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這是......什麽?

孟遙清本能地又擡手捂住了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她早已黑屏的手機看。

為什麽要給他留這樣的備注?為什麽要在遙遙後面加個‘鹿’?是有什麽深意嗎?覺得他像鹿?他像麽?

還是自己看錯了?

捧着手機的那只手微微顫抖着,他想了想,又發了條消息過去。

【遙遙鹿:沒找到漫畫區麽?】

原來,真的不是眼花啊......

孟遙清捏緊自己的手機,大腦宕機,完全無法從一團亂麻中理出什麽頭緒出來。

是給所有好友都留了類似的備注?

還是只單獨給他一個人設置了?

不等他平複好澎湃的心潮,岑檸終于回來了,捧着一摞漫畫書。

他灼人的視線緊追着她,讓岑檸都覺得有些不自在了,不好意思地說,“等久了嗎?漫畫太多了,我有點選擇困難,所以花的時間久了一點。”

“沒等久。”孟遙清已經不在意這件事了,他現在只想弄清楚她給自己的備注是怎麽回事。

但是......

要直接問嗎?會不會太突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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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遙清撿起筆專注地盯着自己的試卷,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沒有一個真正入他的眼。

在腦內組織着措辭,模拟出她被問到後會産生的反應,他臉上的表情愈漸沉重,讓偷瞟他的岑檸不明覺厲。

是遇到什麽難題了麽?

岑檸疑惑片刻,很快不感興趣地聳了聳肩。

無所謂,他都解不出來的題,她怕是題目都不一定能看懂呢,有什麽好替他操心的?

很快開導完自己,岑檸心頭一片輕松,将借來的漫畫書翻開,愉快地閱覽起來。

她漫畫看得很快,掃幾眼就翻一面,翻書的窸窣聲一聲接着一聲,讓孟遙清忍不住關注起這邊的動靜,看着她娴靜的側臉,原本在腦中構建的模拟情景又坍塌重建。

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他終于湊過去,期期艾艾地開口,“那個......”

岑檸側過臉,尾音上揚,“嗯?”

窗外淺金色的日光折射進她的眼底,将她深棕的瞳仁照得顏色很淺,像是在熱水裏扣扣搜搜地加了一勺蜂蜜,攪和成漂亮的金色,融進半點不膩味的甜。

孟遙清驀的失神,腦內投映的斟酌了好久的詞句在這一刻變得空白,他看着她剔透的眼珠,看着她眼中的疑惑逐漸凝實,心提起來,驅使自己趕緊說些什麽。

“呃、那個......”他眨了眨眼,壓着聲線讓它變得平直,聽不出什麽情緒,“你、你剛剛出去的時候把手機落在桌上了,然後......”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岑檸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下文,便歪了歪頭,“然後?”

孟遙清垂下眼,突然覺得有些口渴,“然後......我忘記要說什麽了。”聲音越來越虛,最後岑檸險些沒聽見。

她抿起唇,不讓自己的笑看起來太過分,“那等你想起來再說?而且,圖書館裏我們還是保持安靜比較好哦,要不等出去了再說?”

孟遙清含糊地嗯了一聲,低埋着頭,身子又轉了過去,将桌上剩一半的豆漿一口氣喝完了。

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松了口氣,但他知道這件事還沒有翻過篇去。

他想要得到一個切實的答案,哪怕那個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

一個小時後,兩人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圖書館。

出門後,岑檸迫不及待地和孟遙清說了自己的新發現,“你的這件大衣,我有一件一樣的!”

也是剛才站起身收拾東西的時候,她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大衣自己有同款。

“好巧哦。”她上下掃視着他的大衣,眼睛亮晶晶的。

孟遙清擡手将圍巾往上提了一下,似乎要将整張臉都埋進去。

“是啊。”悶悶的讓人聽不清切的聲音穿透層層疊疊的圍巾,他慢吞吞地說,“好巧......”

才怪。

哪有這麽多所謂的‘巧合’?

僅僅去年寒假看她穿過這款大衣,所以在看到有男款的時候他就買了。

僅此而已。

副館旁邊有一家口碑還不錯的甜品店,孟遙清主動請岑檸去吃,後者想起入冬以後自己日漸上漲的體重,表情十分沉痛,然後接受了他的邀請。

今天學習這麽辛苦,用了那麽多腦子,吃點甜品讓自己開心開心怎麽了?

都是她應得的!

“等到了夏天,我一定減肥。”

點完單後,岑檸雙手捧腮,将減肥計劃又延後數月。

“減肥?”孟遙清将視線從菜單上移開,驚訝地看向她,“你還需要減肥麽?”

不得不說,岑檸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體會到一種被吹捧的快樂。

“我平時吃太多了,又很少運動,所以最近漲了好多肉。”她小聲嘟囔着,“只是冬天穿得多所以看不太出來而已。”

“是嗎?”孟遙清見她并不是為身材焦慮的模樣,便沒太在意,“每天的學習時間那麽長,壓力又那麽大,會想吃很多東西都很正常的,不用刻意控制食欲,不過,運動确實可以提上進程。”

“運動啊......”岑檸心底發虛,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對,她确實要加強鍛煉了。

但是,還是想要再拖延一下......

“等天暖了我就開始運動。”她小聲說道。

孟遙清笑了笑,說了聲好,然後将菜單放下,雙手放在桌面,不自覺地絞着手指,“對了,那個——”備注......

“哦,對了。”對面的岑檸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清,興致勃勃地問他,“你們男孩子會比較想要收到什麽禮物啊?”

孟遙清愣住,“禮物?生日禮物麽?”

他的生日在四月,現在問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嗯,有一個朋友這幾天要生日了,但是我還不知道要給他送什麽。”岑檸有些苦惱地撅起嘴,一手撐着下巴,又開始翻着菜單看上面的圖片。

“這幾天?”孟遙清加重了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驚慌,整個人都快要被自作多情的羞恥淹沒了。

原來不是要給他送?

“是......很好的朋友?男生?”他清楚的知道這樣的盤問對他而言有些逾越了,但他控制不住想要知道關于那個男生更多的信息,“是我們班裏的麽?叫什麽名字,我認識麽?”

岑檸像是被他抛下的一連串問題砸得發蒙,撓了一下臉頰,才慢吞吞地說,“我的鄰居啦,叫陳閱新,你應該不認識?”

“陳閱新......”孟遙清的嘴裏翻來覆去的把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在腦中搜刮半晌,随後氣餒地搖搖頭,“确實不認識。”

回想起提及這人時岑檸眉眼浮現的輕快笑意,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你和他,關系很好麽?”

岑檸眨了眨眼,半點不帶猶豫的,“很好啊。”

她的眼睫彎成讨喜的月牙,側過臉不再與他對視,自顧自的繼續說起來,“他人很好诶,很有紳士風度,家裏的薩摩耶超級可愛,他人也超級可愛。”

孟遙清慢半拍地回了一聲:“是麽?”

他垂下眼睫,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超級可愛’?

這種話,她原來不止對他一個人說過啊......

但是——

不是專屬也就算了,為什麽評價別的男生就是‘人超級可愛’,評價他就是‘行為可愛’啊?

是他不如別人的意思麽?

他的喉結快速滑動幾下,按捺下不知名的煩躁,将圍巾扯松,然後拿起桌上的檸檬水喝了一口。

不知道為什麽,好多店家總喜歡将免費提供的飲品設置成檸檬水。

偏偏好多店都不把檸檬處理幹淨,就像這一家,是完全不去籽的麽?

喝起來又酸又苦又澀啊。

是他喝過最難以下咽的檸檬水了。

他輕輕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聲音清亮且平和,“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你根據他的日常愛好選擇禮物就好,如果實用性更高,他或許會更加喜歡。”

岑檸被點醒,“這樣啊。”

“嗯。”孟遙清用指尖輕敲着玻璃水杯,看裏面的檸檬片沉至杯底,将聲音又放低了一個度。

“而且我覺得,禮物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是在意的人,她不管送什麽禮物我都會很高興很喜歡的,所以,如果他表現得不喜歡你的禮物,那一定是他的原因。”

岑檸被他的這番說辭逗笑了,“我知道了。”

正好這時,兩人點的甜品都被端上了桌。

岑檸立刻止住話題,專心享用起甜點,上揚的嘴角自蛋糕入口後就沒下去過。

反倒是提議來吃甜點的孟遙清,頗有些食不知味。

而在從店裏出來以後,岑檸對他說出的話更是晴天霹靂一般砸到了他腦袋上。

“要和他去游樂園玩?”

孟遙清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次,寧願是自己聽錯了,“明天你要和他去游樂園?就你們兩個?”

“對呀,就剛剛和他約好了。”岑檸說着,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機,上面是她和陳閱新的聊天記錄。

滿屏可可愛愛的表情包映入孟遙清的眼簾,他強壓下內心泛起的酸澀,去看她給對方的備注。

[隔壁小新]

呼,還好。

孟遙清略松了口氣,但緊接着,心又提起。

兩個人去游樂園......不就是和那個男生單獨相處麽?

“你明天不是要上補習班麽?是結束以後就和他去游樂園玩?”他狀似無意地問道,“三點左右?”

岑檸又在手機上發着什麽信息,随口回道,“約了四點,然後一起在外面吃晚飯。”

居然還要一起去吃晚飯?

他今天都不能和她一起吃晚飯。

孟遙清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這圍巾纏得太緊了,連呼吸都無法順暢,便又往下拉扯,露出半截光潔的脖頸,突起的喉結在肅殺的冬風裏一上一下的。

走到附近的停車場找到家裏的車,岑檸停住腳步,埋頭從包裏摸索着什麽東西。

“謝謝你今天監督我做作業。”

她笑着從包裏掏出一本書遞給孟遙清,“這個送你。”

孟遙清接過,随即看着封面上那只頭頂黃色小鳥照鏡子的恐龍陷入沉默。

看起來是一本兒童繪本。

《你今天真好看》

什麽時候買的?找漫畫的時候麽?

“這個繪本很可愛的,我每次看完都會心情特別好。”岑檸抿唇笑,“希望你看完也能有好心情。”

孟遙清捏着書脊的指尖松了又緊,低聲說,“嗯,我會好好看的。”

沒有了別的事,岑檸就上了車,隔着車窗和他揮手,“拜拜。”

“拜拜。”

司機腳踩油門揚長而去,幾片落葉被卷起來,又飄到了地上。

孟遙清轉身去找自家的車。

将她送的繪本小心翼翼放進包裏,随後,他沉着臉掏出自己的習題冊,快速翻開,将夾在裏面的一張試卷拿了出來。

如果岑檸在這裏的話,一定能認出這是她剛做完的試卷。

翌日下午。

上完補習班以後,岑檸回到家把東西放下,然後去隔壁叫陳閱新出門。

沒一會兒,穿得圓滾滾的小學生就牽着一只同樣圓滾滾的薩摩耶跟着岑檸出門了。

金桔街那邊新開了一家寵物樂園,陳閱新一直都很想去,但他爸媽工作忙所以抽不出時間陪他。

岑檸看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表情委屈巴巴的,一時心軟,就拍板說這天帶他去。

所以,今天的行程其實早在一周前就約好了。

小胖墩高舉着手臂,振奮道,“沖沖沖!”

身旁的薩摩耶也昂起腦袋,“汪汪嗷嗚——”

岑檸揉了揉耳朵,忽然覺得自己的一時興起,會讓自己的耳朵承受很多不該遭受的折磨。

“可惜現在是冬天,不然雪餅還能去游泳,聽說那裏的泳池可大了。”陳閱新邊走邊跳,岑檸在旁邊看着,都怕他不小心摔了。

這小學生就是精力旺盛。

雪餅像是聽懂了小主人的話,小聲哼唧起來,也為此感到遺憾一般。

上車以後,岑檸就抱住了薩摩耶毛乎乎的身體,用臉頰蹭了蹭溫熱的狗頭,發出了幸福的籲嘆,“毛絨絨真好!”

雪餅昨天才洗了澡,渾身幹幹淨淨的,還能聞到洗浴液殘留的香味,岑檸用臉頰蹭它腦袋的時候,它也會用濕潤的鼻子戳戳她的下巴。

它的小主人還在看游樂園發的游玩指南,嘴裏念念有詞,“不知道今天那裏人多不多......會不會有很兇的大狗欺負我們家雪餅啊?到時候檸檸姐你要幫我牽住雪餅......”

雖然剛出門的時候特別興奮,但是到了半道上,陳閱新反而生出些憂慮,“會不會遇到不講道理的狗主人呢?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有素質的,我們都這麽弱小,會不會被欺負啊?”

岑檸聽着聽着就笑了,覺得他擺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放心好了,今天一定讓你這個小壽星玩得開開心心的。”

“我還不是小壽星呢,要等星期三才是。”陳閱新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然後在電話手表裏回了媽媽的消息。

導航上的終點越來越近,岑檸靠着大狗,看着新彈出來的信息,挑了挑眉。

【遙遙鹿:你的試卷不小心被我帶走了。[圖片.jpg]】

【岑檸:那明天課前你還我就行。】

對方正在輸入......

岑檸看着這幾個字樣好久,等得都有急了,對面的消息終于發了過來。

【遙遙鹿:你和你朋友在游樂園了麽?我現在在外面,說不定離的很近,可以順便過去把試卷還你。】

順便?

岑檸冷不丁笑了一下,然後發了個金桔街的标志建築物的位置過去。

【岑檸:在這旁邊,你順路嗎?】

另一頭,孟遙清點開地圖,随即皺起了眉。

這周圍有游樂園嗎?

但他到底不是土生土長的懷城人,所以在疑惑了幾秒後果斷把地址報給了司機,“去這裏要多久?”

司機盯着導航報了個時間,“十五分鐘。”

孟遙清心下大定,立刻給岑檸回了消息。

【遙遙鹿:我十五分鐘就能到,我到了之後去找你可以嗎?】

看得岑檸直笑。

“這人在搞什麽......”她笑得停不下來,讓陳閱新想無視都做不到。

他撓了撓頭,一頭霧水道,“你突然笑什麽?”

岑檸瞬間收斂笑意,輕咳一聲,“沒什麽,就是可能等會兒會多一個人加入我們。”

陳閱新:“?”

怎麽突然這麽奇奇怪怪的?

涉世未深的小學生腦子都想破了,也想不通她為什麽剛才還因為暈車而一臉萎靡,現在就能這麽有精神地笑着給人發信息了。

“是誰啊?”他突然靈光一閃,試探着問,“你男朋友?!”

岑檸搖搖頭,“還不是哦。”

陳閱新聽了,莫名有些失落的樣子,“原來你沒早戀啊。”

“嗯哼。”岑檸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揶揄道,“不會是想抓到我什麽把柄,好使喚我以後幫你做事吧?”

陳閱新詫異地看她一眼,然後把腦袋上的毛線帽子往下扒拉了一下,眼神游移,小聲嘟囔,“才沒有,不要用你們大人的思維來猜測我們這些單純的小學生好不好?”

岑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十分鐘後,兩人下了車,在進入寵物樂園的第一時間,陳閱新就牽着雪餅徑直跑向了滑滑梯。

岑檸拿着手機,在邊上給他倆拍照拍視頻。

沒多久,孟遙清發來消息說根據她發的定位到達了終點,但沒看到附近有什麽游樂園,問她能不能共享一下位置。

她想也沒想的就開啓位置共享。

【岑檸:就在那棟樓旁邊五十米呀,沒看到麽?】

【遙遙鹿:......寵物樂園?】

【岑檸:對,我在滑滑梯這裏。[圖片.jpg]】

另一頭,孟遙清看着她抓拍的一只憨笑的薩摩耶,陷入沉思。

那男的居然還帶了寵物?

這心眼也太多了吧?!

【遙遙鹿:好,我盡快到。】

岑檸盯着‘盡快’倆字看了好一會兒,視線又轉移到屏幕右上方的時間上,百無聊賴地等待起來。

象征分鐘的數字跳了一下又一下。

岑檸耳尖一動,聽到有人跑來的動靜。

她立刻扭頭看過去,原來是一只邊牧興奮的朝這個方向跑過來,牽引繩的另一端跟着氣喘籲籲的主人。

原來不是啊。

她有些失落,于是下一次耳邊又響起差不多的動靜時,她也以為是一只大狗跑過來了,沒有第一時間回頭。

直到一道細長的影子撞上了她的影子,又融進去。

“久等了!。”

身旁的人極力克制着急促紊亂的氣息,用力吞咽了一下,用更加平穩的聲線又說了一聲,“久等了。”

岑檸踩着腳下擴大了不止一倍的影子,翹起唇,“不久。”

她側過臉,看着孟遙清紅撲撲的臉頰,覺得好笑,“跑過來的?我又沒催你,這麽着急做什麽?”

他還戴着昨天那條圍巾,但外衣換成了一件灰藍色的羽絨服,很厚實,兜帽邊緣是一圈淺灰色的毛,看起來暖和極了。

“不想讓你等太久了。”孟遙清調整好呼吸,沒看她身旁有另一個人,便下意識張望起來,聲音被寒風扯得發冷發緊,“你那個朋友呢?”

岑檸便側過身子,往滑梯處指了指,“那兒呢。”

正好小胖墩抱着大狗滑下來了,她就朝他們招了招手,喚他們過來。

看着越跑越近的小學生,孟遙清睜大了眼睛,唇瓣微張,“他、”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地轉向岑檸以尋求她的解釋,“他就是你說的......?”

“嗯,陳閱新啊。”岑檸不以為然地點了一下頭,在小胖墩走過來以後掐了把他肉嘟嘟的臉頰,低哄道,“來,和這個哥哥打個招呼。”

陳閱新乖巧地仰起頭,對面前的大個子揮了揮手,熟稔地做着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陳閱新,今年九歲了,在實驗小學讀四年級。”

孟遙清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又猛的扭頭看向岑檸,見她一臉若無其事的笑,心頭湧上微妙的無力感。

意識到自己鬧了個大烏龍,他深感無措的同時,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松了口氣。

但這樣,不就是完全被牽着鼻子走了麽?

攥緊自己心髒的那只手在終于卸力以後,并沒有完全放過它,而是用長長的指甲沿着血管的走向輕撓着,剮蹭着,若有似無的、時深時淺的力度,作弄得他痛癢并存。

他輕嘆一聲,随即蹲下,與陳閱新的視線差不多齊平,朝他伸出手,用同樣的模板做介紹,“你好,我叫孟遙清,今年十七歲,在懷南一中讀高二。”

陳閱新頓感有趣,覺得自己有被當做大人對待,便握住他的手,上下搖晃起來,“你好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他還把蹲在邊上的大狗往孟遙清面前推了推,慷慨道,“給你摸我的狗狗!”

面對這樣的邀請,孟遙清本能地擡頭看向岑檸,後者很快不明所以地回了句,“想摸就摸啊,看我做什麽?”

“......哦。”他這才摘下厚實的手套,在薩摩耶熱情的拱拱蹭蹭下揉了揉它的腦袋。

這裏的滑滑梯已經被一主一寵玩膩了,所以壯大的隊伍開始探索新的區域。

在前往狗狗過山車的路上,岑檸朝孟遙清攤開手,“我的卷子呢?”

孟遙清立刻從兜裏掏出來被折成方塊狀的試卷,遞給她,“你錯的地方我已經給你改過來了,後面的大題也給你寫了另外的解題思路,你回去有時間可以看看。”

“哇,超敬業的孟老師——”

她笑嘻嘻地抖落開試卷,看着那部分娟秀的字跡,誇張地驚呼一聲,“感覺我的試卷身價大漲!”

在孟遙清無奈的笑容下,她翻來覆去的看了自己的試卷好幾遍,才又折好。

寬闊的草坪上數十只大型犬跑跑跳跳,聲音吵鬧,凜冬冷冽的風好像都被這份熱情感染。

但也只是‘好像’。

又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岑檸梗着脖子,再一次後悔自己出門忘了戴圍巾。

孟遙清看着她暴露在寒風中瑩白的脖頸,低聲問,“冷?”

岑檸撫了一下側頸,一邊打着哆嗦一邊笑,“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孟遙清怔了一下,然後跟着她一起笑,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兜裏,微躬着腰,嘴角的梨渦盛着愈漸明媚的笑意。

“哇,超狼狽的岑同學——”

岑檸立刻瞪了他一眼,滿是被打趣的羞惱,氣急敗壞道,“誰教你這麽說話的!”

男生幹脆地答,“你呀。”

岑檸:“?!!”

在她頗為怨念的注視中,孟遙清終于收斂了笑意,而後垂下頭,将自己的圍巾扯下來,湊近。

黑色的圍巾在她的脖子上纏繞兩圈,又被打了個松松的結。

圍巾上某人的餘溫未消,纖長柔軟的羊毛搔着她的皮膚,讓尚未适應這熱意的岑檸又有些不自在的癢,讓她忍不住動了動脖子。

“這下應該不會冷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唇部距離她的額頭不過兩三寸距離,開口間飄出的白霧讓她的視野有瞬息的模糊,随後便是細細密密的溫熱吐息噴灑在她的皮膚。

她立刻低下頭,在躲開他的氣息以後,下半張臉也順勢埋進圍巾裏。

清新恬淡的香味萦繞在她的鼻尖,這氣味她再熟悉不過了。

她今天出門特意沒有噴香水,所以這氣味的來源不言而喻。

“你——”她突然開口,讓抽身離開的孟遙清不得不停了下來,等待她的下文。

“什麽?”他問。

岑檸盯着腳下的碎石子,一鼓作氣道,“你是不是換了香水?你為什麽不用以前那款香水了?”

身側靜默片刻,在她忍不住看過去以後,他才被驚醒一般,倉促地答,“就是突然覺得現在的這款香水很好聞,所以換了這個......你不覺得這個香味特別好聞嗎?”

“是嗎?”岑檸快速眨了眨眼睛,因為下半張臉埋進圍巾裏所以有些呼吸不順暢,連帶着說話也斷斷續續的,“但是我覺得你以前的那個香味更好聞,甜甜的,很像荔枝,就、就特別好聞,我也更喜歡那個香味......”

“你、你能不能換回以前的氣味?”

身邊的人又好久沒說話。

這次她沒再催促,安安靜靜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好像等待了很久,也可能只是短短的十幾秒,她聽見他期期艾艾地開口,“是嗎?”

他用詢問的語氣說道,“那我換回以前的那個?”

岑檸沉默着,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他用确切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那我換回以前的氣味。”

“換回你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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