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腥味9
人腥味9
一汪明月挂起，周邊泛着深紅色的光。
海面之上憑空出現了正朝着月落村碼頭緩緩逼近的龐然巨物。
“是鬼船！”
“鬼船又來了——”
“誰家的孩子？”
“這次應該藤原村長家的。”
“不是十二點才娶親麽？”
“提……提前了……”
村內跑出來一個村民，拿着喇叭高喊着：“石頭屋的替代品已經不能用了，大家還愣着幹嘛，快點躲起來！”
人群疏散的很快。
碎嘴的村民問着：“實在不行挑個眼睛瞎的不厲害的，直接送上去得了。”
另一個村民搖搖頭：“你忘了上幾次的教訓了麽！”
有人提議：“藤原村長家不是還有個小兒子？要真沒有新娘子，咱們就去擄來，不然明年大家都得被餓死在這裏。”
就在回去的路上，他們這群沒安好心的村民和四個迎面而來的新娘子撞上，咋眼一看，出落得水靈又好看，仔細瞧着非常眼熟。
其中有三位新娘子相貌個個美豔絕倫，拿出去給河童真是瞎了這驚為天人的容貌，最後一位臉色慘白，嘴唇沒有絲毫血色，右手粗糙像男人的，怎麽看怎麽不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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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有些異域風情的新娘子長發整整齊齊挽起來，頭上別着紅色的假花，露出光潔的額頭，嫁衣上是墜着一粒粒吊珠，帔巾從頭垂在腳邊。
矮些的新娘子，鬓角處碎發很多，高高揪起丸子頭，簡單的裝飾了幾顆珍珠，金燦燦的簪子斜插在後面，喜服是紅色的，非常端莊。
而……
樣貌最出衆，個頭高挑，氣質絕佳，身材極為誘人且擁有如此曼妙的曲線是這最後一位。
“她”的肌膚雪白到幾乎透明，微卷的短發打着彎彎貼合在脖頸處，精致的下颌，立體的五官，柔和的眉眼，無一不透出卓越的魅力。
要命的是，鎖骨上生了顆妖冶的紅痣。
很難不讓人将目光停留在那處。
當純白色的嫁衣随着風微微浮動時，不染塵世的美感遮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寬大的外衣邊緣繡了兩只凋零的無色玫瑰。
“她”穿上獻給尊敬的河童大人最至上的神式法衣白無垢。
這些年，好像從未等來過如此貼合的祭品，看來月落村有救了……
那雙墨色般濃惆的眼睛輕輕擡起，眼裏是道不盡的凄涼。
夜色越來越深，村民為美色癡迷，連逃跑的腳步都放慢了。
天空忽來暴風，轟隆隆的雷聲仿佛野獸在咆哮，緊接着驟雨急下，海面連接天際，盤旋着一團團黑色烏雲。
村民慌了神開始東逃西竄，腳下一個打滑跌入坑中，他們半個身子在泥濘裏，爬起來時下意識要去扶離得最近的那位白衣新娘當成支撐物，卻被“她”嫌惡的避開，目光冷厲警告着。
村民愣了愣。
被這一記眼神掃過，頭皮發麻。
總覺得面容熟悉，不知從何處見過……
某個瞬間，兩個身影重疊起來——
大家不約而同的想起藤原村長請來的那位長相陰柔又不太好接觸的驅邪大師，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惹不得，惹不得。
下手一個比一個狠。
伊淮瘦得骨節突出的手指提起礙事的長裙：“得快一些了，船已經靠岸了。”
路漫漫和柏雪也都小跑起來。
方如還不太适應許巍的右手，裙子太繁雜，行走的速度很慢，她被甩到最後面。
柏雪探聽到路漫漫的內心想法，她悄悄跟漫漫咬耳朵：“我第一次知道河童娶親的嫁衣是根據玩家的母系氏族所生成，每個人都不一樣，我這套是以前塔吉克族的。”
“那……”
“應該祖上是中日混血，我從婷姐那邊看到過他的人事檔案，父母都是漢族。”
懂了。
路漫漫看着伊淮身上島國特色顯著的白無垢，能理解村民的眼神了，這就是天選祭品啊！
走出密林。
全魚宴空無一人。
海灘邊挂着的煤油燈被雨水澆滅，星星四散而去，藏到了天際的背面，只靠微弱的月光将漆黑的夜晚點亮。
嬉笑回歸平靜，月落村跟死了一樣。
鹹腥味襲來，鬼船放下繩梯，佝偻着的婆婆看向四位新娘，詭異的笑起來：“漂亮的祭品們，越多越好～”
然後招手。
“上來上來，別耽誤獻祭的時間。”
婆婆腰間的木偶“咔咔咔”咧開嘴巴，機械的咕哝出聲音，好像在模仿咀嚼的樣子。
四位新娘子登上了鬼船。
婆婆的目光停留在身穿白無垢的伊淮身上，她指了指：“我就說怎麽聞到了一股格外美味的香氣，這上好的祭品就是非同凡響。”
她先是将紅色蓋頭給了方如和路漫漫。
又扯了扯柏雪具有異域風格特色的帔巾，好半天都沒扯掉：“你身上的蓋頭不合格，拿下來帶頭上才行，上島前，新娘子穿着都要符合标準。”
柏雪面露疑惑：“家鄉喜俗，哪裏不符合标準呢？”
婆婆端詳半天:“找個物件遮一下眼睛。“
柏雪回頭看向伊淮，咋回事，跟她非杠上了？他連蓋頭都沒有啊？？？
婆婆臉上的贅肉顫了顫，她露出焦黃的牙齒，指着伊淮和柏雪說：“你倆，都跟我來。”
甲板上只留下路漫漫和方如，兩人透過眼前的薄紗看向船屋。
路漫漫跺了跺腳，甲板下面是空的。
船身很長也很寬，木頭上附着綠色的藻類植物，上面這層沒什麽東西。她鼻子靈，下層有些血腥味傳來，聽力也高超，伊淮和柏雪被帶進了船艙內。
鬼船發動起來，掀起好大一個浪花，差點把甲板上的兩位新娘卷入海裏，變成全身發爛長出透明泡泡的濕體。
路漫漫有點暈船，她扶着把手，又不敢輕易拿下蓋頭。
旁邊的方如也發現這點，不敢亂動。
兩人在甲板上吹了好一會兒的風，雙手護住紅蓋頭，等婆婆開了艙門，招呼他們下來時，已經距離月落村行駛了很長一段距離。
通往底層的樓梯也是木頭做的，只是早就被海藻長滿，非常的濕滑，不小心就會摔下去。
艙裏并沒有挂起煤油燈，黑漆漆的一片，還有潮氣襲來。
光明與黑暗對照。
像是随時有恐怖的東西在未知的底部爬出來。
方如打了個哆嗦。
路漫漫眼尾餘光掃到木偶發出畸形的笑容，嘴巴再次咀嚼起來，這一次比剛剛上船的浮動更大了些。
她對婆婆伸了下手：“我們是河童大人未過門的新娘子，磕了碰了可不好，底下這麽暗，麻煩您掌燈。”
方如沒吭聲，她沒有路漫漫聰明，這個時候只要跟着路漫漫，看她怎麽做就行，先過了這關等等合适的實際到來再給她致命一擊。
伊淮和柏雪兩個沒有蓋頭遮擋視線的人，擁有靈器庇佑，下樓梯簡單輕松，或許不會觸發規則，但她們兩個不一樣，是蓋上蓋頭的準新娘，登船前人類的儀式大半已經完成，只有蓋頭需要上到船那一刻才會被帶上。
婆婆笑了笑，木偶也跟着笑了笑：“這段路沒有煤油燈，想要光，下了樓梯去艙裏就能見到了。”
“沒有光麽？”
路漫漫蓋在腦袋頂上的紅蓋頭歪了歪，與此同時船身一個急轉彎，路漫漫差點被甩出去，還好她一只手抓着扶手一只手按穩了蓋頭。
木偶發出尖銳的聲音，氣急敗壞的在婆婆腰間跺着腳。
如此，路漫漫更加篤定。
第一個規則，登船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新娘子的紅蓋頭不可以掉下來。
婆婆整理好表情，耐着性子說：“沒有光。”
“嗯。”路漫漫長長嘆了口氣，似乎很惋惜。
婆婆見狀以為這兩人要下艙，把門敞到最大。
路漫漫回頭瞥了一眼方如：“一個一個來。”
“你不說我也知道！”方如已經提起礙事的裙擺，她不想當第一個下去的人，“謙讓”給了路漫漫，自己退到一邊。
路漫漫走到門邊，屏住呼吸，邁出第一步。
——婆婆也跟着沒有動。
木偶的“咔咔咔”聲加劇得更快。
就在關鍵時刻，她收回了腿，轉頭：“婆婆，你不要在後面推我呦~”
婆婆表情僵硬：“我是河童大人的使者，您是千金之軀，粗鄙之人碰一下都難于登天，怎麽敢推您呢？”
“如果儀式成功，我們會成為河童大人的準新娘對麽？”
“是。”
“那我們現在也算半個河童大人的妻子吧？”
婆婆第一次見廢話這麽多，卻不哭不鬧的新娘子，有問必答是每個在設定下怪物們的規則，有時候連啞女都需要以點頭和搖頭回答他們的問題。
“是的，您只要登上這條船就是最美麗的祭品。”
這下，路漫漫連腳都不忘下伸了，直接退後一步。
“實在抱歉，我從小就怕黑，樓梯那麽難走，想必只能讓婆婆背下去了……”
她輕輕的開口，語氣柔柔，聽了能起一層雞皮疙瘩的程度，這也讓旁邊看熱鬧的方如打了個激靈。
“您不是說我們現在算是河童大人的半個妻子麽？您是使者，肯定對河童大人的話唯命是從，我們是千金之軀，摔一下可不行，萬一河童大人怪罪下來怎麽辦？”
“這……這……這不合禮數……”
路漫漫伸出手，蜻蜓點水的劃過婆婆的粗糙的手指：“是我碰的您，我要求的您，命令的您~”
婆婆吓出一身冷汗，舌頭都有些捋不直了，腰間的木偶再次發出難聽的刺耳聲。
沒辦法反駁，只好當着路漫漫面蹲了下來。
“婆婆，您要注意腳下，不要摔倒，到時候我可顧不上您呦。”路漫漫忍住從婆婆身上散發出的腐臭味，這是長期吃人殘留下的氣息，小嘴巴巴說道，“因為我只會，死、死、的，捂住您給我的紅蓋頭。”
通過味道辨別，婆婆是日僞島劇情中的怪物。
和怪物對弈，明牌直接打出來。
路漫漫藏在紅蓋頭下的表情嚣張得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