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首先呢，非常感謝兩位能夠加入我們靈究門這個大家庭，在這裏你将享受到最優質的教育，感受到來自老師們最熱切的關懷！”
“作為掌門，在下一定會努力地将靈究門發揚光大，帶領你們走向最美好最光明的未來！”
“作為老師，在下一定會将一生所學悉數相教，相信在不久的将來，你們二人一定會成為對這天下有極大用處的人！”
“就讓我們，攜手共進吧！”
一陣輕風吹過，卷起了虞天高腳下茅草堆的幾片枯葉，在半空中打着轉，伴随着不遠處忽然傳來的凄涼曲調，最後“啪”地一下糊在了這位掌門的臉上。
決明子聽到，身後破舊的木門發出了年久失修的長長一聲“吱——”
然後“砰”地一下，似乎是直接脫離了門框，成為了一扇有着自由靈魂、掙脫了宿命糾纏……的門。
可哪怕發生了這麽大的動靜，他也絕不能回頭去看。
為了成功打入靈究門內部，降低衆人對他的警惕心，尋找到傳說之中能實現願望的靈獸。他假扮成了一個瞎子，就這麽一路上了山。
但和想象中不太一樣的是……
這一路上既沒什麽艱難險阻，也沒什麽萬般考驗，守在靈究門入口的老師嗑着瓜子喝着小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就四處翻找着，最後從椅子底下找到了一塊玉牌，遞到他手裏，對他說，“從今往後，你就是靈究門的弟子了。”
原來傳說中的靈究門，是這樣的。
破敗裏，帶着一點點的草率。
草率裏，又帶着一點點的……一言難盡。
總之，他覺得自己被騙了。
不一會，決明子又聽見，那位掌門因為太過熱情，太過得意忘形，直接從茅草堆上一個倒栽，摔了個四腳朝天。
立馬一臉擔憂地問道：“掌門，你怎麽了？”
說罷便摸索着走過去，想要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還沒等他走到虞天高的身邊，身旁就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提醒着他，“你走反了。”
“啊，是嗎……”決明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摸索着轉身。
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被一根樹枝絆倒，“砰”地一下摔了個狗吃屎。
虞天高趴在茅草堆上，遲疑了好一會，有些為難地說道：“小決，你不太方便的話，就還是待在原地吧……”
“沒關系……”決明子顫抖地舉起一只手，晃了晃，“我還行，我沒事……”
我到底，為什麽裝瞎！！！
虞天高爬起來之後，又迅速跑過去将決明子扶起，“好了，我帶你們倆去住的地方。”
說完，虞天高看了看雙目失明的決明子，又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川芎，忍不住長嘆一口氣，“唉。”
他太難了。
靈究門創派十年來，總共也就兩個弟子，結果一個瞎一個瘸。
真的太難了。
等到了住處之後，決明子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和師兄川芎住一間房他能理解，畢竟整個靈究門就是一副窮得揭不開鍋的模樣。
但是為什麽……
他們左邊，住着的是老師。
他們右邊，住着的是老師。
就連他們的對門，住着的還是老師？？
也就是說，整個靈究門就兩個弟子？？
而且說好的熱切和關懷呢？
這裏每一位都好像看不見他們似的，十分冷漠地走了過去，不僅看不見他們，就連掌門也一并忽視。
不對，也是有例外的。
某位有些熱情得過了火的老師正小力地拽着他的衣袖，伏在他耳畔輕聲道：“你有銀子嗎？”
“買砍刀嗎？”
“買法寶嗎？”
“買靈藥嗎？”
“還是說你想來點小話本，就是帶顏色的那種。”
“對了，你喜歡看男的，還是看女的？”
決明子：“？？？”
我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還不等決明子回答，宣朗就疑惑地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确認對方看不見之後，才頗為惋惜地說道：“看不見啊，那真是可惜了。”
說罷，又锲而不舍地看向另一邊的川芎，笑彎了一雙桃花眼，“小可愛，你……”
川芎擡眸，淡淡道：“沒錢。”
宣朗：“……”
一旁的虞天高實在看不下去了，嫌棄地推開宣朗，“快走快走，不然我叫伏寧了。”
“喂，你覺得我會怕他嗎？？”
“伏……唔！”
虞天高話還沒說完就讓宣朗給捂住了嘴，充滿威脅意味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說道：“算你狠，我走就是了！”
趁着兩人說話的機會，決明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虞天高和宣朗。
明明靈究門已經破敗成了這個模樣，那兩人身上穿着的卻還是上等布料做成的衣服。
特別是那位名叫宣朗的人，不論是腰間別着的玉佩，還是頭上的白玉簪，看起來都價值不菲。
那麽真相只有一個……
破敗只是對他們的一種考驗，但是為了不讓他們感覺到難度太高，所以老師們稍稍地露出了一點馬腳。
靈究門其實，非常有錢！
所謂的破敗的外表只是一種假象，當他們推開房門之後，裏面将會是金碧輝煌的、無處不透露着高貴典雅大氣的豪華房間。
一定是這樣的！
決明子剛剛思考完，餘光就瞥見自己的那位師兄正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間的門，忍不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一指厚的灰塵迎面而來，嗆得決明子和川芎雙雙睜不開眼來，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才停住。
待灰塵散盡之後，既沒有金碧輝煌，也沒有高貴典雅，裏面就只有兩個年久失修的木床。
在他們的注視下，破木床“砰”地一聲，塌成了兩堆破木板。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剛将宣朗打發走的虞天高尴尬地回頭，朝裏看了一眼，“我昨日好像忘記叫人來收拾了，你們要不……去別處玩一會？”
“沒關系的，我們可以自己打掃，您放心吧。”決明子自然沒忘記現在的自己是一個雙目失明的人，他既看不見厚厚的灰塵，更看不見破舊的木床。
于是摸索着前進，想着前面那位師兄，在看到自己這副行動不便的模樣，好說歹說也會客氣地阻止一下。
結果不曾想，那人控制着輪椅，非常靈活地……後退了一步。
決明子：“……”
這個人，好狠的心！
“砰”地一聲，決明子被門坎絆倒在地，驚起一地的灰塵，“咳咳咳！”
片刻後，他身旁的師兄淡淡道：“師弟，你還好嗎？”
“……”
決明子在虞天高的攙扶之下艱難地起身，“沒事沒事，我、沒、事。”
百般推辭之下，最後決明子還是跟着靈究門的另一位老師華予清，帶着川芎，去轉了一圈。
只是他發現，這靈究門雖然破，占地面積卻不小。
東西倒也是一應俱全。
等他們再回來時，天也快黑了。
雖然并沒有什麽收獲，他也沒有瞧見靈獸的一點影子，但是決明子突然就有些羨慕這個做輪椅的了。
早知道，他還不如裝瘸。
重新進到房間後，那兒已經煥然一新，還多了桌子和幾張椅子，原本兩個小破木床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了嶄新的一張大床。
但被子，也只有一床……
身後的虞天高抹了抹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長嘆了一口氣，“唉，真是苦了你們了。”
“都怪我這個做掌門的沒本事，提供不了好的生活給你們，不然……不然你們也不至于住得這麽寒碜嗚嗚嗚。”
“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真是個不合格的掌門！”
川芎：“……”
決明子：“……”
“沒想到掌門還有自知之明。”華予清将兩套衣服放到川芎和決明子的手裏，囑咐道，“這是你們的衣服，明天上課的時候穿。”
“華予清！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可是掌門！”
華予清無視了虞天高，最後再和川芎、決明子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就非常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只一個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而虞天高最後再念叨了兩句，就不再打擾，緊跟着離開了。
天色漸濃，門外的燭光一點一點地熄滅，周遭也随之安靜。
僅剩清冷的月光從未關嚴的窗戶上灑了進來。
決明子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看了身旁的川芎一眼。
對方似乎已經睡了，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薄唇是淺淺的粉色。醒着時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睡着後倒是溫柔了很多。
總之，這人還挺好看的。
不過對方與他一同拜入靈究門下，十有八-九也是為了靈獸而來。既然為敵，就不得不防。
決明子翻了個身，試探着問道：“師兄，你睡了嗎？”
“睡了。”
“……”
這不是醒着的嗎！
“年紀比你大，家裏三口人，沒有心上人，不喜歡男的，沒錢。”川芎睜開眼睛，冷冷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還有事嗎？”
“有也別煩我。”
決明子：“……”
我還什麽都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