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等姜珏知道黛玉已經回賈家時，黛玉已經和幾個姐妹們在把玩她帶回去的那些小物件了。
林然咽下一口點心，道：“大哥哥，你也舍不得姐姐是不是，姐姐要是能一直住在我們家就好了。”
姜珏揉了揉她的頭，道：“是啊。她能一直在，就好了。”
黛玉一回賈家，姜珏別說是見她，連送東西過去都不行了。
就算他是黛玉的表哥，也沒見哪家做表哥的成日家給表妹送東西的。
連姜珏特地為了黛玉尋來的那個姑蘇廚子，也被留在了姜家。
黛玉在姜家時，姜珏每日下衙都要在外頭尋些小玩意或者外地特色的小吃回來給黛玉，如今黛玉一離開，到了傍晚，姜珏連回家都打不起精神來了。
和姜珏的低落不同，孟楊最近婚期将近，每日都神采奕奕的，他還讓姜珏把那日空出來，好随他去迎親。
姜珏是不想答應的，孟楊的傧相都是他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世家子弟，突然加進去一個姜珏算怎麽回事？
孟楊道：“你不是說，你答應了你妹妹要去城外跑馬麽，你跟我去迎親，到時候讓我媳婦把林姑娘也請來，咱們一塊兒到我們家馬場去跑馬，如何？”
姜珏頭疼的揉揉額頭：“我去不去有什麽關系？”
“那些人呢，是不得不選的，是我爹娘給選的，你呢，是我選的。”孟楊道，“所以，你必須去。”
姜珏道：“只要新娘子是你選的，別人并不重要。”
“唉。”孟楊做作的嘆口氣，“新娘子起初也是我娘選的。”
姜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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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珏只好同意了。
姜珏雖是勉為其難，他家裏人倒是高興的很，孟楊的身份擺在那裏，能和他交好，姜珏在朝中也算是有了很厚實的人脈。
姜家是皇商起家，朝中無人，姜珏能得皇後娘娘的親弟弟昌平侯看重，當然是件好事，于他仕途也更有利。
每個人都喜氣洋洋，除了姜珏。
他如今只盼着孟楊早日成親，好請他夫人邀黛玉出門。
……
黛玉回到賈家的第二日，賈母特地讓鴛鴦去請她來陪自己用早飯。
黛玉梳洗好，便帶着紫鵑出了大觀園，往賈母院裏去，不巧卻遇到了才給王夫人請安出來的賈寶玉。
賈寶玉一見了黛玉，便愣愣的怔在那裏，也不說話，只呆呆的瞧着黛玉。
黛玉笑道：“昨兒我回來只顧着和姐妹們說話了，倒是沒見你。”
賈寶玉被黛玉的聲音喚醒了神，他喃喃道：“林妹妹……”
黛玉調侃道：“多日不見，你怎麽又傻了？”說罷，她也不管賈寶玉了，“我要去陪外祖母用早飯，先失陪了。”
“林妹妹！”賈寶玉忽然大叫了一聲，抓住黛玉的手臂。
黛玉着實被吓了一跳，她忙掙開賈寶玉的手，神色嚴厲道：“如今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也該避諱些了。況且你也定親了，怎麽還這麽孩子氣？”話到最後，黛玉還是緩和了語氣，畢竟她了解賈寶玉的性子，就是這麽沒輕沒重的，這些年，她也算是習慣了。
賈寶玉動倒是不動了，眼淚卻嘩嘩的流了出來，一副懊悔的表情：“林妹妹，你相信我，我也不願意的。”
黛玉蹙眉道：“你說什麽胡話呢，罷了，你這樣颠三倒四的又不是頭一天，我先走……”
“林妹妹！”賈寶玉又想撲過來，這次讓黛玉機靈的躲開了，紫鵑終于從先前的震驚裏反應過來，上前來攔住了賈寶玉。
從前賈寶玉沒有定親，紫鵑想促成自家姑娘和他，十分樂意看到這兩個人相處，可如今賈寶玉已經定親了，紫鵑可不能讓賈寶玉再接近姑娘了，那對姑娘的名聲可不好。
“寶二爺，你如今既然定親了，自然該守規矩禮節，離我們姑娘遠遠的才是。”紫鵑道。
接二連三的定親的話就像幾把刀子插進了賈寶玉的心裏，他委屈的說不出話來，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定親也不是他情願的啊！別人不懂就罷了，林妹妹怎麽能不懂他？
黛玉尴尬的站在原地，這情景，倒像是她怎麽賈寶玉了。
黛玉是勸也不敢勸，走也不敢走。
勸吧，誰知道賈寶玉還會不會撲上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走吧，賈寶玉當着她的面哭成這樣，她熟視無睹也說不過去，好歹二人也是兄妹。
正左右為難着，王夫人領着丫鬟過來了，這裏才出了王夫人的院子，早有下人聽到動靜去回報了。
黛玉規規矩矩的福身道：“舅母。”
王夫人壓根顧及不到黛玉，她眼裏只有自己的寶貝兒子。
王夫人和丫鬟一起将賈寶玉扶起來，心疼的給他擦着眼淚，嘴裏哄着将他帶回自己院裏去了。
黛玉一大早就遭了這麽一場無妄之災，滿腔委屈無人說，她只能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照樣去賈母院裏陪她吃飯。
賈母眉目間似乎有些愁緒，才一個多月沒見，賈母就比黛玉去姜家之前很明顯的看起來瘦了。
黛玉強打起精神，問道：“外祖母清減了，可是身上哪裏不好？”
賈母淡淡笑着道：“苦夏，胃口不好，自然就瘦了，天涼了就好了。”
黛玉道：“外祖母可要保重身子。”
賈母打量了黛玉一番，道：“玉兒倒是瞧着比往常氣色好了，我記得從前夏日裏你總是吃不下東西，每每都要瘦上好些。”
賈母這話本沒有旁的意思，黛玉卻不由自主想起了姜珏，餐桌上變着花樣的吃食，晚上的各色小吃，還有那些頗有意趣的小玩意兒，心情好了，胃口自然好，胃口好，氣色自然好。
賈母見黛玉垂首輕笑，心裏一跳，直覺有些事情似乎超過了她的意料。
賈母吃飯，慣常都有王夫人、李纨、王熙鳳在場伺候的，今日她讓她們都不必來，就是為了單獨和黛玉說話。
“寶玉和寶釵定親的事，你也知道了。”賈母說着，細細觀察着黛玉的反應。
雖然昨天去姜家告訴黛玉此事的嬷嬷回來已經告訴了賈母黛玉的反應，賈母也不知是不願意相信，還是不想相信，她非得親自問一遍黛玉，親眼看看黛玉的反應。
黛玉擡頭真心笑道：“這的确是件大喜事，我若是知道，該早早的回來恭賀寶玉和寶姐姐的。”
賈母直直的盯着黛玉：“真的？你真這麽想？”
“我和寶玉從小一塊兒長大，就和親兄妹沒什麽兩樣，我和寶姐姐也是相識多年，宛如親姐妹，他們兩個人的喜事，我當然是真心實意的想當面祝賀的。”黛玉笑意滿滿的望着賈母，“昨日我已将給寶姐姐的賀禮當面給她了，寶玉的，我也讓丫鬟送過去了。”
賈母沉默的看着黛玉微微擡起的下巴，和她眼角眉梢的笑意，一瞬間五味雜陳，黛玉的确……從不在意寶玉。
一頓飯，賈母食不知味，黛玉因為賈母的試探傷心，兩個人的心思都不在精致的飯菜上，匆匆動了幾筷子便罷了。
吃完飯，黛玉也不想在這裏多待，連茶都沒喝就說要回去歇着了，請外祖母別怪罪，賈母也沒心情說笑，擺擺手讓她走了。
黛玉走後，賈母望着黛玉才坐過的位置輕輕嘆道：“我和玉兒，如今也生分了。”
鴛鴦正為賈母打着扇子，聞言忙道：“老太太別這麽說，林姑娘是為旁的事，于老太太無幹的。”
“嗯？”賈母看向鴛鴦。
鴛鴦忙将方才她們吃飯時小丫頭來回的發生在王夫人院門前的事細細告訴了賈母，末了道：“太太看也不看林姑娘，當着那些下人的面，未免太給林姑娘沒臉了。”
這事當然首先錯的是賈寶玉，他無故糾纏黛玉，讓別人看到了像什麽樣子，黛玉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但誰讓賈寶玉是賈母的心肝肉，誰敢說他的不好？
賈母冷哼一聲，道：“從玉兒來到咱們家裏，她就不喜歡玉兒，這次和寶釵定親，寶玉鬧了幾回，口裏更是聲聲不離黛玉，她就更厭惡黛玉了。若她自己是個好的便罷了，偏偏她自己一堆毛病，不思改過就罷了，還整日覺得比她好的人這也不好那也不好！”
這話鴛鴦可不敢接，王夫人再不好那也是主子，鴛鴦再受老太太看重，那也是下人。
賈母又道：“我就說我的玉兒不會無緣無故這樣，果然又是那個女人惹出來的！要不是她，寶玉也不會受這麽大委屈，她覺得他們王家的外甥女千好萬好，偏寶玉不覺得好，她覺得我們賈家的外甥女哪裏都不好，偏寶玉心裏眼裏只這一個……唉，到了卻還是他們得了寶玉去。”
“可憐我的寶玉啊！”賈母哽咽道。
鴛鴦忙俯身勸道：“老太太，您想啊，雖然寶二爺不大喜歡寶姑娘，可寶姑娘的樣貌學識也是不差的，将來她也能督促寶二爺上進，且宮裏娘娘那頭，能得了王家相助，日後……這也是對寶二爺有好處的事情啊，娘娘可是寶二爺的胞姐！”
憑借着賈母最信任的丫鬟這個頭銜，鴛鴦終于搞明白了裏裏外外這些事情，如今和賈母說起話來，更顯得她同別的丫鬟不一樣，賈母也更看重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