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秦淮宣身上的衣服比自己的還濕,他的褲子都結冰了,曲潇不知道他在雪裏凍了多久。
明明他身上比自己還冷,可是依偎在他懷裏,她卻感覺到異常的溫暖。
“秦淮宣……”她的聲音更啞,她咽了咽唾沫,喉嚨火辣辣的疼。
“秦淮宣,你怎麽會在這裏?”
父母離世後,她的世界裏只剩下方遇采。方遇采能給她帶來溫暖,她一直這麽騙自己。
其實方遇采并不能給她溫暖,所謂的溫暖,只是她自欺欺人罷了。
她沒想到,在父母離世十多年後,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山中,她又一次感覺到了這種溫暖。
“冬天雪山裏很容易出事。”秦淮宣将她抱得緊緊的,“本來不想你來的,可是,我分明都答應你了。不讓你來,又怕你覺得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讓你一個人來,我根本放心不下,我就跟來了。一路上我心裏都不安,害怕你出事,結果我都到基地了,你們卻沒到。沒多久,我就得知你們被困住了。”
“你和救援隊一起來嗎?救援隊呢?”曲潇從秦淮宣懷裏出來,看看他後方,空無一人。
“我沒有跟救援隊一起來。”秦淮宣松開她,脫下風衣,将她裹在風衣裏,“有什麽話,到基地再說。”
他裏面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明明他的手也凍得通紅。
“白薇他們應該在前面,你看到他們了嗎?”她指指。
“沒有。”秦淮宣搖頭,“他們跟救援隊保持着聯系的,救援隊會去救他們,我們先走。”
他伸出手,“抓緊我的袖子。”
她知道他是避嫌,猶豫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毛衣袖子,跟上他的腳步。
山路一邊靠山,一邊是懸崖。積雪覆蓋住腳,眼睛能看到的小路只有一米寬,而有的雪下方,很有可能不是陸地。
秦淮宣讓她走山坡這邊,他自己走懸崖那邊。
“你走過來一點。”
“你過來一點。”
“你再往我這邊一點。”
她一路都提醒着他,一路都懸着心。最後還是擔心,索性放開他的衣袖,直接握住他的手。
秦淮宣愣了愣,反握住她。
又開始飄雪,迎面是刺骨的寒風,地上的腳印被大雪掩蓋。
雪越來越大,越來越看不清路,步伐也變得緩慢。
秦淮宣走她前面,讓她走他的腳印。
一步下去,要麽雪地中一個腳印,要麽踩空,掉下山涯。
秦淮宣在前面探路,已經好幾次差點踩空。
這條路像是沒有盡頭。
“看到這條路了嗎?”秦淮宣突然指了指前方。
“我要是出事,你就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一直往前走。”
他繼續說着:“大概,再走二十分鐘,你會看見一個塔形狀的東西,那就是基地門口。你告訴他們你的名字,就會有人來接你。”
她搖頭,“不。”
“我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她很堅定:“不會有萬一的。”
秦淮宣轉過頭來盯着她:“這裏離基地大概還有三公裏,過了這段路,路就好走一些。你順着別人的腳印走,一直走,不能停下,知道嗎?”
“我不會丢下你。”她笑着搖頭,“你踩空了,我會拉住你的手,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我很重的,你拉不動我。”他摸了摸她腦袋:“聽話。”
“那我也不會放手。”
她握緊他的手,望向他的目光堅定不可動搖。
“我不會放手的,永遠不會。”
秦淮宣有片刻恍惚,他說:“這樣你會跟我一起掉下去的,你會跟我一起死。”
“秦淮宣,你相信我,我們都不會死的。”
最後,卻是她走不動了。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她跌坐在雪地裏,“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我的腿已經不是我的腿了,你別管我了。”
“秦淮宣,謝謝你來救我,但是我真的不行了,你走吧。”她把外衣脫下來還給他,“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走……”
秦淮宣沒有接,走到她前面,直接将她背起來。
“你放開我,你帶上我,我們都會死,你自己走,至少能活一個人。”她捶着他肩膀,“放我下來吧,秦淮宣,我真的不行了,你自己走吧,你自己走能……”
“閉嘴。”
她乖乖閉嘴了。
那一個雪夜,是她一生中,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她已經完全走不動路,秦淮宣背着她,一步,就是一個深深的腳印。她四肢都涼透,可是她還是能感覺到,他後背的溫暖。
她意識越來越不清晰,秦淮宣一直在跟她說話。
“曲潇,不要睡,再困都不要睡,聽見沒有?不準睡。”
“其實,那個十年合約我并沒有銷毀。如果我們平安回去了,我就把合約銷毀。”
“曲潇,你要是敢睡,我就不銷毀合約,十年過了我也不解約。我無限延期,讓你這輩子都不能離開我身邊。”
過了半天,她沙啞着開口:“就知道你是個出爾反爾的王八蛋……”
“潇潇,如果我們能平安出去,我再也不會勉強你。你不想做我的特助,我給你安排其他職位,你想和方遇采在一起……我就成全你們。”
“好……秦淮宣,你這次不能出爾反爾。”
“不會。我們能平安出去,我什麽都依你。”
“嗯,我就……暫且相信你一次。”
當看到大片的火光,看到救援的人,她意志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她和方遇采從高中就在一起,一起走過大學,到談婚論嫁。
結婚的那一天,她穿着婚紗,站在教堂中央。方遇采一直都沒有出現,她被賓客嘲笑,她站在臺上,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席下走上來一個人。他一身白色,走到她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将她牽走。
那個人是秦淮宣。
秦淮宣從不穿白色,他永遠都是一身黑色。而白色,只有去了天堂的人才穿白色。
“秦淮宣——”
她從夢中驚醒。
所在的是一個陌生的環境,床,梳妝臺,衣櫃,正常房間裏的裝飾物。
她手上插着針頭,吊着藥水。
床旁邊坐着一個打扮美豔的陌生女人。
“哦,就醒了?”
“秦淮宣呢?秦淮宣在哪?你知不知道他怎麽樣了?”她問那個女人。
“少董比你凍得嚴重,還在睡,不過也快醒了。”
她坐起來,四周看了看,問:“這裏是雪山基地?”
女人點點頭,把床頭櫃上的一碗粥端過來,“先把粥喝了。”
“謝謝。”
她喝完粥,那個女人問她,“你剛剛夢裏一直在喊方學長,方學長是你什麽人?”
“他,是我喜歡的人。”她沒有說男朋友,畢竟方遇采從來沒有公開承認過。
女人将空碗放回床頭櫃,“這麽說,你們并沒有在一起過。”
這個女人跟她素不相識,一直問她和方學長的事,讓她有些不想跟她說話,她岔開話題,“請問怎麽稱呼你?”
那女人沒有回答,反問她,“你叫曲潇,對吧?”
她有些疑惑,這個女人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曲潇,我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方遇采是我的男朋友。”女人盯着她,語氣威脅,“我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麽關系。現在,你跟他沒有任何關系,明白嗎?”
方遇采是我的男朋友。
方遇采是我的男朋友。
她腦子裏回蕩着這句話,手心冰冷。
半晌,她唇顫了顫。
“你是誰?”
“我是蘇雅,博遠的副總是我爸。”她頗為自豪地揚起下巴,“方遇采,是我的男朋友。”
“我不信,我要去問他。”她從床上下來。
“他現在不在這裏。”
曲潇頓住腳步。
“他跟我爸去看工程了,兩天後才回來。不過你去找他也沒用。”蘇雅盯着她,揚了揚下巴,“這幾天,他電話是不是一直打不通?沒錯,是我讓他把你拉黑的。”
她繼續說着,“三年前遇采才進公司那會兒,我就跟他在一起了。你不信,你可以去問公司裏的人,每個人,都知道。”
“蘇雅,曲潇醒了嗎?少董讓我……”
這時白薇推門進來。
曲潇把針管拔了,走到白薇面前,問道:“她說,方遇采三年前就跟她在一起了,是不是?”
“她說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白薇,你告訴我,是不是?”
白薇猶豫了一會兒,拉着她的手,擔憂道:“一直沒有和你說,我是擔心你,怕你難過……曲潇,對不起。”
“所以,是真的了。”
她松開白薇的手。
原來是這樣,原來,她做了別人三年的小三。
而她什麽都不知道。
“曲潇,你藥水還沒打完……”
“曲潇,你別這樣……”
她沒有理任何人,失魂落魄往外面走。
推開門,秦淮宣站在門口。
她走到秦淮宣面前。
“我想離開這裏,你可以帶我走嗎?”
她沒有落淚,但眼神是一片死灰。
秦淮宣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牽起她的手。
“我帶你走。”
剛才的那個房間裏,其實還有一個套間。
此刻,套間裏。
蘇雅堵住面前的男人。
“你今天要是走出這裏,這個工程,這筆款,你的工作,你的前途,你全都別想要!”
男人硬生生将腳步收回去,雙手握拳,“蘇雅,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沒有逼你,我給你選擇了,但是你的選擇是前途,不是嗎?你既然選的是前途,你就離不開我。”
蘇雅妩媚地笑着,芊芊手指撫上男人的衣領,“遇采,今年是個吉祥年,我們挑個好日子,把婚訂了吧。”
當天,秦淮宣就開車帶她離開雪山。
她在車上渾渾噩噩睡了幾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到秦淮宣家。
秦淮宣把她帶回家裏,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小菜。
“餓了一天,腸胃不太好,先吃點清淡的吧。”
她喝了幾口粥,便不想吃,秦淮宣也不勉強她。
“我送你回去吧。”
秦淮宣拿着一件外套過來。
她起身,問道:“我身上有些不舒服,可以在這裏洗個澡嗎?”
秦淮宣進浴室為她放好了熱水才出來。
曲潇進去浴室後,他便打開筆記本,開始處理這幾天累積下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浴室門來了。
他沒回頭,繼續處理着事情,嘴裏說着。
“吹風機在電視下面第二個抽屜,空調我調到21度,你覺得冷的話,遙控器在桌上,茶幾上有熱水,先喝一杯,防止感冒。”
沒有回應,秦淮宣也沒有多想,手繼續在鼠标上敲擊着,目光盯着屏幕。
“秦淮宣……”
聽到這個聲音,他才預感不對勁。
轉頭,曲潇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後面不遠處,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你喜歡我,是不是?”
興許是剛剛洗澡的原因,她臉上暈染着一抹淡粉色,身上的皮膚也一樣。
他還沒想到怎麽回她,浴袍就從她身上滑落。
“那麽……我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