎恨冰冷的眼神,拿刀捅進他的心髒。
安室透剛從噩夢中驚醒,他下意識打開手機裏的日歷,查看日期。
第十四天,公安依舊沒有找到屍體,所以黑川清和大概是逃走了,現在不知道是在哪裏養傷。
風見裕也勸他說盡早撤離組織,把之前的痕跡都抹去。
雖然失去一個潛伏在組織的卧底很可惜,但他如果被組織抓了将是更大的損失。
上級也是這個意思,但比起風見裕也,上級多了幾分考慮,覺得安室透這段時間并沒有受到來自組織的追殺,就說明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于是在安室透的堅持下,上級允許他繼續在組織潛伏一段時間。
黑川清和沒有死。
安室透在心裏默念這句話。
上級對黑川清和不了解,覺得過了那麽久安室透也沒有出事,說明黑川清和可能并不知道是誰出賣了她。
但他對黑川清和有一定的了解。他原以為黑川清和會在被包圍的時候投降,因為她并不是那種會為組織賣命的人,她過去只是組織的邊緣人物,會成為代號成員還是因為自己。
黑川清和一開始也确實投降了。
但後面不知為什麽,或許是抓她的人說漏了嘴,黑川清和發現了要抓她的人事自己,因此她跑了。
黑川清和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她睚眦必報,沒有上報組織很可能只是因為她想親手處理自己。
安室透沒有立刻從組織脫離,等待的就是這個。
只要再次抓到黑川清和,或者……他就可以繼續潛伏在組織。
日歷上方忽然彈出一條短信,來自“女朋友”。
安室透猛地坐直了身體,死死地握住手機,點開短信。
他的手因為緊張而顫抖,但他沒有注意到,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于那條來自黑川清和的信息。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遣詞。
[我回來啦,你也該回家了。]
緊跟而來的是第二條:
[波本醬可不要再把別人帶回家哦,這是屬于我們倆的家。]
安室透久久地看着這條信息,手指幾次懸在按鍵上,最後還是沒有落下,他把手機收回口袋,雙手握住方向盤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不抖了。
此時的安室透更像是組織裏的那個波本,眼神冰冷,周身環繞着屬于黑暗的氣息,像是蓄勢待發去參加一場戰鬥。
汽車發動,路線方向是他熟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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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用鑰匙打開門,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後,發現屋內昏暗,僅有的燈光是卧室門縫洩露出來的那一縷。
他握住了槍,知道黑川清和就在卧室裏,而他接下來需要做的,是親手逮捕,或者是殺死黑川清和。
真是可笑,在黑川清和掉下河的時候,他擔心她死了。
但是當确認了黑川清和沒有死時,他要做到卻是親手殺死她。
他和上級彙報了情況,上級給出的建議是殺死黑川清和。
因為在黑川清和明确表示只能讓他一個人去見她的時候,公安沒有辦法派人來協助抓捕,想要抓住黑川清和的可能性很低,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死她。
安室透平靜地走向了卧室。
他無聲無息地推開了卧室門。
下一秒,熟悉的紅發身影從門的背後站了出來,手裏同樣舉着槍,穩穩地對着他。
兩把槍互相指着對方,黑川歪了歪頭,笑吟吟地說:“要不我們都把槍放下?”
“好。你的傷恢複了嗎?”安室透和黑川清和對視,兩人不約而同地慢慢把槍口往下。
“這才多久呢,當然沒恢複。”黑川清和說。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沒有半點波瀾。
她先扔掉了槍。
安室透的手剛剛松懈力氣,但在意識到黑川清和先松了槍的那一瞬,本能地擡起扣下了扳機。
“砰”地一聲槍響,沒有打中,因為黑川清和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沖了過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本就不遠,兩三步,一秒都不需要,黑川清和就已經到了安室透面前。
手/槍的角度被逼着調整,打在了天花板上。
黑川清和兇狠地打掉了安室透手裏的槍,說:“真是沒有誠信啊。”
安室透一言不發,回以同樣兇狠地攻擊,他知道這麽短的時間裏黑川清和的傷一定沒有完全恢複,所以在回擊的時候對準了她的肩膀攻擊。
黑川清和不躲也不閃,硬生生挨了一拳,同時一拳揮向安室透的顴骨。
激烈的打鬥聲在卧室響起,拳拳到肉,背部不斷撞擊着牆壁、地板、衣櫃。
黑川清和逐漸落入下方。
“波本,真狠啊,專門朝我傷口打。”短暫分開時,黑川清和說。
安室透什麽也沒說,他看準時機再一次撲上去。
可就在這時。“啪!”玻璃破碎的聲音突兀地在房間裏響起,有什麽從黑川清和的口袋裏掉落,砸在了地上。
安室透分出一絲注意力瞥去,眼睛還沒看清,鼻子忽然嗅到一縷奇異的香氣。
不好!本能告訴他這突然出現的氣味絕對不會是香水那麽簡單。安室透下意識屏住呼吸,他看見黑川清和臉上露出一絲笑。
充滿了惡劣的笑。
安室透忽然感覺眼前發黑,感知突然就模糊了起來,眼前的世界旋轉,他立刻知道是因為那香氣,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撲到地上握住了自己的槍。
“晚了。”黑川清和冷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尖銳的針刺進他的手臂,液體注射了進來,安室透想要掙紮,卻發現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力在以可怕的速度流失。
手指握不住槍,槍再一次掉在了地上。
黑川清和輕松地把男人按在了床上,清脆的手铐聲響起,一邊在手腕,一邊在床頭。
安室透頭暈目眩,大腦沉重異常,幾乎無法思考,但是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失敗了。
不知過去多久,安室透才勉強找回一點意識,他費力地睜開眼,看見黑川清和垂眸看着他,眼裏是一些他難以形容的情緒。
大概是有恨的,但是還有些別的,讓他毛骨悚然的東西。
“你要殺了我嗎?”他低低地問。
黑川清和坐在床上,她取下了橡皮筋,紅發披散,有幾縷落在安室透手裏。
安室透的指尖顫了纏,卻沒有力氣握住。
“我不想殺了你。你知道貝爾摩德是怎麽建議我的嗎?”黑川清和自顧自地說,“她說我可以把你關起來,對外面說你死了,這樣你就能一輩子、完完全全地屬于我。”
安室透瞪大眼睛,他的設想中從來沒有過這種可能。不,不可以!如果這樣的話,他寧願選擇此刻被殺死。
“不,你……”他的話沒有說完,被黑川清和制止了。
她不想聽他說話。
黑川清和生氣地伸出手,手指按在男人柔軟的唇上,靈巧地探入,捉住了發聲的舌。
安室透僵住了,他擡不起手阻攔,舌尖下意識想要推出手指,卻是徒勞,反倒像是在配合手指的玩弄。
黑川清和笑了,她收回手,把剛才的話說完。
“但是我不想這麽做。”她說,“說起來,你的本名是什麽?”
安室透不可能告訴她,他緊緊閉着嘴。
“如果你不肯告訴我,我就要把蘇格蘭威士忌的身份說出去了。”黑川清和淡淡地說,“他跟你一樣是公安卧底,我沒說錯吧,我記得他本名叫諸伏景光來着。”
安室透和黑川清和對視。連景光的名字都知道,這不是對方在詐自己,而是她已經完全确定了這件事。
黑川清和拿起了手機,眼睛卻還看着他。
看着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情緒比剛才以為會失去自由的時候更加激動,臉上的神情來回變換,咬緊了牙關,眼神變得充滿恨意,最後惡狠狠地擠出一個名字。
“降谷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