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桃林
桃林
春日至,紀家等來了春闱跟殿試的消息,上下皆大歡喜。适安的紀珩出了名,連帶着晏長歌也出了名,只因紀太太認她做了幹女兒,又是未嫁之身。
紀禾的父親只娶了了紀太太一個,家中并未姑娘。外室的話紀太太是逮着了一個就滅了一個,血脈掐的差不多幹幹淨淨的。
紀太太挑了個好日子叫晏長歌到她那兒坐坐,老嬷嬷把人收拾齊整了送過去,路上叮囑幾句。晏長歌大致是猜到婚事這方面,想了想去了。
丫鬟在前引路,到了紀太太的屋子,屋外的臺階下多了些衣着樣式不同的丫鬟,有的還在偷偷看晏長歌。丫鬟打起簾籠,她目不斜視進去,轉過繪着花鳥的楠木底大屏風。明間的榻上坐着紀太太。
屋裏還有另一個貴婦人,模樣似乎是四十來歲左右,保養得體,看見晏長歌來了雖然笑容款款,但眼裏的精光是遮不住了。
“這就是你幹女兒長歌?模樣是真的俏,人看起來乖巧懂事。”
貴婦人是紀太太的好友,丈夫是太醫院院使,兒子與紀珩同榜,名次相差無幾。兩家想聯姻,但紀太太看不上她女兒,最後把晏長歌拉出來。今日這顧太太就來相看,紀家的錢財實在令人動容,紀禾是個有本事的人,他弟弟也不會差,能做親家那自然是極好的。
晏長歌微笑對着她福一福聲,而後指着嘴搖搖頭,一字不發。
紀太太看了她一眼,顧太太就直接了,好奇道:“你是不能說話?”
她便颔首,笑容得體。餘光瞥見紀太太手扣緊了榻上小幾的邊緣。
“哪有的事,我家長歌近來嗓子不大好,大夫開了幾副藥,她護嗓子最近怕是得忍着不說話了。”紀太太解釋道。
晏長歌預感她心底怕是不爽,自己暗自竊喜,站到了一旁。
顧太太本是想問她一些話的,但晏長歌說不了話,可惜之餘也生氣。紀太太先前可沒說這事,把晏長歌誇了一通,還帶了畫像。自己給兒子看過,他也覺得不錯,不然怎會今日上門來?
“長歌站着也累,坐我邊上來。”
紀禾的母親朝她招手,晏長歌沒有拒絕,輕移蓮步,腰肢不盈一握,顧太太看得出她那身段是極好的,但也不知是從哪蹦出來的幹女兒。後面的話聊着聊着也就從她身上挪開了。
到了午間,晏長陵現身,身畔的是顧太太的兒子,大了晏長陵兩歲,跟晏長歌正好是同歲。不過紀太太謊報了她的年紀,是以顧太太說兩個人年紀還算登對。
她若要是知道真實情況,怕是要罵人的。
“這是你家的懷生吧,一表人才。”紀太太笑笑,外人跟前跟晏長陵裝了一處母慈子孝的場面,“我家的阿珩跟懷生同窗,時常信裏提起。過去看你還小的很,現在這麽大。”
顧懷生客客氣氣,他本來也是芝蘭玉樹的人物,可偏偏跟晏長陵站在了一起,略微遜色。晏長陵如今像是打磨好的溫玉,唇角微翹,顏色極好,看的顧太太誇贊不絕口。
晏長陵回來還是聽顧懷生說他娘來自己家看那個幹妹妹,他看了晏長歌的畫像,只一描述晏長陵就知道是誰了。茶喝不下,無論詩詞這些東西。竟然一腳踹翻了茶館的桌子,惹得顧懷生的膽戰心驚,暗自回想這之前哪裏得罪他了。
紀家收的幹女兒居然是晏長歌!聽說如今都換了姓,改叫紀長歌。
路上他策馬趕回來,臉色陰沉。如今見到她人,臉色稍霁。紅色的衣衫襯的他面如冠玉,俊逸非常,顧太太都有幾分意動,瞧着應該是個有前途的人,聯姻也未嘗不可,晏長歌還能繼續考慮考慮。
臨別之時她拍了拍晏長歌的手,晏長陵眼尖地看見她腕上的一只血玉镯子,膚色皓白若雪,能看見青紫的經絡。而顧太太的另一只手上也是,那是一對。
送走了人,紀太太冷笑,轉身看向晏長歌換了張慈愛的臉。
“長歌你的嗓子是怎麽了?我叫大夫給你看看吧。方才顧家大公子你可曾看見了?是個人才。”她道,拉着晏長歌的手往前走。
紀太太的指甲掐到了她的手腕內側,掐進去,晏長歌吸了口涼氣。
路上芭蕉青青,院裏的草木褪去冬日的黯淡,滿目春光,她途徑那一刻丁香樹時忽然就抱着樹不肯放開。
突然的動作弄得紀太太一愣。
“你這孩子。”她笑道,使了個眼神,便有人上來把她扒下來。
“我不喜歡姓顧的,我不想嫁人。”晏長歌死不放手,“我已經寫信給了我爹爹,你們紀家是想賣我。”
紀太太聞言笑道:“我若是賣你,你就不會在這兒了。給你看顧家的少爺,你還看不上眼?聽說你從前是個庶女,頂多就能嫁一個舉人窮秀才而已,別不識相了。”
晏長歌心裏堵着一口氣,正準備去頂一句,有人先說話了。
“二少爺。”丫鬟們行禮。
紀太太跟他不是親母子,此刻疏離的氛圍格外的濃厚。
“阿珩跟着是想看看你這個姐姐?”
他彎了一邊的唇角,擋在了晏長歌面前:“關心關心她,母親先走罷。我這姐姐,可是倔強,還不怕死呢。我在酒央最是心疼她。”
寥寥幾句,劍拔弩張的意味暗含其中。
紀太太瞧了眼她那個樣子,悠悠轉過身,轉身的那一剎臉黑了。回去砸了自己最喜歡的杯子,指着人斥道:“他們眼裏還有我嗎?!”
她擦掉臉上的胭脂,唇脂,扯掉了頭上的金釵,四處丢。眼睛裏淚光點點,偏生咬着唇,愈發顯得紅豔。她深吸一口氣,揪着晏長陵的衣領,他便順着彎腰。
兩個人靠的極近,他能看見她瞳孔裏自己的影子,更能看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盛着難以言喻的悲傷。
“你們紀家就想賣了我,是賣豬對嗎?一個個都知道我蠢,就這樣對我。我不怕死了,如果你們逼着我嫁給顧懷生,我會嫁的。”
她說到這裏展顏一笑,眼裏透着壞壞的意味,倏然松了他的衣領,後退着轉身走過小徑,去了草木深處。
他看了,微不可見笑了一笑,剪水眸子半阖,撿起她丢在地上的釵玉。
她變了,晏長陵随後提步過去。
晏長歌散發随意亂逛,轉入這片樹齡幾十的桃花樹林純屬是個偶然。紀禾有錢那也是幾代積累。
從前聽老嬷嬷說這還是從前紀太爺給亡妻種的,後面就成了一片林子,春日沒人敢進來。
只因紀太爺生前留下話,無論是誰,子孫進來了要家法伺候,若是下人,直接發賣了。這林子裏的樹都是自然生長,枝幹遒勁,枝頭綴滿桃花,綠葉點襯。
她這水紅繡寶瓶紋的襖裙處在林子裏似乎都有些失色。花瓣被風一吹會從枝頭簌簌掉落一些。點在鴉青的鬓發間,她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嘴角垂下,懶得回頭,淨挑着地方躲。
最後被抵在樹上她罵了句陰魂不散。
晏長陵氣的想笑,他的四姐姐已經從野貓變成了小獅子,說話不留情似乎沒什麽能讓她留情的。從前怯生生的眼神變得惡狠狠的,好像只要他松開這人就會撲上來咬人,賞他一耳光。
他憑着本。。。。。。。。。。。。。。。。。。。。。。。。。。。。。。。,。。。。。。。。。。。。。。。。。。。。。。。。。。。。忽略了她。。。。。。。。
。。。。。。。。。。。。。。。。。。。。。。。。。。。。。。,。。。。。。。。。。。。。。。。。。。。。。。。。。。。。。。。。。。。。。。。。晏長歌瞪着他,眼裏沒有半點溫度。
他以為她會哭的。多少次做夢,她都哭的很慘烈。。。。。。。。。。。。。。。。。。。。。。。。。。。。。。。。。。。
“姐姐知道嗎?”。。。。。。。,。。。。。。。。。。。。。。。。。。。。。。。。。。。。。。。。。。。。。
“我喜歡你。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知道你不是我姐姐,我就高興的不得了。”他藏得深,不過誰看出他這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紀禾只當他沒長大,而他又以為自己的姐姐不曾長大。
這三年過去,到頭來都錯了。
晏長歌氣的發抖,可若不是他還扶着,自己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明明該哭的,她心跳如擂,看着眼前這個人。唇瓣因為先前的厮磨染了朱色,眼底幽深,墨染似的長眉微微挑起,做出了一股風流味道。
紅衣很襯他,跟個蠱惑人心的妖精似的。。。。。。。。。。。。。。。。。。。。。。。。。。。。。。。。。。。。。。。。。。。。。。。。。。。。
晏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