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hiro沒有死。這個消息像是一槍打進降谷零的體內,說不上震驚更多還是狂喜更多。

“綠燈了。”黑川清和提醒他。

降谷零清醒了過來,他冷靜得很快,并沒有完全相信黑川清和說的話,或者說是不敢相信。他害怕這只是黑川清和一時興起戲弄他,他不能接受希望落空,于是幹脆認為這是假的。

黑川清和也不覺得他會立刻相信自己,證據的話很容易拿得出來,但她覺得或許降谷零會更願意自己去調查。

于是她貼心地問:“你要不要去問一下你的上級?”

“先回去吧。”降谷零只是說。他握緊了方向盤,努力克制着不讓自己把油門踩到最底,此時他比任何人都需要去打一個電話。

汽車開得飛快,很快兩人就到了家。

降谷零當然不會當着黑川清和的面和公安的上級聯系,他光明正大地離開去聯絡,黑川清和也沒有阻止他。

“是這樣,我們認為這件事越少人知道,對于他來說越安全。”電話那邊說。

降谷零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說了什麽,在确認hiro沒有死的那一刻,似乎什麽都不重要了。

他花費了那麽長的時間才讓自己從hiro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那麽多個晚上難以入睡,那麽多個晚上他都反複夢到那一片血腥,象征死亡的紅色和黑白占據了他所有的夢。

而此時,他得知hiro沒有死。

他應該感到高興,他應該要狂喜,但除了心髒緩緩落下以外,他似乎沒有多餘的情緒了。

接受hiro還活着這件事,比親眼看見他死去要容易多了。

“你要不要和他聯系一下?”上級忽然說。上級早就注意到了降谷零在諸伏景光死後狀态一直不對,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和他說這件事。出于對諸伏景光的保護,他猶豫後還是沒有告知降谷零。

但現在降谷零自己知道了這件事,那也沒有必要再隐瞞。

“我可以嗎?”降谷零說的飛快,“還是算了吧。”

“你确定?他現在很安全,這是一個電話,你那邊沒問題就行。”上級說。

上級給出了景光現在的電話。

電話滴了兩聲,很快就接通了。

“喂?”

熟悉的聲音從手機另一邊傳來,降谷零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可能失語了,不然怎麽張開嘴卻無法發出聲音。

對面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也保持着沉默。

降谷零笑了,他如釋重負地叫出那個從小說到大的綽號:“hiro。”

在降谷零出去打電話的時候,黑川清和一個人在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最後平靜地坐在沙發上等降谷零回來。

等待的時候她想到了在醫院的時候,她和貝爾摩德說過的話。

貝爾摩德向來謹慎,畢竟是在組織的醫院,她擔心有組織的人,因此也不敢多說關于波本的另一個身份,但只是數落起波本的差勁,貝爾摩德就足足說了一個小時。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黑川清和對波本展開追求開始,說到前一晚她為了波本受傷。

中間貝爾摩德也夾雜了很多對戀愛腦的指責,說得黑川清和的頭都疼了起來。

最後貝爾摩德以波本不是個好東西,他根本不愛她,只是在利用她結尾,警告黑川清和不要再做擋子彈的這種事。

黑川清和被迫舉手發誓,保證自己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情。

貝爾摩德看着她,又嘆了口氣。她很少後悔,但此時确實是有一絲悔意:“早知道我那個時候就不應該去接你。”

黑川清和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那是一次貝爾摩德在她的公司附近和波本接頭,順帶接上了她一起去吃飯,在見到貝爾摩德之前,她先見到了波本。

現在想起來,如果不是因為組織,其實那只是一次很簡單的擦肩而過。

手機振了兩下,黑川清和低頭,看見貝爾摩德的短信:

[下班了?你等我一會,我這邊有人——當然,你不介意被組織的人看到也沒關系。]

黑川清和收起手機,擡腳往前走。經過便利店的時候她順帶買了支雪糕,拖延了一點時間,免得和組織的人撞見。

轉過一個彎,前面應該就是貝爾摩德平時會停車的地方,黑川清和停下腳步。

她站在較高的路邊臺階上,能比較清楚地看見路對面,旁邊就是一條巷子,光線比較暗,裏面隐約能看見一輛車。

34-7,貝爾摩德的車牌之一。

貝爾摩德有很多車牌,有真有假,這個是比較常用的一個,用到這個車牌的時候,意味着需要見面的人并不是很值得讓貝爾摩德信任。

真是的,既然不信任,為什麽還要在她工作的附近接頭啊。

這個想法剛劃過她的大腦,她就看見有人從巷子裏走了出來。

看身型應該是成年男性,不知道長得怎樣。

帶着一種開盲盒的莫名期待,黑川清和把視線投了過去。

波本在那個時候出現了。

帶着比陽光還要耀眼的金發,比黑川清和見過任何男性還要優秀的臉,在擁擠吵鬧的人群中,他就是那樣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裏,就讓黑川清和失了神。

黏糊的雪糕液滴落在了她的手上,雪糕化了。

波本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往她這邊看了過來。

在他将要和黑川清和對視前,她移開了視線,黑傘往下壓了壓,她三兩口吃掉還剩一半的雪糕,迅速走下了臺階。

他應該也是要過馬路的。

斑馬線正好轉為綠色,黑川清和走了上去。

金色的發色過于顯眼,餘光掃過金色從身邊掠過,黑川清和微微揚起傘,視線撞進紫灰色的眼睛裏。

紫灰色的眼睛帶着探尋的意味,其中夾雜的冷意像是沒來得及掩蓋,又像是有意展露,一閃而逝。

下一秒呼啦啦沖過去的國中生們像潮水一樣把黑川清和淹沒在了人群裏。

這就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很簡單,很沒有理由。直到現在也沒有理由。

黑川清和可以說自己喜歡降谷零的很多,喜歡身體,喜歡性格,喜歡靈魂,喜歡每一點,但如果要她說為什麽,黑川清和覺得自己說不出來。

黑川清和寬慰貝爾摩德:“就算那次我沒有見到波本,只要我還是組織的成員,也遲早有一天會遇到的。而且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之前也沒有意義了。”

她從來沒有後悔過遇到降谷零。

黑川清和忽然想知道降谷零會不會後悔遇到她。

但她并不想問他,她承認她害怕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腳步聲把她的思緒打斷了,降谷零回來了,臉上的神色複雜。

黑川清和收起了亂七八糟的思緒,懶洋洋地問:“确認完了?”

“為什麽要騙我?”降谷零站在那,在确認完黑川清和說對是真的之後,揮不去的疑惑像雲一樣圍繞着他,他甚至想問黑川清和是不是就是想故意折騰他,想看他狼狽痛苦的一面。

黑川清和想了想說:“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既然你這麽說了。”黑川清和說,“我先問一個問題吧。”

她打量着降谷零的神色,問他:“你現在還想把我抓起來嗎?實話實說哦,zero。”

降谷零沒有回答,沒有回答就說明了一切。

黑川清和覺得自己應該為他的誠實而鼓掌。

她說:“我原以為,你多少會對我有所愧疚,我是因為你而受傷的,不是嗎?我還幫你救下了蘇格蘭。”

她還想說點什麽,比如自己為了他曾經做過很多事,付出過很多。

但又覺得沒必要,她其實很清楚,對于降谷零來說,立場就是一切,他是公安,而自己是從小在組織長大,被組織重視的組織成員。

“謝謝。”降谷零輕輕地說。

他會感謝黑川清和救下了hiro,但他很清楚抓到黑川清和的話對公安的好處,他不會放棄,哪怕黑川清和為他做了很多,哪怕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确實喜歡黑川清和。

但他同時也想起自己從警校出來,去往組織前接受卧底培訓的那個時候,培訓他們的人曾說過的話。

成為卧底意味着他們不能再有任何私人情感,應當一切以公安的利益為重心。

愛和恨都是可以被利用的,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只是一句謝謝嗎,真是無情的卧底啊。黑川清和并沒有很難過,只是有點失望,她對降谷零張開兩只手,說:“那就給我一個擁抱吧。”

降谷零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抱住了她。

黑川清和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那天你和蘇格蘭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降谷零臉上閃過一絲意外,意外很快轉變為警惕,他意識到了不對勁,第一時間想要後退。

但是已經晚了,輕微的刺痛産生,降谷零聽見黑川清和在說:“zero,第二次了啊。”

脖子上一涼,降谷零在心裏苦笑。黑川清和想要對他出手的話有太多機會,他剛暴露身份的時候也想過要提防,後面發現很難防住,黑川清和好像也沒有想法,他也就放松了警惕,沒想到黑川清和卻是毫無征兆地在今天動手了。

不,不能說毫無征兆。黑川清和想要把他關起來的心其實很明顯。

他放松了力氣癱軟下去。

但就在黑川清和用柔軟的手接住他時,他猛烈地反擊了。

他兇狠地攻擊落在黑川清和的還沒恢複的傷口上,黑川清和吃痛縮回了手,并且立刻意識到了降谷零剛才是裝的。

降谷零早在上次中招之後,就有意去提高了自己的耐藥性,因此這次才沒有因為藥劑暈倒。

但這并不是對他毫無影響到,他必須速戰速決。

黑川清和身上有傷,打鬥中傷口撕裂,血腥味蔓延,她撐不了很久,黑川清和比他更想先結束這場戰鬥。

家具在戰鬥中發出抗議的聲音,黑川清和找準機會摸到了沙發裏藏着的槍,她一把抽出了槍,狼狽地滾了一圈,利落地上膛,槍口對準降谷零:“zero,到此為止了。”

降谷零停下了,他喘着氣,藥效慢慢地上來了,他感覺眼前的事物在晃動,他集中注意力放在剛才打鬥中蹭出來的傷口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清醒了一點,他站在那,問黑川清和:“你會對我開槍嗎?”

“我不想對你開槍。”黑川清和冷靜地說,“但如果我不開槍,你是不是就要在這個時候把我抓走了?所以我會開槍,不要再動了,zero。”

降谷零意識到黑川清和是認真的,她眼裏有不加掩飾的殺意。

愛和恨并不是矛盾的。降谷零再一次意識到。

黑川清和平靜地說:“你不應該反抗的,zero,我本來只是想把你關起來,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她握着槍的手因為傷口的疼痛輕微抖動,她說:“zero,你知道嗎?如果我的心跳停止,這裏埋藏着的炸/彈就會爆炸。”

她微笑着,手裏的槍轉移了方向,點了點腳下的地磚。

“我當然不舍得對你開槍。”黑川清和說,“但我可以對自己開槍。而且你還可以猜猜,除了這裏以外,還有哪裏有炸/彈?”

降谷零徹底不敢動彈了。

黑川清和朝他走了過去,手/槍重新對準了他。

她沒有開槍的意思,這個時候槍只是一種威懾,像是在說她有着掌控降谷零生命的權力。

槍口抵住降谷零的心髒,黑川清和嘲諷地說:“偉大的公安先生,你這個時候是在在意自己的性命,還是那些無辜民衆的呢?”

黑川清和臉上的神情刺眼,她收起了槍,揪着降谷零的領子,把他拽進了卧室。

降谷零被大力地按在了床上。

他試圖阻止黑川清和:“你的傷口……”

“我知道。”黑川清和打斷他,她拉開床頭櫃,裏面放着繃帶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把東西扔到了降谷零面前,自己拿着繃帶,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說:“所以你自己來。”

降谷零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聲音都抖了起來:“你……”

黑川清和靜靜地把槍舉了起來,毫不猶豫地就對自己的手臂開了一槍。

她的槍法很準,子彈擦着手臂過去,并沒有穿過血肉,但這足以表現她的決心。

降谷零的呼吸逐漸急促,心髒絞痛了幾秒,不知是不是因為感受到了黑川清和真的想帶他一起去死的想法。

他顫抖地伸出了手。

壓抑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但黑川清和只是專注于包紮自己的傷口,只是時不時看一眼他,冷漠的放置最讓人難堪,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腦袋一片空白,動作逐漸機械,直到黑川清和站起來靠近他,對他伸出了手。

他下意識想要抓住黑川清和的手。

但那只手繞開了他,撐在了床上,黑川清和命令:“快一點。”

降谷零屈辱地閉上眼。

黑川清和又說:“睜開眼睛看着我。”

降谷零被迫睜開眼,他們挨得很近,在黑川清和眼裏他甚至能看清自己的所有狼狽,他死死咬着牙,手腕幾乎使不上力氣。

最後還是黑川清和幫了他一把,黑川清和在他眼前消失了,他突然無法呼吸,柔軟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心髒跳得越來越快,他無法呼吸,面前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

黑川清和在這個時候問他:“你愛我嗎?”

他突然就能呼吸了,空氣争先恐後擠進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劇烈地咳嗽,大腦還處于窒息中,他意識模糊,輕聲說:“愛。”

他的聲音又輕又飄,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瞬是否真實發生,或許他已經瀕死,這一切不過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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