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身為國公府的嫡長女，柳玄素向來不是個軟脾氣的，連帶着底下一群貼身侍女也潑辣的很，仗勢欺人的話張口便來。
此話一出，底下嬌媚可人的姑娘們臉上一僵，方才想起自個兒挑釁的這位究竟是個什麽人物。當下雙腿一軟，忽忽悠悠跪了一地，小臉慘白說不出話來。
就她們穿的這身衣服，不跪還好，一跪下胸前二兩肉便露了大半，白花花閃得人眼睛疼。
偏生柳玄素身邊陳婆子是個護短的，得理不饒人，見青竹将一群人說的啞口無言，便在一旁碎嘴說着風涼話：“早聽齊王府裏養了一群美人兒，都說那通身的氣派比起官家小姐來也不怵。如今一瞧……嘿！”
齊王這種身份，收進院子裏的自然都不是什麽普通妓子，再不濟也是館子裏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兒，何況裏頭還有往年選秀落選的宮女。要說官家小姐，九品芝麻官的女兒還真有那麽幾個。最後那一聲冷笑聽在她們耳裏，端的是諷刺無比。
這些年她們在齊王府，雖從未承過齊王的雨露，卻也是錦衣玉食奴仆團簇，不曾受過半點兒委屈。如今讓兩個奴婢指着鼻子嘲諷，自然是怒從心頭起。
她們不敢怪罪上頭的王妃，便将怒火都轉向那個教唆她們的人，一個個捂着胸脯怒目而視，直瞧得那人脊背發涼。
柳玄素這時已将帕子放下了，見這架勢心中了然，對青菊道：“将這些個姑娘送回去換身衣服，記得繞着點兒侍衛小厮，仔細別讓外人瞧見了，丢的可是咱們王爺的臉面。”
這話又似一記重錘砸在衆人心頭，只需想到來時路上遇見多少下人，臉上的血色便一分少過一分。
女子最重貞節，她們不過是素了幾年，怎的連腦子都糊塗了，竟聽信旁人挑撥，穿着這身衣裳招搖過市？
一群妖精惶惶然被青菊帶了下去，早前齊王留的丫鬟思琴見柳玄素仍瞧着為首的姑娘，便湊近了低聲說道：“那位是碧芝園的錢姑娘，開府時聖上賜下的，早前據說是江州一個縣令的女兒。”
姓錢？
柳玄素稍作回憶，便想起一個人名，問道：“閨名可是喚作瑤菏？”
思琴見王妃竟能準确說出對方姓名，心中不免詫異，對待柳玄素的态度又多了幾分謹慎，恭敬答是。
看來這就是原着裏頭上蹿下跳，一直被人當槍使的那個家夥。記得當初月華入府時并沒有這一出，難不成是看她平素不出門，便覺得是個軟弱可欺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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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玄素心中有了計較，微微颔首，轉向角落裏說道：“這幾位姑娘穿的倒是得體，左右還得等上一陣兒，不如過來陪我說說話。”
原來邊上還站着幾個衣着正常的，只是先前被那群妖精排擠到角落，不那麽顯眼罷了。
這幾個女子上前行了禮，柳玄素叫起之後便低眉順眼的站到一旁，一舉一動挑不出半點兒錯處來，倒是得了陳婆子一句誇贊：“這幾位一瞧便跟前邊那些狐媚子不一樣，果真當得起外邊那幾句說辭。”
說的自然是“不輸官家小姐”這一句。
受了誇贊，這幾人羞澀一笑，也說了幾句柳玄素的好話，一來二去便攀談起來。
交談中柳玄素認了認人，得知這幾人的名字，還有入府的時間。這些人中隐隐有些領頭意思的是個穿着藕粉色衣裳的姑娘，名叫蘇佳雨，言辭之間對錢瑤菏很是不屑，兩人應是對頭。
另外還有兩人引起了柳玄素的注意——那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從頭到腳皆是一樣的打扮，跟照鏡子似得，想不注意都難。
柳玄素還是頭一次瞧見雙胞胎，将兩人喚到近前，仔細端詳了半晌兒也沒能瞧出不同來，瞧着她們倆直發愣。
還是其中一人先開了口，笑道：“我和姐姐自小便喜歡一樣的東西，加之一胞雙生，連母親也分辨不出來，每次都得我們自個兒承認才算完。”
這人是雙胞胎裏的妹妹，名叫孫夢之，另一個則是孫念之，性子比她沉靜些，不怎麽說話的樣子。
見柳玄素對雙胞胎感興趣，蘇佳雨識趣的将話題引到這姐妹倆身上，說起她們剛入府時的事情。
雙胞胎少見，她們倆入府時鬧了不少笑話，加之蘇佳雨有意讨好柳玄素，說的更是趣味橫生，引得孫夢之不時羞惱的嬌嗔反駁。
柳玄素被她們逗得彎了眉眼，連青竹幾個也捂着嘴偷笑。院子裏笑語連連，盡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過不多久，換好衣裳的一衆女子回到此處，進門便瞧見歡聲笑語的一群人，悔得腸子都青了，望向錢瑤菏的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刮下一層肉來。
待走到柳玄素面前，衆人收回視線老老實實的請安見禮，再也沒了之前那般嚣張的氣焰。
柳玄素瞧了眼錢瑤菏，半晌兒才轉開視線，直把她吓得額冒冷汗，引來無數或明或暗的嘲諷目光，瞧得她臉上火辣辣的，跟被人甩了一巴掌似的。
蘇佳雨自覺在柳玄素跟前得了臉面，得意的緊，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将錢瑤菏鼓動她們挑釁主母的事兒全給抖落出來。
後院的女人最是喜歡落井下石，何況錢瑤菏還剛剛坑了她們，頓時你一言我一語的拿話去刺錢瑤菏。
柳玄素午膳還未用過，心裏煩悶的緊，再瞧見這些個暗潮洶湧，頓覺無趣。随意說幾句場面話，再一一賞了幾樣不值錢的首飾，便打發她們回去。
這些人也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柳玄素的臉色，便呼啦啦逃也似的離開。她們走的實在匆忙，連帶着顯得後邊慢慢悠悠的那幾個蘇派的家夥尤其得意，像是攆着獵物的獵人。
女人多，是非便多。以前是齊王不進後院，這些女人都能鬥成這樣兒，如今齊王開了葷，日後她這小院子只怕是沒得消停。
柳玄素閉了閉眼想嘆口氣，還未張嘴便聽見思琴在耳邊提醒道：“王妃，小孫姑娘似乎有話想對您說。”
姐妹倆都姓孫，府裏下人便稱孫夢之為小孫姑娘。因她性子活潑，在府裏的人緣還算不錯，就是思琴也會賣她幾分面子。
柳玄素挺喜歡這個跳脫的小姑娘，尤其是她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那種生氣勃勃的樣子簡直能照亮人的眼睛。
柳若瑩小時候也是這般可愛，柳玄素最初并不讨厭她，還覺得孩子無辜，給了她不少關照。只是這些年她受了柳氏挑唆，越發變得面目可憎，柳玄素便幹脆與她斷了來往。
今日見到孫夢之，柳玄素便想起當年的柳若瑩，心中感慨，隐隐的竟然起了心思将她當做妹妹看待。
此時一聽孫夢之有話要說，柳玄素笑了笑，将她喚到身邊坐下，玩笑着說道：“怎麽，還舍不得我這兒的點心不成？”
方才底下的人都在諷刺錢瑤菏，只有孫夢之一人在旁邊專心的吃着點心，所以柳玄素才有此一問。
孫夢之沒想到自己偷吃點心被發現了，頓時羞紅了一張臉，低着頭揪着自己的帕子，小聲的說道：“王妃這裏的點心太好吃了，我……我就忍不住多吃了兩塊。”
說話的時候還偷眼瞧着邊上的點心，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柳玄素瞧她這饞貓樣兒，心裏頭的陰霾散去不少，竟起了逗弄的心思，哀怨的嘆口氣道：“看來夢之只是喜歡我這兒的點心，虧我還以為夢之是想跟我多說說話，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孫夢之卻把她這話當了真，頓時急道：“不不，點心很好，王妃也很好！不對不對……我是說，王妃最好了，比姐姐還好，點心只能排第二！”
柳玄素被她逗得破了功，哀怨的樣子也裝不下去，直言孫夢之是個開心果。将桌上的點心往孫夢之那邊推了推，柳玄素轉頭吩咐青竹多做幾盤，等孫夢之走的時候一并帶回去。
孫夢之高興得雙眸發亮，拉着柳玄素的衣袖直喊親姐姐，嬌憨道：“王妃真是個大好人，您的妹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妹妹！”
柳玄素想到柳若瑩，眸色沉了沉，心道某些人只記打不記吃，半點兒也看不到別人待她的好。索性孫夢之合她眼緣，柳玄素便順水推舟的喊了聲“妹妹”，倒把孫夢之喜得找不着北了。
孫夢之拉着柳玄素的手，“姐姐姐姐”的喊個沒完，直到快晚膳了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臨走前還跟柳玄素約好了，明日她還來找柳玄素玩兒，到時候給柳玄素帶幾樣她院子裏的點心。
柳玄素笑着應了。
