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決明子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他身旁，一襲白色長裙，發上也沒有太多的裝飾，僅是一根白色絲綢的發帶，偶爾伴着門外吹來的風輕輕地揚起。
對方的一舉一動，看起來都溫柔極了。
“你醒了？”舒顏将決明子扶了起來，指尖碰了碰藥碗，确定沒有太燙了之後才遞到決明子的手邊，柔聲道，“我叫舒顏，是掌管藥房的老師。”
“一月前下山去了，這兩日才回來，所以你先前應該沒有聽過我的聲音。”
決明子捧着藥碗，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盡量不讓舒顏看到他的眼睛。
将藥一口氣喝完後，決明子重新将藥碗還給了舒顏，“是您一直在照顧我嗎？”
他半夜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好像記得床邊有人給他換了額頭上敷着的毛巾，還握住了他的手，有種很心安的感覺。
“不是的哦。”舒顏笑了笑，微微側過身去，看向了另一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川芎，“是你師兄照顧了你一整夜，我就昨晚和今早過來送藥而已。”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有什麽事的話讓人去藥房叫我便可。”舒顏動作小心地将帶來的藥箱整理好，最後又壓低了聲音對決明子說道，“他整夜都沒睡，讓他休息一會吧，我先回去了。”
“好，謝謝您。”決明子點了點頭，等舒顏離開之後才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臉朝着川芎的方向。
他這個師兄，當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先前救他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照顧了生病的他一整夜。
難道，川芎以前就那麽善良，只是他未曾發現？
這話說出來決明子自己都不信。
決明子攥住被沿往上輕輕一扯，擋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只留出一雙眼睛，像是作賊似的看着不遠處的川芎。
其實他非但不瞎，還視力極好，即便沒有湊到川芎跟前，也能将對方的睡顏看得一清二楚。
上次他這麽打量着川芎的時候還是晚上，大致也只能看到一些輪廓，現在就可謂是看得非常清楚了。
川芎的睡顏，意外地很乖巧。
平時的冷淡和疏離都褪了個一幹二淨，渾身上下都透着一種淡淡的溫柔，簡直判若兩人。
就這麽看着，決明子突然看見川芎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像是要醒過來，于是立馬收回視線，裝出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決明子就聽見川芎問他，“你醒了？”
聲音裏都透着些許疲憊，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川芎控制着輪椅回到床邊，雙手撐着艱難地離開輪椅坐上了床，而後躺了下來，“今天的課取消了，好好休息吧。”
“嗯……”決明子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可等了許久也沒見川芎睡着，心裏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但不管他問什麽，好像都不太妥。
最後只異常尴尬地找了個話題，說道：“舒老師她，還挺溫柔的。”
川芎：“？”
川芎疑惑地看了決明子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覺得有點氣不順，于是開口嗆道：“确實，舒老師不僅溫柔，人長得也很漂亮，可惜你沒能看見。”
“……”
也還好吧，都不及你……呸呸呸，我在想什麽呢。
決明子抿了抿唇，心裏莫名生出了一種煩躁感，險些讓他忍不住想要把川芎給一腳踹下床去，酸溜溜地說道：“我想也是，那麽溫柔的舒老師也一定長得非常非常非常好看，她剛才把湯藥遞給我的時候還很貼心地告訴我要小心燙了呢！”
“……這有什麽，她進來的時候還關心地讓我去睡一會呢。”
“那又如何，舒老師分明關心我更多一些！”
“那還不是因為你是個病患。”
“就算我不是病患舒老師也還是會關心我的，師兄你就別想了！”
“我想什麽了？你別胡說八道。”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知道。”
就在這時，門從外面被推開，華予清站在門口，握着那個令人熟悉的小本子，淡淡道：“與同門吵架，川芎、決明子，各扣一分。”
川芎：“……”
決明子：“……”
等到華予清離開之後，決明子才有些懊惱，他沒事和川芎吵什麽吵，幼稚死了。
方才因為太過心虛，害怕假裝失明的事被舒顏拆穿，所以他根本沒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舒顏身上。
決明子翻了個身，剛才這一小會的時間，川芎就已經睡着了，想來是太累的緣故。
想到這，決明子心裏總歸也有些過意不去，畢竟是這人照顧了他一整晚，于是壓低了聲音說道：“謝……謝。”
說完這話之後，也沒管川芎有沒有聽到，決明子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等到兩人再醒來時，已是黃昏。
房門大開着，宣朗抱着長劍坐在門口，察覺到決明子的動作便望了過去，笑着說道：“你們醒啦，舒顏說這房間要多通風，我就把門開着了。”
決明子正準備開口道個謝，就突然看見靈究門所有的老師都湧了進來，抱着各種各樣的水果，擺滿了他和川芎的床。
除了水果之外，他們也随便帶了些鮮花，玖瑰百合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有。
還有連根拔來送給他的，上面帶着泥。
“決明子呀，你大病初愈，我們也不知道給你帶些什麽好，來，吃個蘋果不？”
“蘋果有什麽好吃的，來來來，吃個梨！這個梨，它不僅大，還很甜的！”
“這還有桃子，超級新鮮的，你試一試。川芎也來一個，照顧決明子你也辛苦了。”
“……”
決明子：“？”
大……病？
我不是就發了個燒而已嗎？
等着老師們的熱情退卻後，川芎和決明子都已經被硬塞着吃下了好幾個水果，不約而同地打了個飽嗝。
舒顏眼看着差不多了，就将其餘人都趕了出去，給決明子把了脈，确認沒什麽大礙了之後才放下心來。
“他們其實……很開心。”舒顏站起身來，朝着川芎和決明子輕輕一笑，“靈究門十年來沒有過弟子，你們是第一個。”
“他們初為人師，很多事情并不知曉，可能有時候關心的方式看起來可能不是那麽地……正常。”舒顏指了指那棵連根拔起的花，有些無奈，“但其實他們每個人都有很努力地去學習當一個老師。”
“掌門寫的靈究門歷史，華予清翻了不下百遍，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他都能夠倒背如流。”
“宣朗在舞劍時總是會忍不住地帶上殺氣，為了不耽誤你們，會在上課之前把基礎的劍招練習一遍又一遍，直到能控制自己身上的殺氣為止。”
“伏寧這人不愛說話，但他為你們寫的毒譜，可是熬了好幾夜，又花了許久的時間去反複修改完善，最後才完成的。”
“而小蘇這人比較粗神經，也會為了你們，把禁地裏所有亂七八糟的暗器都給觸發一遍，然後又花了幾天時間去一一拆解。”
說到這兒，舒顏正好将帶來的東西收拾完畢，最後說道：“他們可是有很認真很認真地，把你們二人放在心上。”
“所以你們……喜歡靈究門嗎？”
最後舒顏也沒等川芎和決明子開口回答，而是笑着抱起了藥箱，微微點了點頭，就退了出去。
決明子愣了許久，手指在不自覺中将被子抓出了褶皺。
他……喜歡靈究門嗎？
決明子擡眸看了一眼房間裏的水果和鮮花，幾乎都要堆成了一座小山。
但他其實也不過是，發了個燒而已。
還有他們誤闖禁地的那一天，最後是掌門帶着宣朗和伏寧趕到，沒有責怪也沒有懷疑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兒。
第一句話問的是，“你們有沒有受傷？”
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問別的了。
決明子轉過頭去，一眼就看見了川芎正對着舒顏離開的地方發呆，頓時莫名地有些不爽，收回了視線小聲地嘀咕道：“舒老師可真是溫柔，如果師兄也能這麽溫柔就好了，唉。”
“……”
川芎擰起眉頭，看了決明子一眼，冷哼了一聲，“溫柔又如何，也不僅是對你一人溫柔。”
“那反正也不是只對你溫柔！”
“你不也一樣？”
“我不一樣！我……”
門再次被打開，華予清冷漠地提起筆，開口道：“與同門吵……”
話說到這突然就停了下來，華予清石化在了原地，手裏的筆“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幅怪異無比的畫面。
決明子一把抱住了川芎，将對方的腦袋摁在自己的胸口，輕輕地拍打着他的後背，安撫着說道：“師兄是做噩夢了吧，師兄不要害怕，明子就在這裏呢，乖乖的啊。”
接着，決明子又一副很驚訝的表情看向門口，“咦，是華老師來了嗎？我剛才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是有什麽事嗎？”
華予清：“……”
你都感受不到，你懷裏的川芎散發出來的殺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