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曲潇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正裝，長發挽起。秦淮宣說話期間，她眼皮都不眨一下。
秦淮宣說完，她動了動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辭職。”
“原因。”
她唇角露出一個笑:“辭職還能有什麽原因？不想幹了呗。”
“為什麽不想幹了？”
“沒有為什麽。”
“任何事情都會有前因後果，你不給我一個合理的原因，我不會簽字。”
秦淮宣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從椅子上起來，來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
“曲潇，你是怎麽了？明明那天還好好的，是發生了什麽嗎？有什麽事情，你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
她不反抗，也不迎合。
“少董的演技，果真高明。差點連我都信了。”
“你在胡說什麽？”
她嘴角笑着，眼中沒有笑意:“少董，你對我的心意，你的感情，我承受不起，我也不想要！”
她打開他的手:“我不想做你的特助，我也不想見到你，所以我要辭職。”
秦淮宣看着她，想從她的表情裏找到蛛絲馬跡。可她只是笑，除了笑，沒有別的任何表情。
“這次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辭職，你不簽字，工資我不要就是，沒關系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要知道原因。”
秦淮宣臉上也沒有了表情。
“原因？原因你自己還不清楚嗎？少董，我勸你一句，用這種卑劣手段獲得的感情，也不可能是真情。”
“卑劣手段？”他手指在她下巴上描摩着，“你覺得我做這些，只是為了得到你嗎？”
“難道不是嗎？”她挑眉。
“我要真想對你做什麽，你以為你曲潇現在還能好好站在我面前跟我理論？”
“那不過是你為了維護你自以為高大的形象而已。”
秦淮宣松開她。
“說到底，你心裏還是放不下方遇采，對不對？”
“我心裏從來沒有放下過方遇采。”
這句話像是一顆子彈，刺穿秦淮宣的胸膛，他轉過身。
“兩周後，有一支工程隊要前往方遇采所在的雪山基地。”
“你把辭呈收回去，我讓工程隊捎上你。”
方學長不接她的電話，她自己找不到他在哪裏。這是唯一能見到他的機會。只要見到方學長，就能解釋清楚，他們就能回到從前。
她将辭呈揉成團丢進垃圾桶。
“好。”
雪山距離雲城有一百公裏，工程隊總共要去八個人，連上她九個人，開三輛車。
出發那天，她才發現白薇也去。
白薇把行李放進後備箱，走到她面前，攤開手，“沒辦法，又被抓壯丁，不過，跟你同行，這一路大概也不會很無聊。”
“是啊，太好了，跟你一起我也有個伴。”
曲潇笑着，嘴上是這麽說，但其實她心裏清楚得很。秦淮宣派白薇跟着她，不過是為了監視她。
既然這樣，那她怎麽能讓他失望呢？
她和白薇，司機，還有一位工程隊的小夥子坐第三輛車。那小夥子坐副駕，她和白薇坐後排。
車子開出去五分鐘，曲潇就假裝跟方遇采打電話，聲音很甜:“學長，我現在坐上車了，嗯，對，我們已經出發了，是的，路有點遠，我有些困了，我在車上眯一會兒。嗯嗯，我也很期待能馬上見到你，拜拜。”
她把手機按黑屏。
白薇看過來，問:“方遇采？”
曲潇面含微笑點點頭。
白薇沒有說話，閉上眼睛睡覺了，她也放下手機，眯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已經進了山，車子沿着盤山公路往上開，山路兩側都是大霧，車子開着雙閃，以很慢的速度往前開。
白薇遞給她一塊壓縮餅幹和一瓶水，說:“吃點東西，再睡一覺，才走了一半路呢。”
“嗯，謝謝。”
她接過東西，拿出手機拍了兩張大霧的照片，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假裝發給方遇采，又對着手機假裝發語音:“方學長，我們走了一半路了，現在在山中，你看我給你發的照片，霧氣好大。”
她吃着壓縮餅幹，過了兩分鐘，假裝收到方遇采的回複，又發語音過去:“嗯，我們師傅開車很慢的，放心，我們會注意安全的。”
白薇吃完壓縮餅幹，垃圾丢在一個塑料袋裏，沒有睡覺，她看着窗外，說着。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他喜歡我，可是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我們學校的籃球隊隊長。”
“夏天，我給他送水，冬天，我織圍巾送給他。我追了他兩年，他終于答應跟我在一起了。”
曲潇認真聽着。
“我跟他在一起之後，我跟喜歡我的那個朋友慢慢疏遠了關系。也是跟他在一起之後我才發現，其實我對他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喜歡。”
“我失去了那個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夏天帶我吃冰激淩，冬天帶我吃火鍋，我傷心了會哄我開心的人。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其實我真正喜歡的人，并不是那個籃球隊隊長。”
“而當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我去找那個朋友的時候，他已經訂婚了。”
“後來，我一直沒有談戀愛，因為，我再也遇不到那樣一個人了。有句話說的對，人都是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白薇轉過頭來:“曲潇，我希望你能抓住自己的幸福，不要像我這樣。”
曲潇微笑着:“謝謝你白薇，我慶幸我沒有失去方學長，我們也一定會幸福的。”
白薇拍拍她肩膀，沒有再說話。
她也沒有再故意發語音打電話。
白薇的那些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想讓她珍惜秦淮宣，她怎麽會不懂呢？
但是白薇不了解她，她跟方遇采，從高中到現在，将近十年。而她和秦淮宣不過認識一年而已，一年，比不上十年的。
她要去見方遇采，她要跟方遇采解釋清楚，同時跟秦淮宣把關系斷了，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她會直接辭職。
一段上坡路，車子突然往後滑。
“怎麽了？”
司機說:“現在越往上越冷，路上結冰了，需要下去推車。”
他們此次出發，三輛車并沒有同行，前兩輛先出發，他們後面才出發。看看路上也沒有別的車，只能他們三人下來推車。
在車上有空調不覺得，下來才發現這裏居然這麽冷，山兩側都是積雪，山路上結冰。好在只是朝陰的一小段路結冰，推過這段路，車子又能繼續行駛。
又開了一會兒，司機接了個電話，說前兩輛車已經到了。
眼看着天色将暗，曲潇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問道:“師傅，你們以前沒來過這裏嗎？”
那司機道:“沒來過，第一次來這種山裏。另外兩輛車的司機來過，我是臨時被拉來當司機的。”
“師傅，要不你開個導航吧。”
副駕上的小夥子幫他開了導航，跟着導航走，曲潇稍稍放寬了心。
又開了一段路。
突然“喀！”的一聲，車子陷進了雪中。
“我走錯了嗎？”
“沒錯啊，導航就是讓走這條路。”
“我看看。”司機拿着導航看了半天，道:“是沒錯啊，難道這條路被雪堵住了？”
司機下車看，車門打開的瞬間，一堆白雪漫了進來。
“靠。”司機罵了聲髒話。
曲潇和白薇還有另一個小夥子也下去看。
連車門都難開，等下了車，才發現兩側的雪有半人高，車子三分之二陷在雪裏。
司機抽了根煙，看了四周，讓他們去前面推車，他倒出來。
三人推開前面的雪，艱難地走到車頭，司機喊一二三，他們一起用力。
試了三次，車熄火了。
之後再也打不着。
司機打電話給其他人請求救援，他們又躲到車裏。剛開始有空調的餘溫還好。可是車打不着火，空調也無法用，慢慢的，腳開始發冷，從腳底，到小腿，再到膝蓋。
車裏有一塊毯子，讓給了她和白薇兩個女生，她們擠在後座，蓋着毯子取暖，可是還是抵禦不住從腳底升起的寒意。
司機不停接打電話，給她們報着訊息。
“他們馬上就派人來救我們。”
“他們出發了。”
“馬上就到定位這裏了。”
“你們到了？在哪？”司機跑出去四周看了看:“我沒看到你們啊，你們在哪？什麽？”
司機差點把手機砸了，坐進來，關上車門，車身顫了顫。
“怎麽了？”白薇問。
“他們走錯路了，這裏都是盤山公路，導航不準。”
“他們在找我們了，再等等。”
十分鐘，半小時，一個小時……
天快黑了，車裏的人腿凍得快沒知覺，救援的人還沒有來。
“不是說馬上就到嗎？他們到底往哪去了？”
那司機将砸地上的手機又撿起來:“誰特麽知道他們怎麽找的路？再不來，老子要凍成冰棍了。”
“這裏距離基地有多遠？”白薇問。
“不遠，八公裏。”
白薇提議:“不要車了，我們走路吧，繼續呆在車裏，我們會被凍死的。”
于是四人拿上貼身貴重的東西，結伴走。
司機的手機沒電了，用那個小夥子的手機跟救援的人聯系着，曲潇和白薇的手機完全沒有信號。
路上的雪沒有剛才那裏的深，但是也淹沒了腳腕。沒走幾步路，四人鞋子，連同褲子一直到膝蓋下方全部濕了。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全憑借手機電筒的光。
司機打頭，小夥子跟在司機後面，曲潇和白薇相互攙扶着走在後面。
“啊！”
白薇被個石頭拌了一跤，那個小夥子折過來，從曲潇手裏扶過白薇，“我來吧，你一個女生扶不動。”
曲潇點點頭，那小夥子走兩步回頭跟她說:“跟上啊！別落隊。”
“好。”
走兩步，又回頭，“跟緊啊！”
“嗯。”她用力點頭，可是腳步還是控制不住，越來越慢。
路怎麽這麽長？雪怎麽這麽深？救援隊怎麽還不來？
前方他們手電筒的光芒也越來越弱，直到白雪上，漆黑一片。
他們是走遠了嗎？
“白薇！”
她喊了幾聲，沒有人理她。她确定，她和他們走散了。
腦子裏有了這個想法後，她意識更清晰。腳越來越沒有知覺，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停，一旦停下來，她随時可能會死在這裏。
她不能出事，她還沒有跟方遇采解釋清楚。
她還沒有找秦淮宣算賬。
到最後，雙腿已經完全沒有知覺，全憑借意念在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有手電筒的光晃動，光的後方，出現一個人影。
起先她以為是幻覺。
她剛剛就一直幻想，幻想方學長會突然出現在白雪中，将她帶出雪山。
又開始飄雪，在手電筒光芒的直射下，她視線裏一片斑斓。
以前很喜歡雪，到冬天就很想看雪。現在，在這樣的情形下才發現，雪是災難。
紛紛大雪中，那個身影越來越近。
她的想象成真了，方學長真的來了。
當她被擁進懷裏，她才意識到，原來這個人并不是方遇采。
可是她心裏并沒有失落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強烈的，更期盼，更思念……一種複雜到連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緒。
秦淮宣此刻，應該是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或者剛沐浴完，坐在客廳沙發上，倒上一杯紅酒。
再或者，他還在公司加班。
總之，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他現在應該是在雲城才對。
而方遇采就在八公裏外的基地，司機跟救援的人通了這麽多次電話，他肯定已經知道了消息。
他知道了消息，他應該會來救她才對。
可是，他沒有來。
她以為會來的人，沒有來。
而最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此刻将她裹在風衣中，擁進懷裏。
“我終于找到你了，潇潇……”
秦淮宣的聲音沙啞。
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