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補習班教室的窗簾大開着,濃烈的日光透過玻璃窗熨燙着書桌。
岑檸趴在桌上,哪怕空調吹出的冷風呼呼作響,她也還是覺得自己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糍粑,一點一點的軟化成黏糊的一團。
好困,但是不能睡,在補習班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錢啊。
她強打起精神直起身,喝了口水又繼續做筆記。
這時,放在桌洞裏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金悅可的消息被彈出來。
【金悅可:你是不是下午三點補課結束?我聽說一家店的牛蛙很好吃,等你結束了我來接你?】
【岑檸:?】
【岑檸:你周日不是要補一天的課?你請假了?】
【金悅可:我家教老師中午吃了不熟的菌子,發癫的時候把腿給摔斷了,所以下午不能來給我上課了,[阿彌陀佛,我佛糍粑.jpg]】
【岑檸:......這個請假理由,似曾相識啊!】
【岑檸:那你到時候來找我吧,我也饞蛙蛙了嘿嘿。】
臺上的老師講課聲音突然高了一度,岑檸猛的打了個激靈,立刻将手機塞回桌裏,專心聽課。
午後三點,岑檸今日份的補習全部結束。
她收拾好東西走向烈陽下被烘烤過的馬路,尋了處樹蔭等金悅可過來。
【岑檸:我下課了,你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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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分鐘都沒能得到回複。
岑檸心想她可能是在車上沒看手機,便切換界面刷起了大眼仔,又過了一會兒,她的耳邊炸開一陣“哔哔哔”的鳴笛聲。
她應聲擡頭,在看清自己面前的景象後,陷入沉默。
金悅可摘下頭盔,一只手往電動車的後座一拍,蹦出铿锵有力的三個字,“來!上車!”
岑檸不由自主地往後撤了一步。
金悅可:?
你後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你怎麽突然想到要騎電動車過來啊?”岑檸的目光在她的車上轉悠一圈,弱弱地問,“你真的會騎嗎?”
“還不是因為你暈車?那私家車你坐着又難受,這裏離地鐵站也遠,篩選一下,電動車就是最完美的一項選擇啊。”
至于她的後一個問題,金悅可撓了撓臉頰,難得沒有了平時的自信,“我會不會騎電動車......會肯定是會啦。”
她穿的是短袖,擡手的時候,岑檸正好看到她手臂內側一片紅彤彤的血痕。
“你受傷了啊?”她慌忙上前,把那上面殘留的塵土輕輕拍走,又吹了吹,“什麽時候傷到的呀?”
金悅可不以為然地說,“就剛剛啊,騎車過來的時候不小心摔地上了,還新鮮着呢。”
岑檸:“......?”
清楚的從她眼中看出了惶恐不安,金悅可沉吟片刻,試圖安撫她,“別慌,你在車上的話我肯定會慎之又慎的,盡量不摔。”
岑檸疲憊地抹了把臉,“還真沒辦法不慌啊。”
她真怕她沒等到高三的時候被失控的汽車撞死,反而在金悅可的電動車上被摔死了。
但看着對方大熱天騎車過來紅彤彤汗涔涔的臉頰,期待又真誠的雙眼,還有她手臂上沒來得及處理的擦傷,那些拒絕的話堵在喉嚨裏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于是她只好抱緊了自己的包,做到電動車的後座,妥協道,“行吧,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聽到這話,自信的笑容重新躍上金悅可的臉頰。
從車籃撈起一個銀灰色的頭盔套在岑檸頭上,她清了清嗓子,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安心安心,今天鐵定不能讓你摔了!”
說罷,她擰開鑰匙,兩腳着地開始往前溜。
岑檸抱緊了她的腰,感受着夏日燥熱的風從身側拂過,努力忽視身下車子歪歪扭扭的行動軌跡。
覺察到她的緊張,金悅可高聲安慰她,“別緊張!相信我!不會有任何問題!”
嗯,相信你......
個鬼。
從補習班到吃牛蛙的地方,一共就五公裏的路,結果才出行三公裏兩人就摔兩跤了,都是在拐角處摔的,還好沒沖撞到什麽人。
饒是如此,金悅可也沒有一絲洩氣,反倒越挫越勇了,渾身的灰一拍,又雄赳赳氣昂昂地騎上去了。
“上車!這次絕對不會再摔了!”
岑檸無聲嘆了口氣,乖乖坐到了她後頭。
她環住金悅可的腰,正要說自己準備好了,突然就聽金悅可詫異地咦了一聲,緊接着還把頭盔摘下去了。
“咋了?”岑檸疑惑出聲。
金悅可擡手遮住刺目的陽光,極目遠眺,“你看那是不是白芝之啊?”
岑檸來了精神,做出同款眺望的姿勢望了過去,“哪兒呢?!”
烈陽下,在數米外的一個巷口,她果然捕捉到了白芝之的身影,但她周圍,還環繞着幾個男生,一個個身高體壯的,顯得白芝之愈加柔弱無助了。
金悅可視力比較好,看出白芝之臉上的表情是慌張懼怕的,立刻提起了心髒,“那些男的在做什麽?敲詐勒索啊?”
話一出口,她又覺不對,“她穿的那牛仔褲洗得都發白了,一看就一窮二白的,哪有錢給人家啊?”
話說到這份上,真正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嚴肅,“他們是要劫色啊!”
岑檸立刻掏出手機,“報個警吧,也只能幫她到這裏了。”
說完,她利索地撥打了110。
在她打電話的時候,金悅可也拿出了手機開啓攝像模式,鏡頭拉近,在看到那幾個男生還沒有對白芝之動手動腳以後,略微松了口氣。
還好沒動手,不然她倆都不知道要不要上去。
上吧,對方人多勢衆,她倆又細胳膊細腿的,打也打不過人家,上去就是給人送菜;那不上去吧,幹看着白芝之受欺負,她倆良心上又過不去。
啧,這年頭,做好人真難。
沒一會兒,這邊岑檸剛挂了電話,忽然又聽金悅可驚呼一聲。
“等等,那幾個男的好像是懷北三中的?”其中一個男生穿了校服,被金悅可認出來了,“那鐵定是要劫色了!”
懷北三中是出了名的富家子弟聚集地,除去一些靠優異成績進去的特招生,裏面的學生就沒有缺錢的,人均富裕程度比懷南一中誇張多了。
但那個學校真正讀書的也少,大多是耽于玩樂的纨绔子弟,學習氛圍遠不如一中,所以金悅可對那裏的學生其實不是很能看得上。
岑檸一愣,“懷北三中的?”她記得書裏風流男三就是那個學校的。
她湊近金悅可去看她手機裏的畫面,發現有一個男生的長相和其他男生明顯不是同一個畫風的,帥得格外突出。
金悅可同樣發現了那個顯眼的男生,将鏡頭對準他拉近又拉近,“這男的好眼熟啊......”
記憶的火花迸現,她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名字就快到嘴邊了但又不确定,“沈修蘭?”
岑檸想起男三的名字,試探性地修正,“是沈修南吧?”
“哦對了!就是這個!”金悅可雙眼發亮,又語出驚人,“他算是你親戚呢,你應該認識他吧?”
岑檸瞬間瞳孔地震,“什麽親戚啊?別亂說,我都沒見過他!”
她對自己認臉的能力還算有自信,見過的親戚雖然不一定能完美理清關系,但起碼是臉熟的,在外看到了也能大概知道是哪邊的親戚。
而且……原書裏的男三怎麽會和她是親戚呢?
吃瓜還吃到自己的田裏了
“你一個堂舅不是二婚麽,新娶的夫人帶進來的孩子就是他。”金悅可提醒她,“當時你堂舅婚禮我倆還去吃過席呢,初三那會兒。”
岑檸的腦中逐漸浮現起相關的記憶,但她還是不敢相信,“不對啊,我記得我堂舅繼子很胖的啊,起碼兩百多斤......”
“對啊,就是他,花了半年時間讓自己瘦下去了嘛。”金悅可頓了一下,又看向手機屏幕裏那個瘦高個,有些欽佩,“還挺勵志啊。”
岑檸仍處于懷疑人生的階段,“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就因為以前胖的時候沒女生喜歡嘛,所以瘦下來覺得自己有點姿色了,就經常去撩撥女生,女朋友換得很勤。”
金悅可放下手機,把電動車停好,“我們可以湊近一點看,萬一到時候他們真動起手來了,你就在他面前給你堂舅打電話,震懾一下對方。”
岑檸聞言連忙在家族群裏添加了那個堂舅的私人號。
沒等兩人靠近,警車的鳴笛聲就近了。
巷口的沈修南還在嬉皮笑臉的向白芝之讨要她的聯系方式,沒成想還沒成功,突然有幾個警察過來說有人報警他們當街敲詐勒索未成年。
“什麽敲詐勒索?我只是搭讪而已!”沈修南怒極反笑,銳利的目光在路過的行人身上一掃而過,高聲道,“誰報的警?多管閑事!”
這時,岑檸和金悅可小跑到警察身前,氣喘籲籲道,“我們報的警!”
因為感覺敲詐勒索聽起來比較容易引起重視,所以岑檸在報警的時候用了這個名頭。
她囫囵抹了把臉上的汗,“我看他們一臉兇相地圍着我的同學,很擔心他們勒索不到錢財會打她,所以報警了。”
白芝之本來還要哭不哭的,見她們過來,眼淚一下就像放了閘一樣傾瀉而出,從包圍她的男生裏沖出來,一把抱住了岑檸,看着是被吓得狠了。
“我好怕啊,我都說不想認識他了但是他還一直纏着我!”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洶湧,把岑檸本來就被汗打濕的T恤衫哭得更濕了。
“那麽多人圍着我,我真的好怕!”她泣不成聲,“嗚嗚,還好你們來了......”
金悅可忙從包裏拿了包紙巾出來,塞給她,嫌棄地說道,“擦擦吧,哭那麽埋汰呢。”
白芝之抽抽噎噎地道了聲謝,躲到她們身後,然後跟着一起去了警察局。
警察局裏。
白芝之喝了杯水,情緒終于緩和下來,在警察姐姐的詢問下說出了今天這事的來龍去脈。
因為當事人都是未成年,再加上對方并沒有造成敲詐勒索的事實,所以警察也僅能對那幾個男生進行一些口頭上的教育。
岑檸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了,只能央求警察叔叔姐姐們多教育他們一會兒。
三人出警察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金悅可還在警察局門口拍了照片留念。
“人生第一次進警察局,可不得紀念一下。”她鄭重其事地說,“我人生的履歷又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白芝之聽了這話都破涕為笑了。
“天吶你可算不哭了。”岑檸重重松了口氣,“你真是水做的吧?”
“對不起。”白芝之吸了吸鼻子,将最後一張紙巾抽出來擦拭眼睛,“我是淚失禁體質,一激動就容易流眼淚,真的控制不住。”
她打了個哭嗝,又哽咽着問她們,“還有紙嗎?”
岑檸和金悅可把包掏爛了都沒再找出第二包紙來。
沒辦法,她們只能去了最近的便利店買紙巾。
白芝之還請了她們兩個人吃冰棍。
本來她是想請奶茶的,但岑檸想着她日常過得拮據,就沒好意思讓她請,但白芝之堅持要請她們喝點什麽,于是,在金悅的的建議下,白芝之請兩人吃了冰棍。
岑檸挑了個紅豆冰棍,每一口都能咬到大顆的紅豆,便宜又好吃。
一邊吃,一邊聽白芝之說她的爛桃花。
“我之前不是在那個甜品店打工麽,沈修南就是和女朋友去那裏吃甜品的時候看到了我,然後纏着我要聯系方式。”白芝之舔着小布丁,眼眶裏還包着淚水,随時會流出來一樣,“他有女朋友啊,我怎麽能給他聯系方式呢?”
“沒想到,過了兩天,他又來店裏找我,說已經和那個女孩子分手了,問我要聯系方式。”白芝之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像是吃了蒼蠅一樣。
“對感情這麽随便的人,我才不想和他認識......誰知道他以為我是欲擒故縱呢,就一直纏着我,把我工作還弄沒了。”
說到這裏,白芝之蒼白的臉頰終于浮現怒容,“本來想着快期末考試了,不去打工多點時間複習也好,誰知道我今天去市圖書館的路上居然又遇到他了!而且他還和那麽多朋友一起,我不願意給聯系方式就不放我走!”
金悅可聽了都覺得她倒黴,一本正經道,“去淨心寺拜拜吧,那裏很能擋爛桃花的。”
岑檸:“。”
她發現金悅可對淨心寺是真的愛得深沉,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要安利對方去淨心寺拜菩薩。
白芝之詫異地看了金悅可一眼,似乎是沒預想到她居然會這麽說,但還是遲疑地點頭,“是嗎?那我有時間就去......”
她三兩口将小布丁冰棍吃完,淚水和汗水交織着從臉頰淌落,看着可憐又狼狽。
“其實,我之前被他們圍住的時候,不止一次在想,要不然就把聯系方式給他算了......如果我一開始就如他的願,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面的麻煩事了?”
她若有所思地喃喃,“是不是我一開始就做錯了......”
岑檸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只是不想給聯系方式而已,有什麽錯?是他們不尊重你還死纏着你不是麽?”
“對啊。”金悅可大喇喇地說,“別在這種事情上給自己攬錯啊,之前你往孟遙清身上潑水都沒把錯全扛自己身上呢。”
白芝之的臉一下變得通紅,“可那兩次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摔倒,明明平時也沒那麽笨手笨腳的。”
她沮喪地垂下頭,踢着腳邊的小石子,“我本來......只想給他留個好印象而已。”
金悅可随即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岑檸的神色,狀似尋常的語氣,“哦,你喜歡他啊?”
白芝之沉默住,好久之後才出聲,“他......很難不讓人喜歡吧?”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其實,在我轉過來的那個周末,我騎自行車去找兼職的時候差點和他的車子撞上了......我當時緊急拐彎摔地上,加上突然低血糖,一時起不來,還是他讓司機帶我上了車把我送去醫院檢查身體......他人真的很好。”
“自行車差點和私家車撞上?你倆擱這演偶像劇呢?”金悅可笑了兩聲,扭頭看岑檸面無表情地咬着冰棍,一秒正色。
“咳,我的意思是,任何一個車主看到有人躺在自己車子旁邊都不會視而不見的......如果當時你遇見的是我家的車,我也會讓司機送你去醫院的。”
“所以你沒必要因為這件事對孟遙清産生太大的濾鏡。”金悅可說完又覺得不太對勁,急忙找補一番,“但是感激還是要有的啊!不是要你當不知感恩白眼狼的意思!”
白芝之眨了眨眼,輕輕地嗯了一聲,“但是我喜歡他并不僅僅只是因為這個......哪怕是被我潑了兩次水,他都是心平氣和的,從來沒有兇過我,這很難不讓人喜歡吧?好多男孩子都咋咋呼呼的,脾氣也時好時壞,好吓人。”
金悅可難得感同身受地點頭,“他的情緒是真的穩得可怕啊,是怎麽做到每天這麽高強度的學習還不發瘋的啊?”
她每天又上課又補習的,不定時發瘋排洩負面情緒都覺得活不下去。
“難道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發瘋?”她突發奇想道。
岑檸短促地笑了一聲,“這誰知道呢。”
“嘶,這樣的話感覺他這人一下就可怕起來了。”金悅可做出被吓到的樣子,真誠地對白芝之說道,“在各種作品裏,這種看似完美的男人都很危險的,你可別被他的表象欺騙了。”
白芝之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我想被他欺騙,那也完全沒有機會啊,他現在看到我都繞着走。”
好幾次她都看到孟遙清往她這邊走過來了,結果對方一看到她,都要繞好大一個彎避開她,哪怕是在同一條走廊上,他都要折返下樓梯,然後從另一側的樓梯口再走上來。
她看着都替他覺得累。
聽到這話,岑檸不厚道地笑了。
一個男主角怎麽能淪落到這種地步啊?
真是聞着傷心見者流淚。
她吃完最後一口冰棍,将光溜溜的棍子扔進了垃圾桶。
公交站臺近在眼前,白芝之的腳步慢了下來,“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們,然後......也很抱歉之前和你們說過那麽莫名其妙的話。”
對上岑檸和金悅可一并投來的困惑眼神,她笑容苦澀,“我以前,真的很狹隘,一直很嫉妒你們這些家境好的女生,所以和你們說了那些酸話,影響到你們的心情,真的很對不起。”
她朝兩人鞠了一躬,一番歉詞說得十分真誠。
金悅可聳了聳肩,直白地回道,“那你确實狹隘,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學校家境不好的反而是少數,你真要嫉妒,是嫉妒不過來的,因為有錢人實在太多了。”
“是啊,有錢人那麽多,偏偏不能多我一個。”白芝之笑着自嘲。
岑檸沉默一瞬,随後幹巴巴地安慰一番,“但是你成績很好啊,又這麽努力,以後一定能讓自己過上想要的生活。”
她說完就覺得自己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但這種情況下,她總不能給人潑涼水吧?
視野裏,白芝之等的那輛公交車近了。
她如釋重負,立刻提醒對方拿出公交卡,“回家路上小心點。”
“好。”白芝之小聲應着,朝兩人笑了一下,不複之前的苦澀和自嘲,而是毫無陰霾的,幾乎算得上燦爛的一個笑容。
“你們回家路上也小心。”她說完,朝正好停下的公交車走去,刷卡,然後坐到了最後面的空位。
公交車絕塵而去,站臺下的兩個女生随後擡腳離開。
金悅可抱着岑檸的手臂,把身子的大半重量壓過去,“好累,好餓,想吃蛙蛙。”
岑檸的步伐慢了下來,腦子突然空白了幾秒,“等等,總感覺忘了點什麽東西啊!”
電光火石之間,她徹底停住腳步,與一臉茫然的金悅可面面相觑。
“你電動車呢?”
“啊!”金悅可抱住腦袋,大驚失色,“我電瓶車還停在那個巷口!”
岑檸連忙掏出手機,“從這過去多遠啊?我導航一下。”
金悅可卻更關心另一件事,“那牛蛙我倆今天還吃不?”
岑檸斬釘截鐵,“吃!當然要吃!”
不吃牛蛙,她這半天不就白忙活了?!
于是兩人一陣兵荒馬亂,最後可算是吃上牛蛙了。
但代價也是極為慘烈的,因為在找回電動車去往牛蛙店的路上,兩人又摔了一次。
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岑檸露出的胳膊青一塊紫一塊的,就沒幾塊好肉。
得虧金悅可車子騎得慢,這才傷得比較輕。
“我感覺我真的好對不起你。”
一大早的,金悅可就忏悔上了,幾欲落淚,“都怪我,逞強硬要去騎那電動車,還害你受苦。”
岑檸壓根不吃她這套,“這時候才後悔?早幹嘛去了?”
金悅可喉間一哽,眼神游移,“那不是,騎車騎上頭了麽,不到終點不服氣......”
岑檸嘆了口氣,倒也沒真埋怨她,雖然當時确實摔得挺痛。
收下對方遞來的聲稱是賠禮的奶茶,一看,呵,果然是她自己喜歡的口味。
“你就是想喝兩個口味所以才給我多買了一杯吧?!”她震聲。
金悅可理直氣壯:“你就說你喝不喝吧!”
岑檸:“......喝。”
她拆開吸管插.上去,讓金悅可喝了第一口,然後自己接着喝。
早讀的前幾分鐘孟遙清才進了教室,路過她座位的時候明顯被她手上的淤青驚到了。
“你......和人打架了?”他停在她的座位旁,第一次這樣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岑檸仰起頭,身子往金悅可那邊靠攏,以拉開兩人的距離,“擡頭看你都費勁。”
孟遙清在她往後仰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不妥,連忙後退幾步,“抱歉。”
岑檸這才覺得脖子舒服了,開始回答他的問題,“沒有打架啊,你覺得我會是那種和別人打架的人嗎?”
金悅可立刻拆臺,“你是。”
岑檸不悅地用胳膊肘痛擊她,貼着她耳朵惡魔低語,“到底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啊?”
金悅可心裏發虛,沒再作聲,專心地背英語課上要默寫的課文。
岑檸這才重新看向孟遙清,“摔的啦。”
孟遙清滿眼寫着不可置信,似乎是想不通她要怎麽摔才能摔成這副慘樣,一邊從書包裏掏着什麽東西,一邊問道,“從樓梯摔下去的?”
“不是。”岑檸喝了口奶茶,“騎車摔的。”
“是麽?”孟遙清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很快将一瓶噴霧和一罐藥膏放在了岑檸的書桌上,視線也一同掠過去,聚焦在她咬得平平扁扁的吸管兩秒後,又迅速收回目光。
“這兩個藥對消淤青很管用的。”他說,“希望你能早點好起來。”
岑檸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謝謝。”
這時,早讀的預備鈴聲正好響起來,岑檸便催促他趕緊回座位準備早讀。
“班主任過來了呀,你快點走吧。”她拿了張紙巾擦了擦吸管的口,把它重新捏圓,“藥我會擦的,謝謝你呀。”
孟遙清盯着她手上的小動作,慢半拍地點了一下頭,“好哦。”
下午的體育課解散後,岑檸和金悅可結伴回了教室。
不一會兒,金悅可拿着難題去辦公室找老師,岑檸就一個人在教室裏吹空調。
她把早上孟遙清給的那罐藥膏拿了出來,又從金悅可桌洞裏找出棉簽來給自己抹藥。
窗外此起彼伏的聒噪蟬鳴混着室內空調呼呼作響的聲音,很吵鬧,很容易讓聽衆心浮氣躁。
岑檸突然站起身,走到窗邊将攏好的窗簾散開,但不知道是窗簾軌道不夠順滑還是她發力的點不對,總之,窗簾沒能被她拉開。
她不服氣地啧了一聲,拉窗簾的手法逐漸粗暴。
一連串輕巧的腳步聲近了,岑檸還以為是哪個同學回了教室,便回過頭。
漫不經心的一瞥很快對上來人濕漉漉的烏黑眼珠。
微妙的喜色浮在她的眉梢眼角,她笑起來,“你走路原來會發出聲音啊?”
孟遙清抿唇笑笑,濡濕的長睫耷拉下來,“怕吓到你呀。”
他來之前才洗了把臉,散在額前的發梢是潮乎乎的,透明的水痕在臉頰蜿蜒,沿着下颔滴落,或順着脖頸滑進衣領,在領口洇開一片深色的水痕。
“我來吧。”
他湊近,帶來一片潮濕的水汽。
但吸入肺腑的濕潤空氣并沒有讓岑檸感到片刻的清涼,反而是更為難耐的溽熱,又悶得慌。
“你、你不和他們打球嗎?”岑檸沒話找話。
孟遙清嗯了一聲,“他們人夠了,我打不打都沒差。”
他擡高雙手,扯住岑檸頭頂上空的窗簾,投下的大片陰影将岑檸籠罩,從背後看,簡直像是她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裏。
她忘了要提前走開,他也沒出聲提醒,于是岑檸只能這樣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被禁锢在桌椅空出的狹小空間裏,一擡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爬滿晶瑩水珠的冷白頸部,水涔涔的。
很快,她眼尖地發現他右側的鎖骨上有一枚小小的痣,此時正好有一顆豆大的水珠覆在上面,将痣的輪廓暈得十分模糊,她看了好久,才确認它是真實存在的。
孟遙清拉開窗簾,将大片的日光遮擋,岑檸徹底陷在一片昏暗裏。
他的身子也随着拉開窗簾的動作往旁邊挪動了一下,将那扇窗遮了大半,他的手才放了下來。
岑檸的視線随即定格在他下落的手上,長長的衣袖和貼膚的手套将他的整只手包裹得很嚴實,只有手腕上的一小片皮膚會在偶爾的活動間若隐若現,白得晃人眼睛。
他的手沿着原定軌跡下落,有一剎那,與她的臉頰相距不過一寸,這時,她敏銳地嗅到了他手上散發的氣味。
是學校的衛生間統一提供的洗手液的香氣。
濃郁的椰香,混着點奶味兒,甜到發膩。
周身清新的空氣被這樣厚重的香氣作弄得粘稠不已,讓岑檸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湧入鼻腔的氣息稀薄又醇濃,不上不下的,讓人難以招架。
好在,孟遙清在拉好窗簾後就抽身離開,與她拉開一個極為安全的距離。
岑檸垂下頭,雙手貼上發燙的臉頰,雙眼無神地盯着地面。
熱意攀升的空氣在抵達沸點的前一刻突然回溫,滞緩的流動速度也反本還原。
孟遙清見她低着頭久久不動,有些疑惑。
“怎麽了?”
“沒怎麽。”
岑檸遲鈍地擡起臉,語氣平平,“那臺空調吹不到這裏,所以我覺得好熱。”
她搓了搓臉,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感受着頭頂呼出的習習冷風,臉頰灼人的熱度稍稍褪下。
孟遙清注意到她桌上攤開的藥膏和面前,明知故問,“要擦藥?”
“嗯。”岑檸看着手肘的淤青,笑容苦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
但神奇的是,她居然并不後悔昨天沒能從金悅可的電動車上徹底下去。
孟遙清繞到她座位的另一端,在金悅可的座位旁駐足,輕聲詢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岑檸眼珠輕轉,忍俊不禁道,“這個你要問金悅可哦,畢竟那是她的位置。”
孟遙清讷讷地哦了一聲,随後拿出手機,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但我沒她的聯系方式,而且......總感覺她不會通過我好友申請的樣子。”
他情緒感知的能力挺弱的,但金悅可對他的嫌棄實在是過于濃烈了,他哪怕再遲鈍,都能感覺得出來。
岑檸像是思考了一會兒,“也對,而且她也不喜歡別人坐她的位置。”
說完,她幹脆起身自己坐到了金悅可的椅子上,“不過你可以坐我椅子上,我不介意的。”
于是孟遙清又繞了回去,在她的座椅上坐下,束手束腳的,坐下後就沒再活動。
岑檸像是看不出他的局促,自顧自的将手搭在桌上,大片的淤青在他眼前一覽無遺。
“喏,幫我擦藥吧。”她語氣輕快。
對上他微妙的詫異眼神,她笑着說,“你坐過來就是想幫我擦藥的吧?”
他吞咽了一下,聲音低緩,“對。”
藥膏的蓋子早已被岑檸揭開,苦澀的味道很沖,還有點嗆人。
孟遙清取了一根棉簽,沾上藥膏後小心翼翼地塗抹到岑檸的手臂上,淡青色的膏體被細細塗抹開後就變成了一片半透明的水亮的膜,緩慢地滲進她的皮膚。
“這個力度可以嗎?會痛嗎?”他側過臉,小聲地詢問道。
岑檸搖搖頭,“不痛的。”
“那就好。”他微微松了口氣,繼續上藥。
空調吹出的風将他原本潮濕的臉頰吹得半幹不幹,水色的痕跡逐漸變得透明,讓他的皮膚透出一種瑩潤的光澤,像是在微微發着光。
岑檸眨了眨眼,在劇烈的心跳即将突破某個界限時移開了視線,企圖讓它緩和下去。
為了不讓袖子沾到藥膏,所以在塗藥前孟遙清就把袖子捋了上去,露出一截線條漂亮的小臂。
他捏着棉簽來回塗抹的時候,手腕上的那處凸出的骨頭也會跟着一起動,岑檸的視線黏在上面,看了好久才注意到他的小臂上有着好幾道深淺不一的紅色抓痕。
有些抓痕比較新,力道也重,隐隐透着幾分血色,與淡了不少的肉粉色痕跡交錯在一起,被他雪白的皮肉襯得有幾分觸目驚心。
岑檸對這些抓痕并不陌生,她常在金悅可的手臂上看到。
“是家裏的貓抓出來的,還是野貓抓出來的?”她饒有興致地問。
孟遙清眉心微蹙,有些苦惱地開口,“都有,但下手最重的是家裏的貓。”
“哪一只?加菲還是獅子貓?”
“獅子貓,它不喜歡我帶着其他貓的味道去摸它,不然它就要抓我。”他翹起嘴角,哪怕嘴上說着抱怨的話,但眼睛裏閃爍的光彩無意是雀躍的,“它很小心眼的。”
“另一只加菲貓就特別懶,每天就是吃吃睡睡,沒什麽脾氣,我怎麽抱都不生氣。”
岑檸捧場地哇了一聲,“好乖的神仙小貓。”
“它們都很好。”孟遙清笑得克制,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得意,“那只獅子貓叫糯米糍,加菲貓叫泡芙。”
“都是甜品的名字诶,你很喜歡吃這兩種甜點?”
“是我奶奶取的,她特別喜歡吃糯米糍和泡芙,但是年紀大了又有糖尿病,所以平時不能多吃這些。”
“原來如此......”岑檸擡起上完藥膏的那只手,托住下巴,“真好啊,我也想養貓,但是爸爸對動物毛過敏,所以家裏不能養貓。”
“是嗎?”孟遙清專心地盯着她的手臂,輕聲說道,“那等你以後搬出去了,再養也是一樣的。”
“也是......不過聽說小貓很難養诶。”岑檸若有所思道,“以後有機會還是養大一點的貓吧。”
孟遙清的腦袋垂得更低,耳垂紅得滴血,“會有機會的。”
他說完,習慣性的吹了一下她被塗抹好藥膏的小臂。
溫熱的吐息細密的灑在她的皮膚上,像是無數顆火星子燎燒起來,激得她一陣顫栗,下意識想要把手抽回來。
但是她最終沒有那樣做。
“別吹啊......”她咕哝着,抱怨似的。
孟遙清感受到她手臂隐隐的顫,手都不知道該怎麽動了,只慌不擇路地道歉,“對不起......”
“沒事啦。”岑檸的聲音越來越小,“我都還沒和你說謝謝呢。”
她的手臂動了動,催促着他,“繼續呀。”
“嗯。”他又安靜下來。
岑檸想,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臉被憋得通紅。
她都不好意思再說他了。
藥膏的氣味真的很不好聞,雙手都塗完藥以後,岑檸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腌入味了。
“對了,”孟遙清将藥膏蓋上,随意問起,“你暑假有什麽安排麽?”
“我嗎?”岑檸沉吟片刻,“應該會補一個月的課,然後和我爸媽去玩吧?但是具體去哪裏我還不知道,你呢?”
“我要去美國,去波士頓配合治療。”他說完,沉默了一會兒,又看向她,“假期,我可以給你發Q.Q消息嗎?你會看嗎?”
“當然會看啊。”岑檸立刻說道,“但是因為時差,我可能會隔很久回你消息哦。”
孟遙清眉眼帶笑,“只要你能回就好。”
他垂下眸,将藥罐的瓶蓋一圈圈擰緊。
岑檸也低頭看着自己塗滿藥膏的手臂,湊近嗅了嗅,随即嫌棄地皺起了眉。
感覺自己渾身臭烘烘的了。
這時,教室門口飄來女孩兒們清脆如雀莺鳴啭的笑鬧聲。
岑檸和孟遙清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恰好與進門的女生們對上了眼。
是尹安安摟着路向伊和李尋真三個人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
她們似乎是沒想到這時候的教室裏有人,才踏入教室的門框,在看到他們兩個以後,就默契地停住了腳步。
三個女生臉上茫然又怔忡的表情如出一轍。
岑檸和孟遙清也默默地看着她們,好久都沒人出聲。
“哦,對了!”
最後,是尹安安一臉“突然想起來很重要的事情”的表情,打破了幾人詭異的沉默。
“我一開始是不是想去小賣部買可樂來着?差點忘了......”她面目猙獰,強硬地左擁右抱着另外兩個女生原路返回。
李尋真也露出被提醒的恍然大悟,順勢被她帶着離開,“對了,我想喝冰糖雪梨來着!”
路向伊面無表情,“嗯,我要喝營養快線。”
走廊走到一半的時候,尹安安還特意扭頭往教室裏看了一眼,但在看到岑檸正看着她們的時候,立刻露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加快速度走掉了。
岑檸收回目光,“啊,被你吓跑了。”
孟遙清一副毫不意外她會甩鍋的表情,無奈道,“又亂說。”
一陣沉默過後,兩人對視一眼,莫名其妙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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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要帶逆子去打疫苗了,希望它乖一點不要大清早又把我吵醒了\(`Δ’)/太久沒出門了還有點緊張捏(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