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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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芷芊怔愣良久。
原來聶祺看着不善言辭,一旦說起情話來,有讓人迷醉的魔力。
她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耳朵壓在他的衛衣,聽着他胸腔裏跳動的悶響,“咚”地一下又一下。
片刻,她小聲回道:“…好,我知道了。”
除了幹巴巴的應答,一向嘴貧的她,竟然也有啞口無言的時刻。
聶祺抱着她,臂彎裏很溫暖。
沉默無聲。
衣物是好聞的,人是好看的,擁抱也很暖和。高芷芊垂在兩側的手,慢慢往上回抱他。
勁瘦的腰好像都是肌肉,硬邦邦的,她抱着抱着,手有些酸。
正想找點別的話題,停止這沉悶的親熱。
男人擁着她,先開口說:“陪我看一場電影。”
高芷芊想也不想地答應:“沒問題。”
心底則松了口氣,總算修補好關系了,他沉默寡言的,心思屬實難猜。
他們上到三樓的影視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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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芷芊做好了跟他一塊啃外語片的準備,結果這人不按常理出牌,問她:“你想看什麽電影?”
她心想,能有啥好看的片子,不都是高深晦澀的類型。
“随你,我都行。”高芷芊挂着笑,甜美又體貼的妻子形象。
反正看庫存裏哪一部電影對她來說都沒差。
聶祺拉上窗簾,拿起遙控,調出經典的科幻片《盜夢空間》。
高芷芊在沙發找了個好位置,盤腿坐下,掀起眼皮掃了一眼,“哦,老李子。”
喜歡過的偶像總會有一層濾鏡,哪怕他已經老了,不再英俊潇灑。
看見主演是熟面孔,高芷芊莫名燃起了些鬥志,覺得陪自家丈夫看電影也沒那麽痛苦。
這電影她也看過的,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中間幾個印象深刻的情節。
聶祺坐到她身邊,“補上我們之前沒看的電影。”
高芷芊一怔,寬敞的沙發上,他将她擁進懷。
怎麽總是給她當頭一棒。
她記性不好,對于高中時跟他相處的記憶寥寥無幾,卻還記得他們頭一回的約會。
由于他明顯的錯誤,居然不知道電影院過了時間不能進去。
買爆米花都能耽誤那麽久。
他們沒能看成同一部電影,後來她也沒再跟他去電影院。
之後便是去大海邊呆了幾小時,就讓他進suger工作。
想到此處,高芷芊不免臉紅。不是害羞,而是羞愧。
聶祺好像真沒享受過幾次約會,便幫她在店裏做了一個月的童工,毫無怨言。
即便想跟她再看一場電影,也沒有提過,也不要她的錢,只想要一個吻。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當初的聶祺更單純的人了。
成年多年以後才來向她讨回當初的美好,聽上去太好哄,也太卑微的愛。
高芷芊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快淪陷了,不停地為物是人非的聶祺,解釋并增添好感。
即便他當初的确單純,也回不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現在強勢又冰冷的他。
往事不可追憶。
電視屏幕的光明明滅滅,劇情已經開演了,她仍未從思緒中抽離。
啊,還是很罪過。
要是讓廖博他們知道,又得說她的不是,怎麽能把人辜負到這種程度。
本以為結婚便是對他最大的恩德。高芷芊陷入自我懷疑,臉色懊惱。
“發什麽呆?”聶祺一手摟着她的腰,聲音忽近,唇瓣貼到她耳邊,吐氣低低地念,“寶寶。”
高芷芊微僵。
她平常叫人寶貝叫得親熱,碰上親昵愛膩的朋友也習慣這麽叫,偏偏是聶祺,沉悶獨斷的性子,話少,但每次發言令她無所适從。
高芷芊低下睫毛,“…你,你正常點。”
別這樣她覺得有點恐怖,仿佛後面醞釀着什麽坑,等着她跳。
“原來你這麽想我。”聶祺的嗓音沉沉,但很好聽,像古琴的弦,挑撥她的心,“為什麽覺得我不正常。”
高芷芊很難解釋出不對勁的點,意簡言赅道:“就是,你平時根本不是愛說情話的人,忽然開始說就…”
“你又知道我是什麽人了?”聶祺吻落她的耳朵,氣息灼熱。
高芷芊身子微顫,又是被吓的。
尖利的牙齒抵在她耳垂,若有似無地蹭,有種虎視眈眈的獵人感。
她稍微拉遠了一點距離,鎮定道:“好了,咱們專注看電影吧。”
讓她度過這無聊又苦悶的一晚,明天再重新找個樂子沖淡。
家事和,往後的日子才能過得去。
“寶寶,我們什麽時候要個孩子。”
他在她耳邊吹氣,密密麻麻,酥酥癢癢的,房間的溫度并沒有很低,她卻打了個冷顫。
“這個…看情況吧…”她慌亂地組織語言。
依照她的習慣,和對人的觀測,聶祺這是想讓她剛新婚就懷孕,借此更牢牢地綁住她嗎?
“是嫌棄我身上的疤痕麽?”他輕輕道,問得露骨又暗示意味強。
高芷芊默了兩秒,否認:“沒有的。”
“我還以為你只喜歡我的臉,別的沒興趣呢。”
聶祺彎着腦袋,唇瓣幾乎咬着她的耳朵說。
高芷芊手心冒汗,指尖揣在懷裏相互戳着。
因為愧疚的情感,有些招架不住。
她還佯裝冷靜道:“嗯…你技術怎麽樣?”
“試試不就知道了。”他埋進她的後頸,啞聲回道。
高芷芊僵得像條鹹魚,腰杆挺得很直,她還在亂編:“哦,那伺候得不滿意,我可以退貨嗎?”
“原來這麽想要,虧我還想着憐惜寶寶呢。”聶祺笑得蠱人,還帶了點瘋。
高芷芊默了又默。
腦袋充血,耳朵能滴血。
她原想着高手過招,但在臉皮方面,輸得徹徹底底,比不過陰險狡詐的聶祺。
高芷芊忙轉移話題,“…是這樣,我突然想起來明天要找工作,得早點睡,不如——”
“不想去小鎮對麽。”他很快猜中,陳述的語氣。
這下高芷芊不得不懷疑,胡娥嬸嬸絕對是他叫來的,專門給她打電話。
“不是,我最近排練也結束了,整天閑晃轉悠沒個正業,打算找點事情幹。”
“我替你安排。”聶祺直接道。
高芷芊猶豫,“不用啦,我跟姐姐說一聲就好。”
——主要是如果呆在他安排的公司,豈不是徹底沒了自由。
她得警惕。
身後的男人不吭聲,又恢複到沉靜寡言的狀态。
大概是又觸及雷區了,相隔三秒,他重提舊事:“當初為什麽不辭而別?”
高芷芊靜默,蒼白地解釋:“…沒有。”
我只是一時把你給,忘了。
但真正的原因聽上去太殘忍。
高芷芊慌亂,語氣真摯地念:“是我不好,當年沒有考慮你的感受,重來一遍我肯定不會離開你。”
哄人的話說得信手拈來。
她頓住,又開始擔憂這樣是否過于輕浮,馬後炮一樣。
聶祺卻似乎很受用,“原來是這樣。”
輕輕的,仿佛這就撫平了他心底的傷。
高芷芊微愣,腦補着他的心路歷程,愧疚之意又湧上來。
啊啊啊,再這樣下去,她真的罪無可赦了。
這麽好哄的老公,上哪兒找去。
播放的電影情節到第一次夢境構建,整座城市翻轉,緩慢又盛大。
高芷芊靠在他懷裏,注意力被吸引去,津津有味地看。
聶祺放過她,沒再說話。
兩人安靜地欣賞這部電影,進度條過一個小時,場面到了雪山頂,白雪皚皚。
聶祺看過無數遍,遺囑的橋段,他已經能背下臺詞。
半躺在他懷裏的高芷芊,閉眼打着瞌睡。
她高估了自己,科幻片催眠得緊,她只有前五分鐘是精神的。
醒來睜開眼,發現竟然還沒播完,高芷芊:“……”
她睡眼惺忪,揉了把眼角,這時聽見聶祺說:“我應該出國去找你的。”
高芷芊神志還迷糊着,“那怎麽不來找我呢…”
“當時有事耽擱了。”他說。
盯着電視屏幕,高芷芊又有了困意,整個人像在夢游般,無意識回複:“反正都是要結婚的,早點來找我還能培養感情,你錯過了多少時間…”
她說着,再次慢慢阖上眼。
忽地,臉頰有什麽濕潤的液體打落。
高芷芊登時清醒了點,一邊睜開眼睛一邊摸了下。
是一滴淚水掉落她的臉。
電影裏病危的父親,在對兒子說道:“失望……”
兒子慢慢蹲下,“我知道你對我失望。”
父親搖頭,補上後面未說出的話:“不,我失望的是你想成為我。”
那一刻,兒子眼含淚水,感受到了父親的愛。
從遺囑底下拿出風車,與執念和解。
聶祺也在她無意間說出的話裏,意識到自己被困多年。
的确,早點去找她該有多好。
一語點破多年的執念。與電影裏的弦樂一起回響。
高芷芊徹底清醒過來,看向垂俯視線的聶祺,微慌地問:“怎麽了?”
不等聶祺回她,她緊張地先道歉:“都怪我,陪你看電影也能睡着,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