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從老太君處出來,國公夫人拉着柳玄素坐在湖心的亭子裏,說了不少體己話。
國公夫人待柳玄素是真心實意的好,說的也都是後宅有用的手段,她便耐着性子聽着,偶爾應上一兩句。好容易挨到國公夫人走了,才有心思想自個兒的事情。
老太君給她安排了侍衛,這一段原着裏邊沒有,柳玄素臉上卻沒有什麽高興的神色。
女主的藥粉瞬間便能毒暈一片,普通侍衛再多十倍也不管用,不過是多費幾撮粉末的事情。
侍衛不靠譜,便只能自己想辦法。
眼下逃跑肯定是不成。莫說銀錢,光是出城門的路引她都拿不到,走不出幾步路便要被押回國公府,戴上個逃婚的帽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謾罵。
退婚也不成。國公府惹不起齊王,況且信物都遞出去了,這時候退婚對雙方名聲有害。
污了名聲的女子對氏族無益,多半要秘密處理掉,無論是逃是退都是損人不利己的結果。
可要柳玄素幹坐着等女主來殺她,卻也是萬萬做不到的。她又不是傻子,憑什麽人家舉刀子她就得乖乖站着挨砍?
思來想去都沒什麽好主意,柳玄素望着腳底下搶食的錦鯉,幽幽的嘆口氣。
“姐姐得了齊王青眼,竟還唉聲嘆氣的,這是做戲給誰看?”
柳玄素一聽這酸溜溜的語氣,便知道是柳若瑩來了。記恨着她拖累自己被齊王懷疑的事兒,頭也懶得回,坐在亭子邊上拿着點心喂魚。
柳若瑩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回聲兒,氣的鼻子一歪,口不擇言道:“姐姐如今氣派大了,還未定親便不理妹妹。這親事可別半道兒出了變故才好。”
柳玄素掀了掀眼皮子沒出聲,她心中擔憂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哪兒有心思理她?
柳若瑩見她不肯理自己,反倒軟和下來,放輕了聲音勸道:“都是自家人,姐姐何苦防着我?咱們姐妹二人若能嫁到一處去,日後也可互相幫襯,省的被底下人欺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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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玄素越聽越不對勁,合着這人還沒斷了進齊王府的念想?丢了手裏頭的糕點,她回身瞧着柳若瑩,挑眉問道:“祖母什麽時候說過,要嫁兩個女兒過去?”
柳若瑩的臉色忽青忽白,受了什麽難言的侮辱似的,半晌兒紅着眼眶委屈道:“姐姐還是容不下我。”
柳玄素心道這算什麽事兒,她一個待嫁的閨女還能左右別人的婚事不成?
本來就因為這婚事苦惱着,柳若瑩又一副不依不饒的樣紙,柳玄素頓時就惱了。
怎麽着,瞧她脾氣好,一個兩個都來欺負她是不是?男主沒事兒瞎聯姻就算了,還沒能力保護自個兒的未婚妻,窩囊;女主寧可讓男主背上克妻的名頭,也不讓別的女人靠近他半步,惡毒;還有這勞什子庶妹,半點兒本事也無,就知道窩裏反,晦氣!
這麽想着,柳玄素的臉色倏地沉下來,冷冷的瞧着柳若瑩,直瞧得她臉色發白,才開了尊口:“莫說是家裏邊沒這個意思,就是有,我也不會帶着你嫁過去,你便死了這條心!”
聽柳玄素承認自己容不下她,柳若瑩的臉色漲紅,眼神裏帶着詭異的暢快,咬牙笑道:“姐姐總算是承認了,不再演那姐妹情深的戲碼了?”
姐妹情深?若不是國公夫人忌憚着那賢良淑德的名頭,誰樂意跟她演這種戲碼?回回都得惡心上半晌兒!
柳國公和夫人本是一對癡情夫妻,柳國公發誓此生只有國公夫人一個女人,其他人再入不了他的眼,因此還惹了不少姑娘媳婦羨慕嫉妒。
可惜沒多久柳氏上門,為了責任,柳國公納她為妾,後來自覺愧對發妻,再未醉酒或宿于他處。只是已經傷過的心畢竟是縫補不起來了,夫妻間生了嫌隙,只剩下相敬如賓,徒惹人嘆息。
柳玄素看着柳若瑩肖似柳氏的臉,心道女主其實跟這兩個女人一樣,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傷害無辜者、破壞別人家庭。
想到柳氏進門時國公夫人傷心的樣子,柳玄素眯了眯眼睛,渾身的氣勢頓時尖銳起來,吓得柳若瑩連連後退,直被她逼到石桌邊,沒了退路。
柳若瑩瞪着柳玄素,眼底的怨毒不甘濃得幾乎要溢出來。
柳玄素冷哼一聲,嗤笑道:“國公府養你十五年,竟養出個滿心怨憤的白眼兒狼。依我看,還不如養幾只八哥,好歹能叫喚幾聲好聽的解解悶!”
柳若瑩從未見過柳玄素這個樣子,頓時又驚又怒,尖着嗓子叫道:“你……你竟将我比作畜生!”
柳玄素此時與柳若瑩的距離不過一拳,她不再靠近,而是鉗住柳若瑩的下巴,冷冷的說道:“你當然不是畜生,畜生尚且知恩圖報,而你……根本就是禽獸不如!”
說完一把甩開柳若瑩,掏出手帕仔細擦了擦手,然後将用過的手帕随意丢下,任憑其飄落湖面。
柳若瑩的臉歪到一邊,看着那帕子漸漸沉到水底,好半晌兒都沒回過神來,耳邊只聽見柳玄素淡漠的聲音:“真髒。”
說完便走出亭子,留下一個臉色慘白的柳若瑩,呆立許久。
青竹一直在湖邊候着,見柳玄素繃着一張臉過來,不由得愣了愣,關切道:“小姐這是怎的了?莫不是二姑娘又惹您生氣了?”
柳玄素搖搖頭沒說什麽,擡了腳往自己院子去。只是沒走兩步便停下來,吩咐青竹:“去給我買一套針灸用的銀針,再請個大夫過來。”
青竹應是,擔憂的望着柳玄素道:“小姐這是病了?要不要讓府上良醫過來瞧瞧?”
青竹跟了柳玄素十年,家生子,又是國公夫人親自挑上來的,忠心的很。
柳玄素知道自己這要求有些突兀,便和緩臉色說道:“尋常的書看着厭煩,想學些醫術罷了。你這丫頭,盡想着你家小姐不好。”
青竹連連告饒,柳玄素取笑她幾句,又吩咐必須找家世清白、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來,女大夫更好。青竹只以為她即将出嫁要避嫌,倒也沒多問,很快便領了差事下去。
柳玄素回到自己的院子,瞧着外頭多出來的幾個侍衛,一臉肅然,奔赴戰場似的走了進去。
青菊幾個見她神情不虞,還以為她在前邊受了氣,趕忙拿了茶果蜜餞過來。
柳玄素卻只掃一眼便讓她們收走,連往常最愛吃的綠豆糕也半點兒沒動,只推說自己心裏緊張吃不下。
如果她沒記錯,原着中挑選的吉日是一個月後。是死是活,端看這三十日,她必須得小心謹慎。
……
合婚的帖子第二日便送了過來,與柳玄素預料的一樣,是上上簽,送帖子的人似乎還嘀咕了句什麽,柳玄素站在屏風後頭聽不真切。
柳國公看了帖子總算是安定下來,與齊王一塊兒到聖上面前求了聖旨,國公府這便算是與齊王捆在一處,一榮俱榮。
齊王是皇上嫡子,平日裏怎麽催他都不願娶親,如今自個兒求到跟前來,皇上自然得答應。命欽天監算好吉日,生怕齊王反悔似的,挑了個最近的日子,下月初七便要大婚。
聖旨一到,緊跟着便是極盡奢華的聘禮。俱是滿滿當當壓彎擔棍的大箱子,從齊王府一直綿延到國公府,不見頭尾,羨煞一衆懷春少女。
青竹跳脫,到前頭聽了兩耳朵,回來便跟柳玄素學舌,說那箱子多麽多麽大,裏頭裝着這樣那樣的金銀珠寶、绫羅綢緞,還說齊王定是特別歡喜,才下了這麽重的聘禮。
柳玄素用銀針将碗裏的青豆刺了個遍,将變黑的銀針帶着青豆一塊兒丢棄。碗筷調羹都是拿烈酒泡過,又用清水反複洗過的,她便拿勺子舀了幾顆青豆放入口中,只覺得吃飯這事兒着實累人。
再聽見青竹這話,柳玄素撇撇嘴角,諷刺的很。
猶記得原着裏頭主角吵架必定有個配角被炮灰掉,齊王莫不是又跟女主置氣,拿害人當情.趣!
當初看文只覺得女主威武女配該死,如今自個兒親身體驗,柳玄素心肝膽兒顫,恨不能穿回去将當時大呼痛快的自己揪出來好好罵上一罵。
如今說什麽都沒了用處,柳玄素三天兩頭的被刺殺一回,若不是提前學了點兒配毒的伎倆,還真躲不過這殺劫。
再過幾日便是大婚,對方似乎心急起來,白天給她的飯菜碗筷下毒,晚上派黑衣刺客吹迷煙放冷箭。日夜騷擾,煩不勝煩。
柳玄素也是豁出去了,院子裏除去下人房一共四個房間,她一天換一個,偶爾還抱着棉被去睡地窖。朝令夕改,就連青竹也不清楚她到底睡的是哪兒。
刺客夜夜襲擊國公府,激怒了柳國公,下令嚴防死守。從那以後每晚能被漏進來的只有一兩條小魚蝦,即便恰好遇上柳玄素,也被滿屋子彌漫的迷香給撂倒,連個消息都發不回去。
大婚前夜,最後一批受傷的侍衛被送走,柳玄素望着天邊的月牙兒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